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周围一片静默。
周琦抿了下唇，看一眼身边呆掉的同事。几个女孩子连忙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听到，立刻快走几步将他俩远远甩在身后。
周琦这才又抬起头来看着郑亦伦，再次轻轻拉下他的手，笑了笑，“谢谢你。亦伦，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得。”
*
“这不是上次那个外籍大帅哥吗？”
“天啊！一大早的就这么劲爆吗？”
“琦琦的追求者现在都这么狂热了啊……”
“他好像是郑总的弟弟啊，可之前不是说琦姐跟郑总……我的天啊，太狗血了吧。”
“可是这个弟弟真的好帅啊，琦琦姐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琦姐就是从他车里下来的，这一大早的……那岂不是昨晚……”
“姐弟年下小狼狗，我的天啊，想想我就好激动啊……”
一整天，行里都在群情沸腾地议论着那场当众告白，尤其是刚入行没多久的小年轻们。
而事件的主角却按部就班忙碌着，仿佛那些都与她无关。
刘展自然很快就听到了这个大新闻，只是忙着应付各项自查自纠，直待午饭时间，才在餐厅里逮着机会问周琦，“听说一大早的，就有人跟你当众示爱，好像还是……亦伦？”
“他闹着玩的。”周琦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被我作弄多了，报复一把。”
刘展也摇头笑了笑，说道，“也是，这才认识多久啊，我也觉得不至于。晚上打算去哪儿？要喝点吗？”
“我带你去个地方。”周琦脸上的笑意转淡，“我有一些事，想不明白。”
*
周琦说的地方，其实离周父周母的居所不远，对刘展来说，也并不陌生。
穿过熙熙攘攘的市井小道，离着护城河很近的地方，有一条近年来翻新改建的步行街，古香古色，清雅别致，吸引着不少游客前来打卡，本地人也十分喜欢在闲时过来溜达。
虽说新城那边基础设施齐全，吃喝玩乐的地方又多又新。可人们总是多多少少都有些念旧的情结，尤其对那些存续多年的小吃和街头手艺，因着含了童年的记忆，往往最能勾起午夜梦回时的念想。
两人在酒吧二楼的露台角落坐下，刘展转脸看向与繁华街道相邻的那些居家宅院，不禁有些感慨，“成天的忙，打从我爸妈也搬去了新区，好久都没回来坐坐了。想当年，咱们也是围着这护城河追闹着长大的，可好像也就你家和昊宇家，还留有这边儿的房子了。”
“是啊。”周琦也怔怔望着那片充满了回忆的院落，过了好久，才叹了口气转过头，指着临河位置最好的一片场地，“展哥，那边要新开一家餐厅，你知道吗？”
正圈着施工棚的那一块，临河而建，视野极佳，占地面积也很广，看得出是大手笔。
刘展仔细看了看，摇摇头，却又笑道，“你要是认识老板，可以问问他需不需要贷款什么的。咱们公私一条龙服务，总有产品适合他。”
周琦笑了，埋汰道，“你一个国际部的老总，却长了颗全员营销的心，怪不得行长器重你。”
“那你也学着点啊，就知道埋头做业务。”刘展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却又想了想，摇摇头，“算了，自家妹子，还是就这样吧。反正有我罩着你。”
周琦知道他的意思。
营销条线虽然上升空间大，可对女性来说并不友好，尤其是像她这种，没有什么野心，只求安稳的女人。
听刘展这么说，她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可那温暖到了眼角，却变得些许酸涩。
而看着那片已有二层古楼雏样的建筑，她想笑着说话，却无论如何也笑不来，只遥遥看着，声音涩涩的，“展哥，你说，他是怎么想的？明明连陈阿姨他们都搬走了，明明这儿除了摸不着的情分，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买下这家店，偏要让我看着，念着，痛着……”
前一刻还是语带嘲弄的说笑，下一秒已泪如雨下。
刘展吃惊地看着她，怔了一瞬，连忙坐过来拥住肩将她搂在怀里，神色也黯淡下来。
周琦没有哭出声响，可顺着脸颊滑过的泪水，一颗颗砸在刘展胸前，不多时已经让他胸襟一片寒凉。
他心疼地握住她的肩，却一个字也没说，就这么任她在胸前哭得沉默而哀伤。
多年的情感，让他们深知彼此心底深处最柔软脆弱的存在，也知晓谁是那个需要用言语安慰的人，而谁又是那个需要默守才能得到慰藉的人。
