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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双棺会面见祖宗2

啪!

一掌落在埭骰脑门上,让他疼上加疼地闭上了嘴,第五茗才怒声解释道:“想得美!无常服是最好的护魂幕布。”

埭骰的白袍被全部扒了下来,第五茗把埭骰脸上扯下来的冥钱黄纸贴在白袍上,继续道:“无常服贴上冥钱黄纸,幕布便能加上东岳大帝的法力,这送葬之物就伤害不到我们这群幽魂,只是我们人多,还得把这无常服幻大…你来吧。”

埭骰摇头道:“我不会…”

“你!真是一点不学啊!!”

第五茗抿唇咬牙,把烧血的腕子用劲儿挤了挤,让血滴落在白袍子上,嘴里碎碎咒念,袍子开始慢慢变大。

埭骰在一旁,惊讶道:“你真厉害,你活着时是修仙道人吗?”

两人身后一串「招来」呼过,第五茗的手腕,在埭骰惊呼声中,被一只有滑稽布条缠绕的大手拉住,伤口金辉处,在一瓶新生水浇注下,顿时愈合,无常白袍也停止了变幻。

埭骰道:“酆小洪?你…”

咕咕噜噜~咕噜咕噜…埭骰话未落,便被欺身上前的人,踩在脚下,慢慢沉进了水里。

第五茗顿呼道:“你…”

局面有些尴尬,酆小洪不等第五茗问出口,便道:“上君,你想做的事…我来,别伤害自己。”

第五茗看了眼酆小洪脚下,缓慢抬头,虎目圆睁,吞咽道:“我不能事事都麻烦你,他们是冥界地府的鬼差,你来不合适。”

“我不合适吗?”

一脚把无常踩入水里,未让酆小洪觉得有何不妥,他反而更在意第五茗推据之语,道:“上君总不想连累我,是因怕我,还是因上君想和天界撇清关系?不想让仙君插手!”

最后一句,犹为**,第五茗震惊对方的直白,奋力挣脱手腕,对方却丝毫不退让,甚至为了让新生水渗进她肌肤,不让她伤口留痕,竟用拇指引出法力,肆无忌惮地在她伤口处细细摩挲,帮她吸收新生水。

第五茗第一次听见“酆小洪”用男子般嘶哑、隐忍又无奈的磁音,道:“若是其一,上君不用忧心,我自泰山而来,非天界之仙,上君不用避我如蛇蝎,我对上君…愿剥身示心。若是其二,上君已知其一因果,这其二,我和上君所愿,并无二异。”

示忠?还是…

真够直接的!

手腕上虽没有血烧出的金辉法力,却因酆小洪法力托住,让第五茗身体轻盈,浮于水面,就算此刻因对方的话震惊跌坐,也依然滴水未染,稳稳当当地匍匐在江水之上。

在酆小洪的搀扶下,施施起身,第五茗重拾理智,声音迟疑道:“你是小鬼飞升?”

酆小洪点点头…

“算是…”

第五茗道:“我帮过你?”

酆小洪点点头…

“不止…”

第五茗道:“来报恩?”

酆小洪沉默不语…

第五茗舒出一口气,环顾四周,缓解刚才的紧张局促。

她心道:还好还好,瞧样子多半是来报恩的。

惹上仙君终归麻烦,既然是报恩,那就帮你一次性把恩报了吧。

思索片刻,第五茗脚下稳稳站住,尴尬道:“我借仙君一点法力,可行?”

酆小洪点头,有一丝犹豫道:“嗯,只是…魂体会沾染上我的气息,不知道上君是否会介意?”

