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宣宁国故土上,关押着一位红衣如血的罪仙,名叫商怀洲。
玄冥上仙之名,响彻神界与魔域。
曾经是何等的威风凛凛,眉宇间透露出不可一世的凌厉。但此刻,那双曾经洞穿九幽的眼眸却低垂着,仿佛承载了无尽的沧桑与悔恨。
细长的睫毛上,轻轻挂着几片雪花,晶莹剔透,却因这极寒之地的温度而久久未融,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不久,一阵凛冽的寒风骤然刮起,带着刺骨的冷意,商怀洲微微眨了眨眼睛,那几片雪花随之轻轻震颤,最终缓缓飘落。
他的红衣则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火焰,在这冰冷的领域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纷飞的雪花,落在了头顶那棵早已枯死的老树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淡然的笑。
与其说是关押,倒不如说他是故步自封。因为这皑皑的白雪之上并没有禁制或结界,而他的身上也没有镣铐和铁链。
也就是说,只要玄冥想走,没人能把他困在这里。
不过他只是安安静静地跪在一个没有字的墓碑面前。
这一跪,就是五百年。
五百年间从未有人踏足这片冰冷刺骨的土地,直到今日,从九幽山上来了两位邪魔。
魔族向来不怕冷,但这宣宁故土被冰封了五百年,早就不是能让人忍受的温度。
裴赦搓了搓早就被冻得通红的手,对身旁的女人说道:“该死的!五百年了,玄冥这厮怎么还没被冻死?他冻不死,血魔殿的那位就得天天作死,然后我们就要来送死!”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满与无奈。
孀含潇倒是比他的素质高些,抬手挡了挡风雪,低声告诫裴赦道:“少说几句。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整个宣宁国都是玄冥上仙的领域,你在这里说他坏话,无异于在他面前骂他。”
裴赦讪讪一笑,复而小声了一点,继续骂道:“真是搞不懂他们这些神界人的想法。当年是他亲手杀了师尊,如今又在这里惺惺作态些什么?师尊都死了五百年了,他现在装给谁看?”
他的话音未落,一阵突如其来的疾风便将他的话语卷走,仿佛连风都在为他感到不满。
裴赦的话顺着风就飘进了商怀洲的耳朵里。玄冥上仙轻轻动了动手指,顿时之间,整个宣宁国上空的风雪都为之静止。这股力量之强大,令人叹为观止。
孀含潇与裴赦二人惊异地发现,他们原本还在宣宁故土的边缘徘徊,左右不过走了几十里的路程。而刚才那阵疾风过后,他们就直接出现在了极北端,也就是玄冥上仙所在的地方,简直像是那阵风把他们刮过去的。
裴赦还没有反应过来,方才不小心灌进了一口雪,如今融化在鼻子里,又猛的一吸,把他呛的直咳嗽。
孀含潇先看见了那个红衣的背影,然后才看见了无字墓碑之后的冰棺。
她并没有靠近,搁着大约十米的位置朝商怀洲的背影道:“玄冥上仙。”
只见那红衣如血的人微微侧了侧头,不过许是因为太久保持着一个姿势,这动作看上去显得稍微有些僵硬。
他的声音冷冷的,说道:“何事?”语气很平,仿佛早料到他们的到来。
孀含潇知道商怀洲向来不喜欢别人到这里打扰,宣宁边境的入口早在五百年前就被他封住。今日若不是他感应到异动放他们进来,他们是不可能踏足这里的。
孀含潇顿了顿,缓缓开口说:“阎玱准备入主落潮生,我们……拦不住。”
裴赦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终于缓过气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添油加醋地继续说道:“阎玱那个狗东西,收的宠奴越来越多,简直就像是一群无底的蝗虫!如今血魔殿装不下了,就想把我们落潮生占为己有!”
商怀洲的目光堪堪抬起,自那无字碑上轻轻掠过。随后他身形一展,立起身来,双眸中闪过一瞬凌冽的锋芒,未吐一言,仅片刻间,便在两人眼前悄然消失了。
宣宁国再度被风雪包裹,孀含潇此刻方才看见,唯有玄冥上仙所跪之处,依然洁净无瑕,未染一丝雪迹。
二人这才走近那座无字碑,刻意避开了商怀洲方才跪过的那块地,一左一右的在旁边跪下。难为两个邪魔也能端端正正地给墓碑磕了个头。
孀含潇眼帘低垂,凝视着墓碑,轻声道:“弟子无能,未能护住师尊的落潮生……”
一旁的裴赦却说:“师尊,您老人家要是泉下有知,赶紧变成厉鬼去弄死阎玱那个狗东西!”
