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李碧兰心里总惦记着乔榆的话,时不时会问佣人:“俊谦最近回来后有没有出去?”
佣人每次都说:“大少爷每天都在公司忙项目,回来都很晚了,偶尔会陪少奶奶一起散步。”
李碧兰虽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直到寿宴前一周,李碧兰忽然病倒了。
那病来得气势汹汹,犹如排山倒海之势,人直接差点没一口气缓过来。
听他们楼里的人说,大夫人是一下子病倒的,先前是一丁点的预兆都没有。
旁人议论起来,只觉得这事儿够邪,莫不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又有人说,可能真是,李碧兰发病的那晚,和立俊谦大吵了一架,先是撕心裂肺着哭喊又是头晕眼花着上吐下泻,几时见过她这番模样,更何况是面对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
这副模样,不是撞了邪?还能是什么?
莎菲娅作为儿媳,几次想去亲自照料,都被李碧兰赶了出来,她自然摸不清楚头绪。
于是她问过几次丈夫,那人只是脸色不好地跟她说别管。
这消息自然传到了老爷子的耳中,问起具体来,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加情志郁结,引发了旧疾,怕是要修养上好一阵。”
老爷子也去看过李碧兰一次,谁敢想,不过几日未见,这位大太太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哪里还有半分从前荣光模样。
女人脸色苍白得像纸,躺在床上连说话都没力气,和老爷子说话时只道她自己身体不争气,没福分为老爷子操寿。
老爷子看过人以后,也没多说,只让她保养好身体就行。
谁都没想到,来了这遭,不过这天要下雨,病要伤人,没办法的事儿。
于是乎,这挑子自然就要重新再选人了。
······
“碧兰病了,办不了寿宴了。”老爷子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目光扫过众人,“还有七天,谁愿意接手?”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蝉鸣。
立世德赶紧低下头,不敢吭声,他现在本就没什么实权,办寿宴这种事,办好了是应该的,办砸了就是大罪过,何况这旁人撂了挑子的事情,接一半烂尾楼过去算怎么回事。
黄淑贤也跟着摇头,声音带着点为难:“阿爸,您可别为难我。您是知道的,我连家里的宴席都弄不明白,哪敢碰这么大的场面?万一漏了哪个重要宾客,或是菜出了问题,万万担不起这责任。”
宁娘坐在角落,轻轻攥着衣角,小声说:“我性子慢,又没什么人脉,怕是帮不上忙。”
老爷子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立柏康和乔榆身上。立柏康靠在椅背上,手里端着杯茶,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乔榆坐在他身边,手指轻轻绞着旗袍下摆,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站起身。
“阿爷。”她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大伯母病了,三婶也有难处,不如交给我试试吧。”她抬眼看向老爷子,眼神里带着点谨慎,又透着几分坚定,“我没办过这么大的寿宴,但若有什么不懂的,到时候还请各位长辈多指点。我会尽力,不让立家丢脸。”
老爷子盯着她看了片刻,眉头渐渐舒展开,“还是阿榆有心了。”老人点了点头,“需要什么人,做什么事儿,尽管跟福伯说。”
“谢谢阿爷。”乔榆微微鞠躬,坐下时,眼角的余光悄悄瞥了眼立柏康。
他依旧没说话,只是端着茶杯的手指,轻轻转了转杯沿,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
乔榆接下寿宴筹办的担子时,离正日仅剩七天。
这么紧凑的日子,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
李碧兰留下的清单十分潦草,许多细节只写了“待确认”,锦绣园的摆台方案没定、厨师团队的食材对接断了线、伴手礼还没敲定刻字内容,连宾客名单上都有几位元老的联系方式标注错误。
张嫂看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少奶奶,要不跟老宅那边的人说说,多找几个人搭把手?”