鬼魂有魂体,魂体在冥界地府可生出魂命。

沾染对方气息,那是及其暧昧的行为,因冥界魂命都在一处,两只鬼差若有点什么猫腻,就会昭然若揭。

且泰山上的仙君和天界仙君有所不同,他们属于东岳帝君座下,既有仙界神格,也会特意从冥界地府走一遭,生出魂命,便于在冥界地府办差。

酆小洪刚才一番言语,则表明他即有神格又有魂命,特意强调第二点,于近期天界和冥界划清界限有关。

而第五茗现在虽是魂魄之体,但真论起来,她还是只有天界神格的仙君之体,只要她渡劫成功,这魂体上他人的气息就会消散。

所以…魂体上有他人气息,于她而言,和沾染了点泥土没有区别。

第五茗摇摇头道:“不会…”

酆小洪握住第五茗手腕的手,缓慢挪至对方掌中,道:“上君请便。”

第五茗五指一扣,道:“多谢。”

原以为酆小洪是历劫休憩,所以魂身会有一丝丝法力。

却不曾想,第五茗闭上眼,沉浸地接纳酆小洪送来的法力时,才发现对方掌心如海水滚涌的雄厚之力。

眉头一蹙,她心中幽怨道:有眼不识泰山,错把稀世珍宝当废土。

我的错,我的错…居然敢大言不惭,承接你的因果。

她不禁一怵,暗自告诫道:也不知道作的哪门子的孽,以后得对小鬼们狠心一些了,千万别功德没积累多少,事又惹出一堆来。

另一只空余的手,背在身后,起手,指尖掐诀。

细细瞧之,这举动非常古怪。

酆小洪一顿,道:“阅命诀。”

以为第五茗是在查他底细,他片刻沉吟,紧张道:“上君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我知无不言…”

第五茗紧闭双目,道:“与你无关。”

酆小洪失落道:“和我无关…”

若是睁开眼,第五茗便能看见,“与你无关”几字,犹如利剑,让法力深厚的酆小洪,仿佛重伤般脸色惨白,面如死灰。

她掐诀翻找的,是万年前三公九府前,与她有命事牵连的十七名生人命格簿子。

须臾,挨个查找了一遍,见无异样,亦没有生出旁的命数变故,她舒了一口气,睁开眼,复述道:“的确与仙君无关。”

酆小洪淡淡地“哦”了一声。

第五茗并没有听见,她心思回到眼前,看着歪七扭八倒在水里的村民,道:“仙君慷慨,那我就不客气了。”

酆小洪回应地“嗯”了一声。

那厢,第五茗语不断珠,道:“虽不知何时有恩于仙君,但现下我有一事要求于仙君,一来一回,我同仙君的过往因果,便算就此消解。”

末了,她还劝慰了一句,道:“仙君日后可不用困顿在还恩一事上了。”

这是打算理清关系啊…

闻言,才因她一句“与你无关”,形容枯槁,酆小洪此刻又听她想消解二人因果,刹时,面有愠色,举止局促。

对方的变化,第五茗都看在眼里,以为他脸色骤变,是不想帮忙,又心知索恩是不妥之事,便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软硬兼施,顿了顿,转换思路道:“仙君和他们算同世一场,保他们一时,算福德一件,比之方才在石料场的三十七份小德来说,这可是了不得的福报,指不定冥君还要记你一份情。”

酆小洪面色更黑了一层,道:“我不需要…上君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第五茗指了指他脚下,道:“还请仙君把无常埭骰捞起来,待会儿需他的哭丧棒来撑一撑这幕布,我也还得再多借一些仙君的法力。”

酆小洪神色虽未缓和,却是听话的侧身移了半步,沙哑道:“好。”

第五茗手上没闲着,一瞬,便使幻大的袍子,遮住了一半的鬼魂,龇牙咧嘴的鬼叫声跟着也小了一半。

原先酆小洪站立的地方,水面翻滚,埭骰扑腾着浮出,哀怨道:“怎么会沉下去,怎么这么倒霉,差点被淹死…”

他丝毫没有怀疑是身旁二人所为,反而觉得庆幸,因祸得福,短暂逃出福谷砸击,不仅疼痛消失,还及时浮出水面,洗净了身上的燥热。

“…”

第五茗道:“埭骰大哥,袍子已经撑开,你把哭丧棒拿出来,我们架布,等岸上人散了,我们再赶路。”