闻言,冰棺里的人动了动,自己推开了沉重的棺盖,然后坐了起来。
孀含潇:“?”
裴赦:“!!!!”
风宣礼深切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僵硬与束缚,他微微地在棺材内调整坐姿,紧接着开始晃了晃脖颈,抻了抻胳膊。一连串清脆的关节声在静谧中响起,回荡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诈诈诈……诈尸了!师尊诈尸了!”裴赦边喊边从地上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往后跑了几步又回头去拉仍然愣在原地的孀含潇:“你还愣什么?师尊生前就凶得很,这诈尸了肯定比之前还凶!快跑吧!”
风宣礼刚刚苏醒,被他吵的头有些大,他皱了皱眉头,说道:“安静一点。”
随后,不顾他们二人惊诧的目光,风宣礼从那棺材里走了出来,自己站在了那无字墓碑前,与自己的碑石面面相觑起来,感觉有些微妙。
孀含潇略带犹豫地呼唤了一声:“师尊?”
风宣礼淡淡回应:“不认得,别瞎喊。”
“师尊他……这是失忆了?”裴赦轻声在孀含潇耳边询问。
孀含潇皱眉,轻轻摇了摇头。
风宣礼转而含笑看向裴赦,那眼神让裴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退到了孀含潇身后。
风宣礼悠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老人家?凶得很?裴赦,看来你现在的胆子真是不小啊。”
裴赦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鼓足勇气询问:“师尊,您不是失忆了吗?”
风宣礼冷哼一声,极北之地寒风凛冽,他轻轻拢了拢衣袖,缓缓言道:“不是失忆,是不想记得。”
他抬手摸了摸那无字空碑,神色有些缓和,轻声问:“这是你们立的?”
孀含潇摇了摇头,有些迟钝回答说:“是……玄冥上仙。”
风宣礼手上的动作一顿。
又听裴赦说:“他不只给师尊您立了空碑,还假惺惺地在这里跪了五百年。不让任何人踏足也就算了,自己还要留在这里扰您清净。”
五百年?他竟然死了五百年。
风宣礼静默不言,呆呆地盯着那块干干净净的石碑。
他裴赦微微让开一点,指了指身后那片未曾被雪花沾染的空地,继续对风宣礼说:“喏,您看,他之前就跪在这里。”
风宣礼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心里有些刺挠,其实他没有半分怀疑这是商怀洲能干出来的事情,不过还是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笑了一声说道:“……裴赦,这是你方才用爪子刨出来的坑吧?怎么刨的这么丑?”
怎么能这么规整……规整的让人觉得心烦。
裴赦不解的“啊”了一声,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看见风宣礼不动声色地抽了他腰上的短剑,在墓碑上刻了两行字——
第一行:又活了的风宣礼之墓
第二行:不要脸的商怀洲所立
孀含潇和裴赦脸上震惊了一瞬,却看自家师尊温和的笑了笑,脸上一副好生得意的表情。
“他人呢?”风宣礼问。
“阎玱准备入主落潮生,玄冥上仙去九幽山阻止了。”孀含潇答道。
风宣礼神色淡然,不在正好,反正他不想看见商怀洲。
风宣礼四下环顾,发现这茫茫大雪的环境里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直言问:“我们在何处?”
裴赦说:“宣宁国。”
风宣礼有些震惊,不敢相信地又看了看四周,重复道:“宣宁国?”
他记得这里是商怀洲飞升之前的故国,怎么如今……变成这幅模样了?
不过也对,宣宁国归属玄冥上仙管辖,在他自己的领域里,他才能明目张胆地给他这个魔头立碑。
宣宁故土之后就是九幽山的入口,风宣礼得早点离开这里,才能避免和商怀洲直面撞上。
他朝与九幽山相反的方向走去,被孀含潇喊住:“师尊不跟我们回落潮生么?”
风宣礼回头狡诈地一笑,然后说:“我又不认得你们?干嘛跟你们走?”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活一次的,不过现在觉得五百年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点也不想管。风宣礼不想记得就不记得,一向任性,一向洒脱。
裴赦还想上去拉人,却被孀含潇拦下了。
他不解地问:“师尊怎么又装上失忆了?”
孀含潇叹了口气,对他说:“难得师尊能随心活一次,我们权当没见过他。玄冥上仙那边……也先瞒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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