绕过街道的边边角角,她们拐入一巷口。这巷口较隐晦,被大坨柴火掩盖。
这柴火可真不寻常,相比平时那干燥,难闻的气味,它潮湿极了,正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
少年抢先一步将柴火移开,侍在一旁。那被掩盖着的脸上,只余得个可怜双眼征征望着三人。
“少珉姐姐。”少年邀功似地开了口,手却是不断抖动。
宣少珉点头,大步迈了进去。她没等几人,先一步离开。
视线跟随宣少珉,透过窄巷,眼前是石砖堆砌的小院。
小院大门紧闭,贴着两符箓,符箓画得很丑,看,倒看不太出来。
不过隐约间能见院里高耸青瓦。
她推开木门,跨了进去。
转身关门时,眸轻抬,一种审视,高傲的视线便压了过来。
嵇慈心里一咯噔,收回了眼。
“她是谁?你又叫什么呢?”
嵇慈走到少年旁,指向院内。
少年抬头望向嵇慈,手下意识将粗布面幂往里按了按。他眼神闪烁,不安道:“我叫黄安,那是宣少珉姐姐,善人。伏邪院的,一同来的还有两个男人。但,少珉姐姐很少和他们接触,她似乎挺讨厌男子。”
“讨厌男子?为什么?”百文道,他被这句话勾了兴趣,本捏着木柴的手顿住,眼神投过来。
黄安摇头,“今天是疫病爆发的第五个月,她是第二个月来的。我们相处时间少,不了解。可她真的很好,很好!她会保护我们,这么久,也没抛弃我们。”
说到这,黄安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怯懦转瞬被开心取代。他眼炯炯有神,正准备好好列举一番,可当唇微微张大时,忽然外边传来“哗啦——”声。
哗啦、哗啦,如物品被掀翻,散落一地般。这声由远及近,听得黄安害怕的躲在嵇慈身后,又恢复了胆怯模样。
“不讲了,我们快进去,那些鬼来了!快进去!”黄安捉急扯着袖口,眉紧逼眼,不自然咬下嘴唇。
嵇慈护着黄安,警惕看向声源方向。
“走。”百文道。
三人刚跨过柴火,黄安便急忙将柴火放回原位,这才又跟上两人。
他带着两人入了院。
一入院便发觉里仅有一屋,与院墙一般由石砖砌成。
屋墙堆放着大面积桂花香湿柴火,被掩着的窗户依稀还能见着,屋内并未亮灯。
又是几步,进了屋,这才终于看见了其他人,而且是挤作一团的人群。
不大的房间内,这团人大约四五十,多是幼儿,女郎。大家皆身着粗麻布衣,看着像坛坛酒。
仅有少数衣着雍容华贵者,皆被磨了傲气。头发凌散,心甘情愿,与大众拥着挤着,用恐慌眼神迎接推门三人。
一秒,两秒,三秒……嵇慈内心慌张不已,毕竟如此多人也在打量着他们这副模样。
静静人群中,忽然爆出声,“是黄安!”
“黄安带来的人!别害怕。”幼声传来,一五岁孩童挤在妇人怀中,大声道。她摇晃妇人手,又低语安抚着,“娘,别害怕!”
妇人看了看孩童,后不安打量了眼嵇慈,百文两人。见三人未有其他动作,随即她眼露不满。
“黄安快上二楼,别呆在这!”孩童且道,妇人恶狠狠唾道。
妇人的话音刚落,竟像点燃了引线般,唤醒了藏在人群里的恶意,先前对陌生人的那份忌惮也烟消云散。
下一秒,一道道尖锐的声音如冰雹砸向黄安。
“脏东西赶紧滚!赖着不走想害我们吗?”
“别在这儿脏了地,快给我上二楼!”的话语接连响起。
黄安愣了神,并未反驳。
或许是习惯了,他只是将头埋深,频频点头,细若蚊蝇道:“对不起,对不起,现在走。”
他那声音颤抖又卑微,欲扯着嵇慈,百文的衣领想二楼走。或许是觉得自己脏。他手停在半空中,又缩了回去。
只是躲在两人身后,快速道:“走,我们快走,上二楼去。”
嵇慈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心疼,手不自主搂上他的肩,拍了拍道:“嗯。”
三人又往二楼走,“踏踏”脚步声中,底下人阴阳怪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两种声音竟诡异地融合一体,在彻底到达二楼后迎来了**。
“别吵了,再吵都出去!”