乔榆却摇了摇头,接过清单仔细翻看,缓缓道:“不用,人多反而乱。您帮我把锦绣园负责人、厨师长的联系方式整理好,再让人把伴手礼的样品都送到沁楼,剩下的我来对接。”
当天下午,她就带着清单去了锦绣园。
负责人以为她会像李碧兰那样只看排场,没想到她却处理起了细节。
“红金主题没错,但兰草摆件不能用塑料的,得换新鲜的墨兰,每桌摆两盆,边角要修剪整齐,别露败叶。”女人又指着主台背景:“寿字用刺绣的,别用喷绘,金线要密些,灯光打上去才亮。”
从桌布纹样的密度,到餐具的材质,再到宾客通道的指引牌位置,她一一确认,连走廊拐角的绿植摆放角度都没放过。
离开锦绣园,她又直接去了厨师团队下榻的酒店。
厨师长正因为李碧兰突然撂挑子而犯愁,见她来,语气带着点试探:“食材清单还没最终确认,醉蟹的供应商说没收到定金,不肯备货。”
乔榆没慌,当场给采购部打电话,让他们半小时内把定金打过去,又跟厨师长敲定每道菜的分量和细节:“主桌的菜,一定要软烂,老爷子牙口不好,肉要炖到筷子能戳透,鱼刺要提前挑干净,连点心都要做软些的。”她还特意加了道老爷子爱的椰香糕。
接下来的几天,乔榆几乎连轴转。
白天跑场地、对接供应商、核对宾客名单,晚上回到沁楼,还要整理流程表,常常忙到后半夜。
立柏康偶尔会在书房看到她伏案的身影,桌上摊着密密麻麻的便签,电脑屏幕上是寿宴的流程动画。
偶尔张嫂会上去给她递过一杯温牛奶,女人才抬起头,眼里带着点疲惫,却依旧笑着说:“快弄完了,就差伴手礼的刻字了。”
伴手礼的和田玉挂件,李碧兰原本只定了“福寿”二字,乔榆却让人改成了“立府九秩寿”,每个挂件背面都刻上宾客的名字。
刻字师傅说时间太紧,最多只能刻一半,她便亲自去刻字厂盯着,让师傅分两班倒,自己则在旁边守着,时不时检查刻字的深浅,生怕出一点错。
直到寿宴前一天晚上,最后一批刻好名字的挂件送回老宅,她才松了口气,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宾客名单。
长桌上摊着未收的清单,旁边散落着几张场地布置草图,笔滚落在地毯边缘,暖黄色的落地灯将这些细碎物件笼在柔和的光晕里,也照亮了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
立柏康下楼时,就看见了这副光景。
乔榆侧躺在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条薄毯,长发散落在肩头。
筹备老爷子寿宴这些日子来,从敲定宾客名单、筛选菜品,到协调场地布置与流程衔接,几乎所有琐事都压在她肩上。
白天要应对立家亲戚的各种意见,晚上还要核对细节到深夜,好在一切都已定局,此刻女人实在撑不住,握着笔的手垂落在沙发边缘,呼吸已经变得均匀绵长。
立柏康刚结束电话会议,从书房下来找水喝,抬眼便看到了沙发上的人。
他脚步下意识顿住,目光落在沙发的那人身上。
女人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梦中也在操心琐事。
薄毯只盖到了她的腰腹,赤着的双脚露在外面,脚踝纤细,脚趾蜷着,脚背泛着淡淡的粉色,显然是在客厅待久了,有些发凉。
立柏康在原地站了会儿,随后他迈开脚步,走到沙发边。
男人蹲下身,掌心先碰了碰她露在外面的脚背,果然冰凉。
他眉头微蹙,小心地将薄毯向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脚,随后俯身将手臂穿过女人的膝弯与后背,稍一用力,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乔榆的身体很轻,抱在怀里几乎没什么重量,他下意识将手臂收得更紧些,怕她滑落。
怀中的人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没有挣扎,反而微微侧过头,脸颊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服,轻轻打在他的肌肤上,带着淡淡的馨香。
那触感很轻,却像羽毛般搔在心上,立柏康的脚步顿了顿,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二楼走廊的灯没开,只有微光透过廊尽头照进来,蔓延开来,在地板上织出斑驳的光影。
立柏康走到主卧门口,轻轻推开门,将乔榆抱进房间。随后将人放在床上。
就在他的手臂刚要松开,乔榆的身体即将触到床单时,怀里的人突然轻轻动了动,嘴唇翕动着,发出呢喃声。
“阿康······”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清晰可辨,“我会帮你······一定会帮你的······”
男人抱着乔榆的手臂僵了僵,他垂眸看着她依旧沉睡的脸。
好一阵,他收手,站直了身。
他没有立刻离开,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床上人的睡颜。房间内暖黄色光调,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格外柔和。
男人背着光,侧脸陷在阴影里,眼底的复杂情绪,却是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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