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云催不方便走动,这几日一直待在屋内,郁暝易为了攻略任务,自然而然地承担给他送去食盒的任务。
清晨时太阳还在缓缓升起,正午就落下春雨,淅淅沥沥,郁暝易撑着一把油纸伞,踏入湿润的院子中。
雨水顺着屋檐不间断地落下,如同珠帘一般。
院子中的石板并不平整,积起好几处小水洼,雨滴啪嗒一下掉入其中,溅起烟花样的水花。
潮湿的气息钻入郁暝易的鼻腔中,她避开积水,抬眼,和窗边站立的纵云催对上目光。
郁暝易远远地朝他一笑,叫他:“纵云催。”
见她越走越近,纵云催从窗边离开,替郁暝易拉开屋门,她站在门外,正在收伞,将其放靠在一旁。
纵云催轻咳了几声,面露不适,硬生生忍回去,伸手,想接过郁暝易提着的食盒:“我来提吧。”
郁暝易偏偏就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神情,手向后一收,食盒就被她挡在身后,避开了纵云催伸来的手。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纵云催,你怎么了?”
纵云催侧身,给郁暝易让出路来,摇头:“没事。”
没事个屁。我信你个鬼。
和纵云催相处已经有小半个月,郁暝易深知此人的嘴硬和避重就轻的厉害程度。
如果是“没事”,那就是“有事”。
郁暝易靠近他一些,打量他全身,眉头微皱,带着些许自言自语的语气,担忧道:“是不是伤口被撕扯到了?你有事要说啊,算了我联系方医师好了。”
她露出掌心,作势要唤出灵玉,纵云催打断她:“下雨天旧伤不太舒服,雨停就好了。别麻烦他了。”
郁暝易不信,沉默地眨眨眼睛:“真的?”
纵云催无奈道:“嗯。”
话说到这个份上,郁暝易实在不好再去深问了,她踏入房门,嘟囔道:“行吧你说没事就没事,反正痛不在我身上。”
纵云催看着她一路走进,又将食盒放置在桌上,缀在她的身后,坐下。
郁暝易看着他,指了指食盒,像往常般叮嘱道:“喝、药。”
纵云催点头。
郁暝易转身道:“那我走了。”
走到屏风旁,她一时兴起,回眸看了一眼,纵云催来不及收回目光,罕见地露出慌忙的神色,她有些意外地上扬眉梢,忍俊不禁。
郁暝易心情愉悦,撑着伞,得意忘形到差点一脚踩进水坑,吓得她提着衣摆,堪堪收住悬在半空的脚。
咦呃,好险。
纵云催注视着陷入一片安静的院子,收回目光,打开食盒,里面是色泽丰富的各式菜品,还有一碗煞风景的棕色汤药,散发着浓浓的苦涩气味。
窗外的雨还在下,洗刷干净新生植物。
好不容易升起来的温度再次下降回去,冷气幽幽地没入纵云催的衣袍,连带着童年时候骨折的部位隐隐作痛。
纵云催动作很慢,吃完午饭,他没有露出一点不适地将汤药喝完,用术法清理干净碗筷,将食盒放置在窗边的柜子上。
-
郁暝易走过拐角,和春摇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照面,春摇富有深意地看着她,她磕巴一下:“春摇?”
“李瑾来了,在你屋门口坐着。”春摇叹息道,“他正在因为你要去长归宗的事情闹脾气,他可不像我好哄。”
春摇一直很支持郁暝易的一切事情,起初知道这个消息时有些惊讶,和郁暝易聊了几个时辰就放下了。
要前去长归宗参加选考不是小事,郁暝易想好好和每一个人告别,却觉得自己大题小做,毕竟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前几日在群里和他们提过这个事情,大家都是一句“飞黄腾达了别忘记兄弟姐妹”,只有李瑾万花丛中一个:【什么?】
结果李瑾发完就再也没有任何反应,郁暝易和春摇都猜是那位姑娘又把他加回来,李瑾沉迷于爱情无法自拔了。
“你和他好好说话,知道吗。”春摇道,“你别和他吵架。我也和他说了,让他控制点情绪,我可不想去调解你们。”
“知道啦!”郁暝易再次走向雨幕中,回眸,莞尔,“一定不让你操心我们俩。”
郁暝易回到院子里时,李瑾郁闷地坐在台阶上,眼珠子盯着落下的水流,明明注意到她,却故意不看,梗着脖子,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
郁暝易也不管洁癖,径直走过去,坐在他的身旁,发笑:“李瑾。”
见李瑾没有任何反应,郁暝易不厌其烦地再叫他一声:“李瑾。”
李瑾知道差不多得了,再不理人就要被骂了,于是僵硬地转头,看向她:“干嘛?”
“你生气啦?”郁暝易凑上去,“真的啊?”
李瑾被她的突然凑近一惊,蒙住双眼,嘴里念叨:“干嘛呢干嘛呢,我有心上人哈,保持距离。”
“人家同意当你心上人了吗?”郁暝易笑得不行,“你又把她加回来了?”