二楼里屋被红木屏风遮住,留得两旁通路。虽然见不到里的人,但听声便能辨别出是宣少珉。
她这一声落下,底下人瞬间安静,再无一丝一毫传来。
黄安委屈跑进屏风内,嵇慈百文便跟了进去。
本以为黄安会与宣少珉诉苦,可结果是与他身着相似之人诉苦。也就是说,这里不止他一人怪异模样。
宣少珉站在最里边,正将手中药瓶倒向一女童脸上。
这女童如黄安一般,脸上一部分肉没了,边上血红色肉萎缩殆尽,只余得里的森森白骨。
宣少珉神色淡然,她叫女童将头抬高,方便上药。
药粉在她手中“窸窸窣窣”落下,女童脸皱成一团,手下意识抓上宣少珉的手臂。
她用力扣着揪着,很快便在粉白中留下血红印子。
可宣少珉一言不发,只是在敷好后默默收回手,揉了揉。
“你们也来帮忙吧,那地上有七八瓶药,拿瓶给这些人上下。只要是伤口,都要敷。”
她这边,坐着一排孩童,那些孩童正双双望着两人,那是种什么眼神呢?
是祈求,渴望,可怜,悲悯……是嵇慈常常能见着的。
可不知为何,又或许是他们尚幼。嵇慈悲天悯人,又顿感难受,像千万根针扎在心里,不断渗出血,又不断愈合。
他在屏风边角下拿起了两瓶,一瓶递给了百文。
两人便仿宣少珉着样,开始一个个询问孩童们的伤口。一个个敷好来。
但有些孩童就连脸上都长着嫩芽,他们看见时,下意识拔掉,可又下不去手。
嵇慈指着嫩芽,对这面前小男孩道:“你们是感染了疫病吗?”
小男孩胆怯望他,含糊不清,“我、我不是怪物,没事哒,没事,少珉姐姐有办法救我们,嗯,救我。”
“拔出来。”宣少珉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发了声。
嵇慈回头,便见宣少珉指着小男孩脸上那豆粒般的嫩芽,“现在就拔。”
小男孩一听,立马就捉急了,“不要,姐姐,不要,痛,我好痛,我不要!”
他嚎哭着,向身旁孩童与墙留着的缝隙钻。
“不能不拔吗?”嵇慈道。
“不能,如果任凭这妖物生长,他会死的。只有拔了,他才能活着。”宣少珉说着,拉扯小男孩想让他出来。
小男孩更加害怕了,手脚并用开始躲她,不一会,身边小孩子都被他伤到,“嗷嗷”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且一个接着一个哭。
嵇慈轻轻推开宣少珉,道:“我来吧。”
宣少珉识趣点头,让开了位置开始哄其他孩童。
嵇慈先是从兜里摸出木傀儡,那是个竹蜻蜓款式的。
他故意摇晃出声音,吸引小男孩注意。
不一会,埋头于墙壁的小男孩真被吸了视线,他悄悄露了只眼,止住了哭,却还在不断呜咽。
嵇慈见男孩没上钩,便又成腰间的布袋中摸出个用纸包着的鸡腿。
他靠近男孩,温声说:“谁愿意拔草,就有鸡腿吃哦~”
这话一出,可真不得了。
不知是不是孩童们都饿太久。反正,他们反应强烈,争着,抢着,挤在嵇慈身边,蹦蹦跳跳道:“我愿意!我愿意!”
就连话都说不清的孩童都“咿呀咿呀”,摆着手向他凑。
小男孩也是如此,磨磨蹭蹭过去,小声道:“我愿意了,我想吃。”
孩童们全跑到嵇慈身边,两人手中的动作都空了下来。
百文这时又掏出了他的存粮,道:“一个一个来,都有的吃。”
虽然就两个鸡腿,但可以掰成小份分着吃。
有了孩童们的愿意,这工作顿时轻松了不少。待孩童们一个个清理好。
宣少珉便带他们来到屋外。
百文道:“来外边做甚?”
天已经全黑了,鸟“咕咕”声在死寂中显得十分明显,天也冷的格外新奇,仿佛不是十一月,而到了一二月。
“等人。”宣少珉站在院门口,站的笔直,她身子清薄,衣添得还少。却好像不感受不到冷样。
什么人值得在门口专门等呢?还要他们一起等?嵇慈顿时好奇起来。
良久,她忽道:“你们确定要救我们吗?”
“嗯!我们两家本就应为民除害,行侠仗义。你们伏邪司都来了,我们有何理由不救呢?”嵇慈道。
宣少珉轻轻点头,“这疫病爆发的诡异,且像是反复爆发。你们知道云滇国是何时爆发的第一场疫病吗?”
“一百年前,与陇月国争沧澜时。”百文开了口。
“没错,第一场疫病,爆发三月久,被伏邪司郭老防控住。他是在里世界里寻得的解药。说这疫病是被诅咒的,会伴随云滇国生生不息,折磨那些贪婪百姓生不如死。”
“从此,疫病开始不断复发,它熬死了一个个防住它的长老们,愈发强悍。到现在轮到我们了。该我们去找解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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