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豆指着第五茗手中的红纸,道:“若真如茗道长所说,供奉过的红纸有用,咱们拿得出红纸,可是…应该上那儿找神像呢?附近连座土地庙都没有。”
第五茗手上熟练,裁下小小两片方纸,塞进官满银手中,回答着图豆的话,道:“这张供过仙君了,不需要再找神像。”
她的动作又熟练,又自然,还带有一丝丝强迫,仿若街上拉人来买符纸的“道士”。
别说,真有那一两分模样。官满银举足无措,踟蹰道:“这…”
图根看出官满银的窘迫,接了第五茗的一份红纸,直白道:“需要付钱吗?茗道长以红纸供奉仙君的时候,烧了多少香火呢?这两张…可贵?”
这话,让伸手接红纸的图豆,手一愣,猛地收了回来。
轻飘飘的两片小红纸,晃晃悠悠落在了草叶上,草尖突然受重,折了下去,与草叶后半段一起勉强撑住了两片小红纸。
闻言,第五茗怔了一瞬,随即,捡起地上的两片红纸,吹走上面的杂气,眼睛发亮,头脑却清醒着:相处这么久了,现在把我当成江湖骗子,会不会晚了点…
不管对方如何想,第五茗此时是万万不能做“骗子”。
正事要紧,她道:“图根小哥,你这是哪里的话,官老爷宅心仁厚,愿意带我一程,我怎么说也得投桃报李,如何会收钱呢。再说了,供奉红纸,又不是许愿,沾点仙君神像气息,不需要钱的,我给大家匀匀,吐点口水沫子,贴在眼皮上,指不定真能有点用,此去一路,平安无虞。”
这时,隗晎突然逼近第五茗,眼有难色,视线落在第五茗小腹,懒懒地道:“上君,我觉得你可以要点…”
咕咕——
咕咕————
第五茗满脸黑线,浑身僵硬,嘴角一抽一搐,心道:隗七在我肚子上施法了????
该死!!!
有魂命的鬼身,同凡人无二…
真的好饿!!!
霎时之间,一片静默,正在贴红眼纸的三人,手中一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临了,均转动眼珠子,同隗晎一样,把视线落在了第五茗的小腹。
第五茗急忙道:“它乱叫…”
慌乱中,她双手捂上肚子。
隗晎在旁,不嫌事大,正经道:“上君别让自己挨饿,问他们要一份吃食吧。”
第五茗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那三人的视线,已经尴尬地挪开了。
官满银在眼皮上贴好红纸,道:“多谢茗道长。”
侧身,他吩咐道:“图根,带的干粮和水备上一份给茗道长。给镖爷们说,大家吃饱休息足,便可以继续上路了。”
图根正好贴完红眼纸,他立即揖礼,回应道:“是。”
抬步,他又回了板车另一侧。
图根拿出一个布囊,先分了粗面饼子和水给第五茗,再依次给其他人分与吃食。
本来,第五茗准备不计前嫌,赠予镖师三人红纸,压邪。
她啃着饼子,尾随图根身后两臂距离,身子还没来得及绕出货车,清晰听见镖师三人议论她是一个江湖骗子。
图根到了,那三人又试图策反图根取掉眼上红纸。
说什么第五茗这种江湖骗子最喜欢编瞎话,拿些小东西唬人。他们让图根仔细想想,谁出远门会随身带供奉了的红纸,肯定是专门挑了中元节这个时机,在这种地方,找过路的陌生商贩,故意恐吓他们,然后行骗银子。
结果,图根全程未言,给了东西,直接回了官满银身边。
惹不起,难道躲不起吗?
不识好人心…
听到此处,第五茗咬了一口饼子,将红纸往怀里一揣,脚踢裙角,走到一旁填肚子。
片刻,吃饱喝足,第五茗拍掉手上的面渣,撕出两片红纸,抿了抿唇,左右张望了一眼,背对车队,面对一颗绿树,伸出舌尖,将手中两片红纸背面浸湿。
左右手,食指蛋上,一指抵了一片,她眼睛一闭,食指摁上眼皮,两片红纸,霎时,稳稳当当,如两抹特意画上的口脂,紧贴眼皮,明亮醒目。
隗晎抱手靠在绿树旁,右手双指在臂膀上敲击,喃喃道:“上君不避讳我,我心里是十分高兴的,只是…”
第五茗睁开眼皮,红纸折叠,隐了一半,她的模样像是台上丑角,甚是滑稽,配上那一张脸,却又是莫名的可爱,不觉地搞笑。
她歪头道:“怎么了?你心里有想法??”
