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基地的夜空依旧璀璨，却与记忆中有些许不同。
他站在停机坪上，仰头望着那片陌生的星图。不是纬度差异导致的星座位移，而是真正的不同——某些星星的位置与天文记录不符，仿佛有人重新排列了银河。
"量子态恒星。"张教授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π序列解锁后，部分盲区消散，露出了被隐藏的宇宙结构。那些星星一直都在，只是我们看不见。"
艾琳娜从运输机上走下来，手里捧着装有费昀量子签名的金属箱。三小时航程中，那滴蓝色物质一直与齐暔保持着某种奇特的"对话"——不是语言，而是一系列量子态的微妙变化，像是一种高等数学形式的情绪表达。
"基地重建了70%。"艾琳娜指向远处的主建筑，那里灯火通明，工人们正在修复被炸毁的穹顶，"主控室完全保留了下来，包括..."
"量子共振室。"齐暔接话，感到胸口的共鸣感突然增强。那不是比喻，而是物理上的颤动——自从融合发生后，他的身体就成了某种量子天线，能接收费昀存在的信号。
张教授调整着眼镜上的数据屏："理论上，共振室可以放大您与费昀博士的量子纠缠效应。如果他在尝试重组，那里是最佳的联系点。"
齐暔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被基地边缘的一处小建筑吸引——低矮的混凝土结构，没有任何窗户，门上印着褪色的"K-7"字样。量子感知像警报般在脑中响起，那个方向传来强烈的信号波动。
"那是什么？"他指向K-7。
艾琳娜和张教授交换了一个眼神。
"费昀博士最初的实验室。"艾琳娜最终承认，"他加入GCRA后的第一个任务地点。里面...保留了一些早期实验记录。"
齐暔迈步向K-7走去，靴子碾过碎石发出脆响。身后两人匆忙跟上，但没再阻拦。越是靠近，那种共鸣感就越强烈，仿佛有人在他骨髓深处敲击摩尔斯电码。
门锁已经生锈，但电子部分仍能工作。张教授输入权限代码时，齐暔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里面有些东西...不太好解释。"张教授警告道，"费昀博士早期经历过一些极端测试。"
金属门滑开，陈年的寒意扑面而来。齐暔的瞳孔适应黑暗后，看到的景象让他胃部绞紧——
房间中央是一个透明圆柱体，内部布满电极和传感器。柱体下方的排水槽里残留着可疑的深色污渍。墙上挂着的记录板已经泛黄，但依然能看清上面的字迹："测试对象F-K-7，第23次量子暴露实验。持续时长：4小时37分。细胞量子化速率：0.9%/h。"
"他们把他当实验品。"齐暔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艾琳娜打开照明系统。更多细节浮现出来——角落里的小床上拴着约束带；墙上的监控屏幕显示着年轻费昀痛苦扭曲的面容；还有那些数据图表，记录着一个健康人类如何被逐步转化为量子态生命体。
最令人不安的是工作台上的笔记本。齐暔翻开它，认出了费昀的笔迹，但比记忆中更加稚嫩慌乱：
"第47天。他们加大了剂量。今天呕吐了三次，右手指尖透明化了11分钟。马库斯说这是必要的牺牲。我问为什么选我，他说因为我的大脑结构特殊，松果体有先天量子相干性。骗子。我知道真正原因——孤儿院的孩子最容易处理。"
齐暔的手指在纸页上颤抖。十七岁的费昀，独自躺在这张冰冷的床上，数着天花板的裂缝，就像今天在核磁共振仪里的他。
"GCRA从全球孤儿院筛选有量子感知潜质的儿童。"张教授轻声解释，"费昀博士是第七批受试者中唯一存活下来的。"
齐暔猛地合上笔记本。共鸣感突然变得尖锐，像是某种愤怒的共鸣。金属箱中的量子签名爆发出耀眼的蓝光，将整个K-7实验室映照得如同海底。
"带我去主控室。"他转身走向门口，声音低沉得如同雷暴前的寂静，"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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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控室比三周前更加明亮。十二根量子柱全部激活，散发着柔和的蓝光。中央控制台上，新的信息正在滚动显示：