埭骰未有疑虑,听第五茗的安排,在江中插上哭丧棒,支撑住浮起的白袍幕布。

第五茗目光远眺道:“前面还有一半,埭桡大哥那边…”

埭骰会意,朝水中抱头缩脑的埭桡,大喊道:“埭桡,把你的外袍脱给我!快点!!我有法子解决这要鬼命的东西。”

埭桡循声望去,发现埭骰只着中衣,白色外袍早已变得巨大,被哭丧棒支撑起半边棚子,遮挡在后半截鬼魂的头顶,而本来还在嚎叫的鬼魂,竟都闭上了嘴半淹浮在江中。

他手上不再迟疑,忍住身上的剧疼,脱下无常黑袍,扔了过去。

第五茗提醒道:“埭骰大哥,还差冥钱黄纸。”

埭骰接住衣服,二话不说,再度大喊道:“埭桡,黄纸!!快!!”

一张冥钱黄纸又顺着衣服的轨迹,飞越至埭骰手中,方才交给第五茗,便听见她婉转道:“埭骰大哥,得辛苦埭桡大哥去队伍前面,插上索命钩,不然这袍子撑不起来。”

埭骰立马转述,大喊道:“埭桡,去队伍前把你法器插入江中!!快快快!!不然幕布会塌!!”

黑袍幕布不知何时已如白袍幕布一般大小,从队伍最末端,白袍幕布的上方,跟随埭桡奔向队伍前方。

不一会儿,索命钩落,黑袍一端为索命钩支撑,幕布下鬼魂哀嚎声消失,群鬼瘫在江水中,如惊弓之鸟,左顾右盼,畏首畏尾。

第五茗的声音又响起,道:“埭骰大哥…”

“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讲完吗!吓死我了…”

埭骰拍拍胸脯,安抚定心,埋怨道:“你每叫一声,我都要紧张一回,我虽脑子不行,但也不至于记性如此糟糕,需要你一事一话。姑奶奶,拜托你,一次性教授完好吗?”

第五茗尴尬道:“最后一样了,黑袍和白袍之间没有东西支撑,会塌下来,若是埭骰大哥和埭桡大哥身体无恙,可否去把中间塌陷的地方顶起来,也方便我们这群小鬼喘息喘息。”

埭骰却道:“你身体伤到了?”

第五茗诧异埭骰的关心,摇摇头,指向水中群鬼,道:“我和埭骰大哥你待在一起,没有大碍的,但他们好像伤得不轻,再被袍子压到喘不上气,指不定要就此烟消云散。”

埭骰转头羞红脸,道:“嗯,知道了知道了,你没事就行,在后面保护好自己,没事不要再闯祸了。”

第五茗笑答道:“好。”

前方队伍的烟雾中,却出现了让第五茗心头一紧的东西…

她对身后人道:“仙君,你觉得他二人怎么样?”

酆小洪道:“甚好。”

第五茗提议道:“那可否劳烦仙君为他二人化一次灾?”

鬼差之灾,无非与鬼有关。

她的手还背握在酆小洪手中,凭借对方送过来的法力,除了让她保持身体轻盈,浮于水面,也让她神目清明了两分。

是以,刚刚往队伍中看的那一眼,叫她把藏匿在灰突突硝烟中的一抹诡异,给瞧了出来。

湖面上除了硝烟,实际上早已黑气萦绕,那黑气是鬼魂的怨气,也就片刻功夫,就变得浓郁遮物。

鬼魂生怨,在勾魂当中是常有的事,只要及时为鬼魂附上路引,便会消散鬼魂身上生出的一切不吉不祥。

但…如今他们队伍被迫困于此处,埭骰埭桡根本来不及送鬼魂至土地庙办出路引,很有可能随时引发鬼怨,导致这批未及时入地府的鬼魂变为厉鬼。

酆小洪定神默算,道:“他们有此一劫,应是命数所定。”

第五茗举起两人交握的双手,道:“我虽曾为司命,但我不信命,再说了,未成的劫数,乃是灾,不是命。仙君,可否借你法力,为他们化灾?”

