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鲜血被泼进火堆，一股黑色浓烟升起，匍匐在地上的人群恢复了躁动。
“感谢山神……”
“山神保佑……”
“……”
虔诚的祈祷此起彼伏，模糊成片，高台上的老人身形臃肿，动作看不太真切，只有干瘦的脸颊在火光照耀下若隐若现。
整个仪式只持续了三四分钟，老人停止动作，人群也渐渐恢复安静，三三两两地站起来，朝着高台聚拢。
拿到自己的肉后，石水先退出了人群，在和往常一样的地方等了大约两分钟，红果也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抬脚朝着同一个地方走去。
因为捕到了今天最大的猎物，他们是第一批分到肉的猎人，走的时候身后几乎没有人，身后的火堆离他们越来越远，石水开口。
“山还没有回来。”
“嗯。”红果点头。
气氛再度沉默，一直到大河山洞，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来了。”火堆前的女人起身，接过红果递上来的新鲜兽肉，拿出石碗和一把小小的骨刀，熟练地将肉切割成小块儿。
“大河今天怎么样？”石水问。
“白天醒了一会儿，喝了几口汤，没多久全部吐了出来，很快又睡过去。”月说，神情淡淡的，这么多天过去，她好像已经接受了大河残疾的事实。
“醒了就好。”石水安慰，一改往常活跃的样子，女人察觉到不对，但是疲于追问，没再说话。
石水和女人也无话可说，只能和红果一起走近了石床，石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他们赶忙两步上前。
大河半睁着眼，慢慢看过身前的两人，声音沙哑道：“捕猎回来了？”
长时间的昏迷，他已经分不清白天和晚上。
“嗯。”石水回答。
“山呢？”大河又问，听见这个名字，两人选择了沉默，不过在男人越来越凝重的注视中，还是说了实话。
“还没回来。”红果顿了一下，“我们遇到了鬣兽，他一个人拖住鬣兽让我们带着猎物先回来。”
听见红果的解释，石水表情不变，低着头一副事实就是如此的样子。
“鬣兽？”大河声音比一开始更哑，“他一个人？”
“一个人。”红果面不改色。
“……”闻言，大河缓缓闭上了眼睛，红果和石水以为对方又睡了过去，转身刚要离开，石床上的男人又开了口，“你们遇见他了？”
大河话落，两人脚步齐齐顿住，彼此对视，不敢立刻转身。
“明天。”大河似乎也不需要两人的回答，自顾自说着，“明天你们再去大湖看看，看看山和他还在不在……”
说到这里，大河像是耗干了所有力气，后面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还回不回来。”
说完，男人再次陷入了昏迷，石水和红果最后看一眼石床上的大河，头也不会地离开了山洞。
——
第二天，山醒来时林森还在睡，安静地平躺着和以前没什么差别，他轻轻坐起，发现山洞其他人已经起得差不多了，甚至几个小野人都在帮忙整理柴火。
山又低头看了眼熟睡的林森，捡起脚边的兽皮包在脚踝上，包完林森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只能伸手推了推对方的肩膀。
林森睁眼看见头顶的山，脑子短暂的空白了一下，记忆回涌，面色如常地坐起。
见林森醒来，其他人开始有一眼没一眼地朝这边看，林森全部假装没看见，搓了把脸，原地起身。
这是他第一次晚起，不知道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晚还是其他原因，他原本还计划着早一点起来，给山再热敷一次脚踝，见对方已经把脚包好，自己也耽误了些时间，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全部收拾好，林森一行人像往常一样离开了山洞。
今天天气依旧很不错，太阳要不不出，从云层里透出了明晃晃的光，队伍一路沉默，抵达大湖边才有人开口。
“乌甲留在大湖。”林森说，放下背篓，乌甲沉默地接过，单手拽出了渔网。
“猛，告诉他。”林森继续说，得到指令，猛立马给乌甲讲解捕鱼的步骤，如何下网，如何起网，什么时候下饵料，隔多久起一次网。
对于林森来说，猛的话里夹着不少陌生的词汇，但他并不担心对方是否会传递错消息，这里的猎人都有着天然的捕猎天赋，猛虽说只实际操作了几次，经验指不定已经能赶超林森，至于教授给另外一个优秀的猎人，更是没问题。
等猛交待完，几人又看着乌甲把渔网安安稳稳地放进冰窟，离开了大湖。
回到雪地，林森没了发言权，只能默默守在猎人后身后，随时等候命令，花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检查完陷阱，意外收获了一只小兽，几人今天的捕猎任务终于正式开始。
茫茫雪地里，一支四人的队伍缓缓前行。队伍中，虫一在最前方，举着望远镜观察远处情况，确定整个队伍的方向。其次是猛和林森，他们同样使用望远镜，留意猎物的踪迹。山在缀在队伍最末尾，观察四周，警惕突发意外。
沿着大湖搜索了两个小时，林森眼花的第三次将一块石头误认成猎物后，几人决定原地稍作休息，说是休息，不过是站在一个地方继续观察不用再前进。
林森举着望远镜，视野里的景象缓慢变化，忽然映出一片平坦的雪白，他挪开镜筒，发现竟然是大湖，顺便就观察起乌甲的情况。
男人正在起网，并且似乎捕上了好几条，林森继续观察，仔细分辨半天，得出结论。
三条。
乌甲一次性捕上了三条鱼，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下网的缘故，但林森还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们已经连续好几天只出不进，说他不着急那是假的，甚至可以说他是最着急的那个。
对他而言，这里的寒季完全陌生，他连这个季节会持续多久都不清楚，需要多少食物，更是没底，捕鱼这个还算稳定的食物渠道，他无论如何不敢轻待。