"系统状态：量子觉醒进程12.7%。全球觉醒者数量：8,421。预计完成时间：61天3小时。"
齐暔走近控制台，手指悬在界面上方。不需要任何操作说明，某种直觉告诉他如何与这个上古设备交互——就像费昀曾经做的那样。
"您体内的量子融合让系统识别您为双重身份。"张教授站在安全距离外解释，"既是齐暔博士，又带有费昀博士的量子签名。"
艾琳娜小心地打开金属箱，将量子签名容器放在控制台指定位置。蓝光立刻增强，在空气中形成复杂的立体纹路。
"共振室准备好了。"她指向侧门，"但您需要知道风险——深度量子纠缠可能导致记忆混淆。您可能分不清哪些是费昀博士的记忆，哪些是您自己的。"
齐暔已经走向共振室。风险？比起费昀经历过的，这算什么风险？K-7实验室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些约束带，那些数据图表，那个在笔记里自称"测试对象F-K-7"的少年。
共振室的门无声滑开。与上次不同，这次内部进行了改造——中央的金属椅换成了更舒适的躺椅，周围增加了生命体征监测设备。但基本原理没变：量子镜阵列，神经接口头盔，还有那个能将意识暂时分裂的可怕装置。
"我们会全程监控。"张教授递给他一个手环，"如果生命体征超过安全阈值，程序会自动终止。"
齐暔戴上头盔，躺下时注意到天花板上的摄像头。他突然想起费昀研究日志里的话："监控下的每一次呼吸都是表演。真实的我藏在量子噪声里。"
"开始吧。"他闭上眼睛。
最初的感受像是被缓慢浸入冰水。神经接口启动的瞬间，齐暔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拉扯，分裂，然后——
——他站在一个白色房间里。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房间，而是某种思维空间。四周没有墙壁，只有无尽的白色向各个方向延伸。脚下是镜面般的地板，倒映出两个身影：他自己，和...
"费昀？"
那个身影转过身。不是全息的投影，不是半透明的幽灵，而是实体的、有血有肉的费昀。二十三岁的模样，穿着那件标志性的格子衬衫，卷发乱蓬蓬的像是刚起床。只有眼睛不同——虹膜边缘泛着微弱的蓝光，揭示着他非完全人类的本性。
"这不是真的。"齐暔喃喃道，"你应该只是记忆碎片。"
费昀微笑，那种让齐暔又恼火又安心的微笑："量子态生命不遵循经典物理规则，教授。我是记忆，是意识，是可能性坍缩前的所有版本之和。"
他走近，齐暔能闻到熟悉的松木和焊锡气息。这太真实了，不可能是幻觉。
"我们在哪？"
"我的记忆宫殿。"费昀指向远处，白色中出现了一扇门，"更准确地说，是GCRA训练时期被封锁的那部分。你想看真相，不是吗？关于我为什么接近你？"
齐暔的心跳加速。在思维空间里，这种感觉被放大十倍，像是胸腔里有只困兽。
"那是扇什么门？"
"我的第一次任务。"费昀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过...和你记忆中的版本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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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的场景让齐暔瞬间认出了地点：中科院理论物理所的学术报告厅。日期显示是七年前，他刚获得博士学位的那年夏天。
"这是..."
"2038年8月14日。"费昀站在他身旁，声音低沉，"你的'暗物质分布模型'专题报告。观众席第三排，那个穿蓝色衬衫打瞌睡的研究生，记得吗？"
齐暔当然记得。那天他精心准备了两个月的报告，却被一个频频打瞌睡的听众惹恼。会后他特意找那人理论，得到的只是一个懒洋洋的微笑和"太专业了听不懂"的敷衍回答。他们的第一次对话以争吵结束，第二次在图书馆，第三次...