酆小洪道:“上君不怕沾染因果?”

第五茗吃了一惊,面上窘迫,摆摆手,和稀泥道:“哪能有什么因果嘛…不过心中执念,就算有因有果,我心中若是不认,那也不作数。”

“哦…还可以这样。”

“自然自然…”

酆小洪神态轻松,多出两份乐趣,道:“上君为何要保他们二人?”

第五茗道:“因我也觉得他们二人…甚好,指不定以后还有机缘,再遇见也说不定。另外,我与仙君入六道不同,我乃受罚,用下界的话来说,就是我命里缺德,多做好人好事,多结善缘,可以积德。”

酆小洪沉默不语,握紧第五茗的手,让仙泽充盈,道:“上君,请便。”

片刻,埭骰去前方找了埭桡,一起走至黑袍和白袍中间,两人前后排列,伸手举起幕布,两顶黑白高帽也混在四手之中,顶着幕布的一寸,让躲避的鬼魂,在幕布下休息。

队伍中,硝烟里的怨气,在第五茗清身明心的赐福语中,消散殆尽。

幕布上谷粒声未停,岸上本来还在行进的两方丧葬队伍,却停了下来。

真热闹!!荒郊野岭,风雨江畔,竟又多出一位我见犹怜的少妇。

这少妇姿色绝然,头上没有钗环耳饰,盘头素髻,由一根长长的墨绿色绸带固定,余下的部分全垂在一身锦衣上。

她横冲直撞,闯入送葬队伍,一雷二闪,避之若涣,竟是步伐生风,腕力惊人,在众人未反应之时,先后掀开了两方队伍里,那两口捆绑了藤麻绳的全木棺材。

凄凄艾艾,少妇吐出一句莫名奇妙的话,道:“为何这上面也有你气息,却不见你人…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第五茗自言自语道:“这里怎么会有小妖?”

酆小洪接话道:“她应该是过水湖的小妖,过水湖和风雨江是同一水脉。”

他又是知她所不知,第五茗回头故作疑惑道:“哦?”

酆小洪望向第五茗,浅笑,丝毫不怕她窥探,乐在其中,解释道:“过水湖修成之后,顺应自然,福泽千世,妖帝便向人帝讨了此处,遣了一大妖坐镇,想来这些年又生了些小妖、精怪。”

无趣。

酆小洪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慌乱,第五茗瘪瘪嘴道:“原来如此,难怪官运煞气震慑之地,小妖也能乱来,原来真龙之气的主人点头了。”

话说,三界初分时,因生灵气息不同,具有相互制衡之势。

如天界道法高深,但生机淡泊,天生神格,少之又少,多靠其他两界生灵修炼而往。

而至纯至善,无德功量的生灵又是三界的大宝贝,所以仙界早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一开始就做出了仁慈无私的一面,以此笼络三界生灵而往。

而妖界,子嗣最是繁茂,不缺后族,但缺优者、心性坚毅者,加上法术不纯,种族凌乱,所以是广而不精,杂而不优,又常出惹事生非、心性不纯的精怪,故而,多为其他两界嫌弃。

人界,按理来说是最势单力薄,不具优势的。

但凡人有苦心修道者,能力强盛,虽不能飞升,但能力强于精怪。

且最珍贵的真龙之气一直延续在人帝一脉。

人界受真龙之气相护,许多官吏也能带走一部分,让山精野怪,孤魂野鬼,近而畏惧,躲避不及。

肯定想问,不是还有冥界吗?

那冥界呢?

冥界最初是天界分属下来的六天宫,用来帮助三界生灵司命轮回,又因鬼魂能力弱小,不足为三界恐惧,加上近一万年来,才在新任东岳大帝手中从天界独立出来,所以三界根本没把冥界放在心上。

但人死、妖灭、仙历劫,又都要从冥界轮回道过,所以三界捧着还来不及,根本不担心冥界闹出什么幺蛾子。

第五茗和酆小洪再看向岸上时,少妇已然消失,无影无踪,而两支送葬队伍,却被她搅得一团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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