“是她重新把我加回来的。”李瑾得意洋洋,说到后面,眉间却积着郁气,“她说,她父母把她的织缘书好友全部清除掉了。郁暝易,她家教很严,都不让她随便和别人交往。”
郁暝易触碰到他的少年心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拍拍他的肩膀,道:“没事的,那她现在加回你了,说明她也在努力维系你们二人的关系。”
他们沉默地看着彼此,李瑾忽地想起长归宗和生气的原因,咬牙切齿地对郁暝易指指点点:“骗子!”
李瑾道:“说好的一辈子留在昭溯呢!我靠你人生有一半时间都在骗我吧,我恨你郁暝易,我恨你。”
郁暝易一时语塞。
李瑾的不忿被另外一种情绪取代:“现在好了,你要去长归宗,春摇要当厨师,就连隔壁姓毛的那小子也立志要种一辈子的地……”
只有他。
只有他停在原地,连未来的方向也寻找不到。
小时候他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每天思考的最大的事情就是如何在与郁暝易的斗智斗勇中获得胜利。
长大以后他却不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他停留在儿时的美好世界里,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他的身边,建立属于自己的生活和空间。
于是李瑾的世界显得有些孤苦伶仃。
郁暝易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想起上一辈子的自己。
那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想象、规划普普通通的一生,别人说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她信,拼命地学,但是其实她一点也不开心。
“很少会有人一下子就知道,这一辈子应该做什么事情、成为什么样的人。”郁暝易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轻声道,“只是身边的人成长的进程快了一些,不意味着你就要这么快去选择你的人生走向。”
郁暝易宽慰完李瑾,捂着胸口,一副“孩子终于长大”的模样,不正经地道:“不过我还是蛮欣慰的,毕竟我们家少爷终于长大了。”
李瑾翻了一个白眼:“滚。”
“实在不行你就继承家业好了。”郁暝易拍拍他的肩膀,“不过还是要先好好读书啊少爷,家主不能是文盲。”
“你说一句好话会死啊?”李瑾气笑,忍不住问她,“郁暝易,当修士有什么好的,三天两头在外面奔波,逢年过节都不能按时回家。”
你以为我很想去吗?郁暝易暗暗想着,嬉皮笑脸地回答他:“其实没敢告诉你,我感觉我那天从樱花林回来,就觉得自己是吃修行这口饭的。”
李瑾没话讲了。
长归宗的事情翻篇,李瑾的思维和郁暝易一样跳脱,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诶,那谁,什么云,就你那天救回来那人,他咋样了?”
“人家叫纵云催。他好得差不多了。”郁暝易的手肘抵上膝盖,单手撑着脑袋,来回翻转着腰间的玉佩,“等他好全了,我就得走了。”
“谁问你了?”李瑾的声音透露出不悦,“他现在能见人不?我好好奇他啥样啊。”
“长得挺好看的。”郁暝易道,“你想见他?我得问问人家。”
郁暝易把油纸伞递给李瑾,他兢兢业业地撑伞,好在伞大,两个人也能被笼在其中阴影。
雨势渐小,李瑾站在屋檐下,郁暝易走到窗边,和纵云催道:“纵云催纵云催。”
纵云催被她的叫声吸引去,微微歪头道:“怎么了?”
“唔,我朋友想和你交朋友。”郁暝易每一次和他提类似于“要求”的事情,都显得很犹豫,“可以吗?不可以也没有关系。”
“可以。”纵云催道。
郁暝易再次踏入纵云催的屋门,看着走来的纵云催,她低声问了一句:“你旧伤的地方好些了吗?”
“嗯。”纵云催带着淡淡笑意道,“真的没事。”
李瑾真的太能聊了,聊到后面,拉着纵云催,没有哭但是哭诉他这么多年的经历,什么被郁暝易踹入水中云云。
郁暝易撑着下巴,手里捏着茶杯,辩驳道:“那是你先去捉弄春摇的。”
李瑾猝然一停,理不直气很壮地道:“那你也不能把我踹到水里吧。我跟你说啊纵兄,你都不知道这个人有多恐怖,睚眦必报啊,丑恶嘴脸啊。”
郁暝易也懒得去理他了,轻轻地晃着茶杯,还以为李瑾喝的茶是酒呢,不知道在这里发什么酒疯。
好不容易送走李瑾,郁暝易站在纵云催往常最习惯的位置,倚靠在一旁,望着阴沉的天空,道:“纵云催,你别觉得李瑾奇怪,他的性格就这样,傻里傻气的。”
纵云催倒了一杯茶,不疾不徐地道:“他很有意思。”
那就好。郁暝易抱着胸,回过头,下意识地道:“帮我也倒一杯呗。”
反应过来,郁暝易闭嘴,手不自觉地收紧。
纵云催脸上表情无异,顺手往她的茶杯里倒入茶水,她只好干巴巴地继续道:“对了,等过几天,你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得离开了。”
纵云催应声:“嗯。”
下一章开启新地图。
几个小朋友六一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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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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