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还没上班,燕临又去了一趟公墓。
冷冰冰的石碑上刻着人生前的名字,下面葬着死者,一个个生灵在这里安息。
微雨未停,公墓外种着的松柏盛了雨,挂满枝,压低了身,石碑上被水弄得光滑,洗去了灰尘。
燕临停在两个墓碑中间,上面刻着‘燕归’和‘宋临’。
“爸,妈,我回来了。”
燕临抓着手中买的菊花,放在两个墓碑之间,一束花无遮蔽地在微雨下,不一会儿便被雨打湿了。
自然是没有回应的,燕临撑着雨伞,望着墓碑上的两个名字。
他们是父母,他们是警察,他们是英雄。
作为警察,他们光荣殉职。作为父母,他们教导儿子,只是后人把他们的名字所铭记,事迹被刻在石碑上,但他们却没能陪儿子走到成年。
燕临在那日并没有怨父母,也没有怨命运不公。他的父母冲入火海,解救了人质,人质活了下来,他们却葬身于火海。
燕临告诉自己,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但还是很难过。
那年一所高中爆炸,投弹分子抓了其中的一名学生。
大火烧到了人质所在的教室,火焰跳跃着吞没了走廊,眼看人质就要和投弹分子一起葬身火海……
燕临记得,燕归和宋临当时很凝重,他们是警察,是要为人民保护安全的。可是,他们还有儿子,有牵挂,那个作为人质的学生也有家,有牵挂,那学生或许死了,他的家人也会难过……
在两个条件之下,燕归和宋临选择了那个学生……
燕临看着他们站于烈火前,却迟迟没进去。
烈火烧遍了天,他们停于烈火前,在人间的边缘回首望向燕临,平日里严厉的眼里盛了泪。
“燕临,好好走下去,爸妈永远爱你。”
这是他们留在人间最后一句话。
最后他们投身烈火,火海吞没了他们的腿,身体,眼眸,尽了为人一生,是英雄。
旧燕归来临旧堂,烈火花绽雨偏添。
所以燕临被困于那日火灾,父母告诉他要好好走下去,他便走了,只是在一人孤身时,会很想很想他们罢了。
宿鹤沉思了很久,直至窗外的雨由小变大。
听着雨点声声,宿鹤点开了手机,目光停留在微信顶上‘冻鸟’的微信,他们冷战了一天,微信他也没回。
他又想起那日吃火锅,为什么燕临他有朋友,而他没有。别人拥有的快乐,而他没有。
那日宿鹤看到燕临和他的朋友一言又一语,而他坐于一旁,聊不上话,也无从下口,就如一个局外人一样。
今日的冷战,宿鹤是有心故意的,为什么自己明明很努力了,在那次爆炸却什么都失去了,如一具躯壳,僵僵愣愣地活着,如一具行尸走肉。
燕临的生活里有很多人,而他的生活活得全是洞。
宿鹤不想卖惨,在外人面前他提都没提。
潮湿弥漫上整个地方,这座城市在冬季初雨就下得急了,匆匆走过,来去如风。
宿鹤之所以在爆炸后两天就找燕临提供线索,是因为他都知道,回忆拨回他第一次经历的爆炸……
火焰灼着了他的脸,他在爆炸中作为人质,当时在他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来了两位警察,一位女警,一位男警,火中冒浓烟,那两个的面容很模糊,他看不清。
最后宿鹤被救,获得了新生,而那两位警察,被活活烧死,也没有地方安身,从此作飞灰,化烟灭。
宿鹤就觉得,燕临很面熟,就感觉曾经见过。
可宿鹤事后想去感谢那两位警察的家属,而那群警察却什么也不想说。
事后想起来,宿鹤又为那两位警察而不值,当合唱团被人贩子拐走时,宿鹤就没打算活着。
但他的命是别人舍了自己的换来的,宿鹤这一生并不想亏欠别人的,可或许只是那两名警察的多看一眼,把他又从他自己的隔阂带回了这片阳光下。
昨日的场景里,在回忆里的一块碎片莫名重合,就如故人归来。
胡纸鸢被送回监狱时,旁边又多了几个人。
铁门刚关,只听沈过说:“胡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胡纸鸢并没有开玩笑,真的只有等。他倚着墙,点燃香烟时借了门口警察的火,吐出了一圈又一圈烟……
沈过刹时觉察到了不对劲,烟圈不是雪茄才抽得出来的吗?普通的烟怎么会……
沈过忙看回去,胡纸鸢已经捂住了口,不停地吐烟……
老大已经想灭口了?
一股冷意滑过后背,沈过忙喊:“警察!快来!”……
医院里推过载着病人的车,胡纸鸢被送入抢救室,脖子已泛了青……
胡纸鸢望见抢救室苍白的灯,好像听见有人唤……
“鸢鸢。”
胡纸鸢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愣住,他早就料过,组织想杀他,那支烟他是愿意吸的,因为死人嘴嘴严,组织生怕他会供出什么,所有人身上都放了根这样的烟。
他把烟吸了,只是不想活了。
胡纸鸢的名字是他自己取的,早在很久,就没人爱过他,他也从未爱过自己,他早被遗忘在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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