看着男人费力收拾好三条鱼，再次将渔网下入湖水，林森收回了视线，刚放下镜筒，注意到旁边有人盯着自己，转头就对上山的视线。
对方神情平和，毫不躲闪，完全一副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的样子。
“……”林森疑惑，山移开了目光，林森更不解，但碍于当下的情况，并没有深思。
休息完毕，几人扩大了搜索的范围，但始终围绕在大湖的周围没有走远，雪白色的平面始终在山之间露出一角或者半角，在陷阱里捡到的那只只够塞牙缝的小兽似乎耗光了几人全部的运去，接下来的半天，他当真没有发现一只猎物的身影。
“昨天大虫和鬣兽在附近出没，这几天少有野兽会靠近这个区域。”回山洞的路上，虫一和平时一样给林森解释，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完全听懂，“过段时间就好了。”
“嗯。”猛先回应了虫一，林森对虫一的话有些模棱两可，见猛回答还是照样子应了下。
“乌甲捕到不少鱼，我们去帮他。”虫一继续说。
“看见了，我从没有捕上过这么多。”猛附和，因为是返程，猎人们的精神不如刚开始紧绷，反而有闲心闲聊。
“好几天没有下渔网，鱼肯定更多了，如果可以多打几个洞……”
虫一和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林森被两人放松的姿态影响，放慢了速度和身后的山平行。
“你的脚。”林森看一眼山的双脚。
“没事。”山回答，他双脚都踩着踏雪板，或许是因为体重较大，每一步依旧会陷进去大半个脚背，不过聊胜无于。
“嗯。”林森点头，没有话要再问，也不回自己原本的位置，和林森并列着往前，没走几步，前面的人忽然转过身。
“山。”虫一脚下不停，“部落里怎么样了？”
两人不知道聊了什么，忽然提到了部落，听清楚虫一的问题，林森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还没有人死。”山回答，他知道虫一话里的意思，对方不是问部落，而是问人。
听见肯定的回答，虫一表情没有得到缓和，他点点头，转回身，半晌，又转回来，这次直截了当地说了名字。
“大河还好吗？”
“他前不久受了伤，祭司让人砍掉了他的一条腿。”山依旧回答得干脆。
“……”
山话一说完，林森感觉几人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一瞬，虫一停下脚步，猛也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山。
“现在呢？”虫一追问。
“月在照顾他，一直昏迷。”
“……”两人又盯着山看了几眼，最后还是欲言又止地转过身继续赶路，林森看着两人的背影，没看出和之前有什么异常。
山的话他只听懂了七八分，再结合两人的反应，剩下的两分也明了了，他在脑子里回忆大河这个男人，回忆对方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的野蛮凶狠的样子，竟然有些唏嘘。
人和事都在不停变化，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土地上，这种变化显得更猛烈，也更莫测。
队伍安静下来，继续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却在下一个山腰，遇到了意想不到人。
群山之中，有一点很麻烦，就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山腰会遇见什么惊喜，看着迎面而来的队伍，林森忍不住在心里诽谤。
最前方的虫一先止住脚步，后面三人慢慢上前，四人排成一排，对面亦然。
再次碰见，双方都是两手空空，情形却比前一天还要尴尬，林森冷冷盯着前方队伍里的石水，一点让路的意思都没有，石水读懂了林森的意思，自觉理亏，再是尴尬，还是先开口。
“我们……”石水眼睛瞥一眼林森旁边的山。
猎物我们带回去吃完了，味道很不错。
山你在那边做什么，快跟我们回去。
可以请你看看我们的族长吗，他不行了。
……
一个个说辞在他脑子里闪过，石水一个也开不了口，如果昨天没遇到鬣兽，或者山没有留下来帮助林森几人，事情估计都不会像现在一样难看。
“山。”石水纠结了间隙，红果插进来，“你昨天的肉我给你拿回我的山洞了，记得来拿。”
“明天。”山回复，看也不看石水。
“大河族长很担心你，注意安全。”红果平静地补充，说完抬脚从林森几人中间穿过。
“诶！”石水不明所以，快步跟上红果，紧跟着，大山部落的捕猎队动起来，绕过林森几人离开。
小插曲迅速结束，前前后后加起来用时不过三分钟，出乎意料的和谐。
林森在心里反复琢磨着两人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在涌动，却没办法揪住头，队伍很快恢复了前行，思路一下子打断，林森也不再纠结。
和石水一行人分开后，几人没有直接回山洞，而是绕了一段路来到大湖，乌甲时间掐得刚好，正在起最后一次网，不过网里空荡荡的，一条鱼也没有。
等他单手把湿重的渔网收进背篓，林森几人正好到跟前，没有一句寒暄，山背起背篓，又一手提起一条鱼，剩下的人估摸着自己的情况分配了其他任务，一行人抓紧时间往山洞赶。
赶在天黑尽之前，顺利回到山洞。
今天的收获颇丰，五条大鱼，一只小兽，节省一些，足够山洞里的人吃上四五天，一下子补齐了前几天的消耗，山洞气氛肉眼可见的轻松了许多。
分肉的时候，林森拿出了两条鱼，和前一晚不一样，他这次没有平分。
外出的猎人一条，留在山洞的人一条，两个鱼头，受伤的乌甲一个，三个小野人一个，小兽剥干净皮，丢到山洞外保鲜。
对次，所有人愉快接受。
再等等。[合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偶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