隗晎道:“有。”
瞬间,半个身子,从树干上离开,他欺身上前,直逼第五茗面颊。
第五茗面上淡定,不言不退。然而,心跳似在擂鼓:隗七!!青天白日的…你要干什么。
不对!!!
我好几日没喝酒了…
你今天应该也没饮酒啊?!!
这怎么…像是醉了。
正如第五茗所见,隗晎姿态轻浮,眼角蕴水,耳根红润,浑然一副情难自禁,失神难控的模样。
隗晎舔唇,目光落在第五茗眼睛上,毫不掩饰侵占之意,半晌才道:“上君也给我一份吧。”
第五茗回神,道:“啊?你要什么?”
隗晎眉头深凝,道:“红纸。”
第五茗惊道:“你也怕鬼?”
隗晎看了第五茗一眼,长舒一口气,隐忍道:“嗯,怕。”
东西原本就是顺的,既然正主要,哪有不给的道理。第五茗没问原因,“哦”了一声,手中慌乱撕了两片红纸,“歘——”,一不小心,撕成了两个小三角。
第五茗道:“不规整可以吗?”
隗晎道:“可以。”
随即,第五茗吐出了舌尖,正准备来一套方才她给自己贴红纸的动作,隗晎猛变的目光,炙热火辣,吓得她动作一顿,将湿润的嘴唇舔了一遍,然后,又将舌尖缩了回去,吞咽了一口唾沫。
不敢多做停留,她动作僵硬地抬起手,绕过隗晎耳侧,在他身后的一片树叶上取了晨露,浸润在红纸背面…
第五茗道:“闭眼…”
隗晎道:“嗯…上君为何刚刚转而去取露水了?”
第五茗手上一紧张,两个小三角,贴在了隗晎的眼尾。她道:“吐口水沫子给你用,多少有些…不干净。”
隗晎睫羽一颤,第五茗手一抖,小三角更歪了,第五茗急忙整理。
而那厢,隗晎不顾人死活,道:“晨露有杂尘,脏…红纸上的气息会被污染,失掉效用。”
顿了顿,他自言自语道:“上君不问问我…介不介意你的口水沫子吗?”
第五茗“啊”了一声,刚整理好的红纸,再一次跑偏了。
隗晎自答道:“我不介意。”
红纸…彻底跑到了眼皮外,揉成了一团,成了眼尾的一道火符。
隗晎嘴没停下,睁开眼,继续道:“不过,上君下次不要直接舔,我的东西,脏。”
松开抱臂的手,隗晎举起一只手在第五茗唇上擦拭,一指又一指,轻柔无比。
那份他留在红纸上,红纸从而留在第五茗嘴唇中,属于他的气息痕迹,一点点地淡了。
更里面的,他擦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五茗舔了后,吃进去。
紧接着,他认真道:“别人的东西,上君,更不可以这样,算了…上君,以后不要用他们的东西,好吗?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想尽办法,都给你。”
第五茗仿佛被蛊惑了,木楞地点了点头。
隗晎收回手,抱在臂上,眉弯眼笑,眼角的火红,衬上那一副容貌,百分妖冶。
不对!那是一种属于妖,又超越妖性的,风流旖旎,勾魂摄魄,颠倒众生。
刹那,第五茗眼神由对面的那一丝红,炯炯闪光,整个脸涨红,想摇头,却不敢摇头,五官局促不知如何动作,唯有嘴倔强道:“隗七!”
除此之外,她心中惊道:明明是仙,竟似妖般不知收敛!!神情艳艳,干什么呢!!!
隗晎懒散道:“嗯,上君?”
第五茗支支吾吾,找了一个不算借口的借口,责怪道:“你…你把眼睛睁开干嘛!”