"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费昀轻声说，"看门口。"
报告厅侧门，一个瘦削的少年正局促地站着。十七岁的费昀，穿着过大的GCRA制服，手里拿着记录板。他的眼睛不断扫视会场，最后锁定在演讲台上的齐暔身上。
"任务K-7-12。"现在的费昀解释，"监视并评估潜在觉醒者齐暔，代号'S-141'。我的毕业考核。"
记忆场景变换。报告会结束后，少年费昀躲在洗手间隔间里，对着微型录音设备汇报：
"目标S-141的理论模型接近真相，预测准确率87.3%。建议继续观察，暂不接触。个人备注..."少年停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柔软，"他的眼睛在谈到宇宙时像是有星光。这不在评估标准里，但我注意到了。"
齐暔转向身旁的费昀："你从那时就..."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费昀苦笑，"GCRA把情感反应也列为监测指标，所以我如实记录。直到三个月后，当我在任务中意外接触到你的咖啡杯..."
场景跳转到GCRA实验室。少年费昀戴着特制手套，正在分析一个咖啡杯上的DNA样本。当他的手指碰到杯沿时，突然像触电般弹开。监控录像显示，他的指尖短暂变成了半透明。
"那是第一次量子态退化发作。"费昀看着过去的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也是我第一次无意中与你建立量子连接。杯子上的量子痕迹比DNA更强烈。"
记忆快速闪回。齐暔看到费昀在GCRA档案室熬夜翻阅他的论文；看到费昀偷偷黑入中科院系统调取他的课程表；最令人心碎的是K-7实验室里，少年费昀在量子暴露实验的间隙，在笔记本上画满了齐暔演讲时的侧脸素描。
"你本可以告诉我。"齐暔的声音哑的不像话。
"然后呢？"费昀摇头，"'嗨，我是GCRA派来监视你的实验体，现在我对你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顺便说一下，我的细胞正在量子化'？"
记忆宫殿突然震动，白色墙壁出现裂纹。费昀的表情变得警觉。
"有人在外面干扰连接。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等等！"齐暔抓住他的手臂——真实的触感，温暖的皮肤，"π序列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在哪里？"
费昀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每个问题都会消耗量子相干性。最后一个，想好了问。"
齐暔深吸一口气："我该怎么帮你回来？"
费昀微笑，那是一种悲伤又温柔的表情："你一直知道答案，教授。量子纠缠需要双向选择。"
震动加剧。费昀的身影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图般闪烁。在完全消失前，他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动作——捧起齐暔的脸，额头相贴。不是物理接触，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连接。
在这一瞬间，齐暔看到了费昀眼中的自己——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科学家，而是一个在实验室外徘徊的年轻人，一个会偷偷收藏费昀潦草计算的餐巾纸的傻瓜，一个在得知费昀失踪后砸碎了整个实验室的失控者。
白色空间崩塌。齐暔猛地睁开眼睛，回到共振室。头盔警报尖锐响起，生命体征监测器显示他的心率一度突破200。张教授和艾琳娜正焦急地俯身查看。
"发生了什么？"张教授取下头盔，"您在里面呆了四小时十七分钟！"
齐暔的嘴唇干裂，声音嘶哑："找到他了。"
艾琳娜倒吸一口气："费昀博士？他在哪？"
齐暔看向控制室的主屏幕。在没人操作的情况下，系统自动调出一段新信息：
"双向量子纠缠确认。重组进程启动。所需能量：1.21×10^19量子位。当前收集进度：0.00000017%。预计完成时间：计算中..."
"他不在这里，也不在量子态。"齐暔站起身，"他在我们相遇的每一个瞬间里。"
走廊突然传来警报。一个技术人员冲进来："长官！K-7实验室有异常活动！监控显示...显示..."
齐暔已经跑向门口。他知道会看到什么——量子纠缠从来都是双向的。如果他能进入费昀的记忆，那么费昀也一定访问了他的。
K-7实验室的门大开着。里面，量子签名容器悬浮在半空中，蓝光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梦境。在曾经束缚少年费昀的床上，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正逐渐成形——修长的四肢，乱蓬蓬的卷发，还有那双永远含着笑意的眼睛。
身影转头看向门口的齐暔，嘴唇微动。虽然没有声音，但口型清晰可辨：
"别丢下我。"
昀昀和暔暔生命的纠缠仅限于同事？不不不怎么可能～
其实埋了副cp的伏笔的，人物卡我先不放，你们猜一猜[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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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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