*
终于哭到彻底没了情绪，已经过了许久。
周琦抽着鼻子坐直，刘展这才拍拍她的背问道，“不哭了？哭好了？”
“嗯。”周琦带着眼泪笑出声，“哭好了。”
“这家伙。”刘展摇着头，起身坐去对面，拿纸抽使劲儿攥着胸前的衬衣拧眼泪，“你这次是憋了多久没哭啊？早说我也准备准备。”
周琦瞪他一眼，“我还在伤心呢，你能不能别这么搞笑。”
刘展也再度笑了起来，摇着头一脸的无奈，“哎，这不是为了让你别伤心嘛。那是阿伦的？”
“嗯。”周琦一顿发泄后舒坦许多，跟刘展碰了杯酒，这才慢吞吞说道，“我爸妈这次突然回来，就是因为接到了陈阿姨的电话。他买这家店，是想悄悄送给我做礼物，就想让陈阿姨瞒着我，问我妈要一下证件去办手续。可陈阿姨应该是不太愿意的，就跟我妈说了一些不太合适的话，所以把我们家代大美人给气得，连夜回来找我算账了。”
刘展听得也是皱眉，“陈姨那个性子确实有时候一言难尽。不过也不是他的错，你……真的决定了？”
周琦点点头，笑得很涩，“其实，陈阿姨他们搬走之后，我就想跟他说了。可我们当初说好的，分手，一定要当面告诉对方。只不过，我哪儿有那么多机会当面啊。”
她很少去看街上的广告和灯箱，因为几乎随处可见他的身影。
可此刻，她却定定地望着步行街上最大最亮的灯箱，看着他温柔含笑却不真实的眼睛，弯着唇角说道，“以前陈阿姨他们在的时候，逢年过节他都会找借口回来，还能有个念想，毫不顾忌地见一面，可现在……连想说句分手，都得等。”
刘展垂着眼眸喝口酒，语气也很低落，“我们一直都很想帮他，或者说，帮你们，守护这份感情。可琦琦，这么多年了，我在一旁看着，除了心疼，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想要守护的感觉了。你是个女孩子，又很漂亮。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追求者，一个人孤独地守着。
“行里组织活动带家属，你是一个人。组织出去旅游，你还是一个人。连想要开心或者伤心醉一场，都得小心翼翼，因为身边除了我们，没有人能真正让你放下戒备，生怕一不小心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可是……”
刘展并不是个感性的人，此刻却也忍不住有些激动，又灌了一口酒，才深呼吸着平复了些，说道，“他的事业注定了身边花团锦簇，即便没有感情，也从不会少了人陪伴。况且，这一等，到底还要等多久？五年，十年，还是几十年？这对你不公平。如果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要靠其中一个人的孤独来成全，我不知道它的意义在哪里。”
他甚少一次说这么多，特别是关于感情的话题。
周琦听得心里又暖又酸，强忍着泪意把目光从灯箱上收回，抿了口酒，声音很低，“谢谢你，展哥。”
“又来？”刘展听到她带了哭腔，连忙打岔，“我衣服还没干，你让我缓缓。”
周琦扑的一笑，刚涌起的满怀酸楚溃不成军，带着泪笑道，“你这个人真是，能不能让人好好哭一下了。”
“你啊。这不都哭过了吗？”刘展伸手揉揉她的头，“赶紧地分手了找个男人，想哭找他哭去，免得一天天祸祸我。”
周琦丢他一个白眼，正想反驳两句，桌上，刘展的手机屏幕一亮，‘青青’。
刘展挑了下眉，接起电话，“干嘛？忙着呢。”
“琦琦是不是跟你一起呢？怎么样，你湿了没？”
周琦一口酒喷出来，还好及时拿手捂了一下，才没喷到刘展脸上。
刘展却很淡定地应道，“你说呢？在聊那个谁。”
“可怜的。没事儿展哥，明天我送几件新货给你啊。吸水质量特好的那种，哈哈。没事儿了，回见！”
“……”刘展放下手机，朝笑得喘不上气的周琦脑门弹了一下，才有些奇怪地说道，“青青怎么知道你这会儿跟我在一起啊？”
*
夜悠里。
廖青青放下手机狂笑着把酒瓶递给阿舜，拍着手，“看吧，我就说今天展哥肯定要湿，喝！”
阿舜也不废话，拿起酒瓶子咕咚咕咚一气儿干完，又递过一瓶给身侧的郑亦伦，“哥们儿今儿可是为你输的酒，你得陪一个。”
郑亦伦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不一会儿就干完了一瓶酒，舒坦地甩了甩头，去看廖青青，“解释一下湿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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