隗晎闭上眼,神情恢复如常,道:“没有贴好吗?我以为完事了…”
那睫羽一睁一闭,扫过第五茗指心,弄得她心痒难耐。她猛地收回手,瞟了一眼隗晎眼角不工整的红纸,嗫嚅道:“好了…闭什么眼睛啊…”
隗晎看不见第五茗神情和动作,只能听出对方语气中的百般无奈,故而,询问道:“上君,我究竟是可以睁眼,还是应该闭上?”
第五茗道:“自己的事自己决定。”
转身,萎萎地,她抱上了旁边另一颗树。
兀地,那树干的一侧长出了一颗头,第五茗没有一丝惊慌,她眨眨眼,仔细瞧了瞧树荫中的脸型,试探道:“图豆?”
那脑袋往空地一挒,图豆整个人从树后走了出来,他东张西望,好奇道:“是我,茗道长。我可来了有好一会儿,见茗道长和这两棵树眉来眼去,交谈甚深,故而没有出声打扰。”
第五茗腾地从树上弹开,左右看了眼这两棵树,视线顺带扫过一副事不关己的隗晎,道:“哦,我们修行人无聊了,都是这么打发时间的。”
图豆道:“原来如此…”
语毕,双手分别抚摸上了那两棵树,仿佛在汲取灵气。
第五茗扶额,道:“图豆小哥来这边做什么?”
图豆笑脸憨憨,双手动作不停,擦下不少树皮沫子,道:“爷吩咐了我两件事。第一,叫我来唤茗道长上车,咱们马上要出发了。第二,爷让我再好好同茗道长道谢一番,多谢茗道长的红眼纸,贴上之后,爷眼皮跳了两下就不跳了,我和图根的眼皮也不动了,我们心里都踏实着。”
他顾着说话,没办法一门心思与树接触,干脆直接一手一个,学第五茗先前的模样,抱了上去。
树干的两侧,隐约可见,“一”“二”两只手比划。
第五茗讪讪地道:“我知晓了。”
蓦地,图豆神情不快地望了一眼两棵树,从树上离开,掏出一个小纸包,塞进第五茗手中,小声继续道:“这是爷让私下给你的红头,叮嘱我,切莫让镖爷们瞧见了。”
纸包未展,硬硬的,拿在手中便知是银子。第五茗抬眼示意他身后,摇头道:“晚了…”
图豆:“???”
一转身,近在咫尺,竟是张德雄和邢格宝双双站在他身后。见状,图豆连退了两步,被第五茗一把拉住衣襟,稳住了脚下。
两人凝目瞧了图豆一眼,邢格宝伸手道:“茗道长,挣银子了?”
第五茗松开抓图豆的手,上前半步,遮挡图豆,笑道:“两位镖爷来这里做什么?”
张德雄邪厉笑道:“还能做什么,车队要出发了,我们自是来寻你们归队的。”
第五茗笑了笑,“哦”了一声,继续道:“那走吧。”
她刚拽起图豆走了两步,邢格宝伸出的手,侧挥而来,拦住了第五茗的去路,道:“茗道长欠着我们几人车费钱,不给不太好吧。”
他视线落在第五茗手中。
骡车旁,官满银见这边几人僵直不动,知晓出了意外,带了图根正准备走过来,第五茗把手中纸包银,往上一抛,道:“镖爷说得对,我是该将车费付了。银子都在这里,两位接住了。”
随即,她拉了图豆,先一步,去与官满银汇合。
不知怎么的,张德雄和邢格宝仰头接了许久,纸包银都不见落下来,二人怀疑第五茗使了障眼法,正回头,刚准备冲第五茗呵斥,询问银子去处,噔——噔————
一人脑袋顶,挨了一击。
抛上去的纸包银,纸壳已经飞没了,只剩两粒裸银子,飞速掉下来。力道不小,二人头顶不约而同,鼓起了半个拳头大小的“肉包”。
又疼又肿,又气又不甘。
他们想骂第五茗,明面上,却拿不出新的借口责备第五茗,只好收了银子,在心里大喊大叫,打算待会儿使点小动作让第五茗难受。
你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第五茗早盘算好了,眼不见心不烦,上车就开始闭眼休息,有官满银等人在,他们两人即便再有怨言,也不能无缘无故找上一个在睡觉的人。
呃…
两方的算计都有些多。
他们俱是忘了,张德雄和邢格宝身上,另有一茬一直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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