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假装思索,沉吟片刻后说:“好办法,只要我们人为调高粮价,去边境五城卖粮的商人越多,量价也就降的越快。父皇觉得呢?是否可行?”
“好!好办法!”皇上说话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但在旁人听来却是虚弱至极,“你们甥舅俩这次都立了大功了。”
一阵哒哒哒小碎步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宋昭身后两三步的地方跪下了:“奴才参见皇上。”
“什么事?”
汪华德:“屈小公子醒来了,正在殿外候着。定国将军府的小公子也在殿外,说有要事求见。”
“让他们都进来。”
屈敬、任凭生:“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皇上的目光落先落在了屈敬脸上,“屈敬,脸上的伤太医怎么说?”
要问为什么皇上第一句就问屈敬的伤势如何,主要还是他脸上的伤太触目惊心了。
皇上过去对左丞府的小儿子是有印象的,虽不至于貌比潘安,可皮翩翩少年郎也是有的。如今一只眼睛肿得发紫,往日大大的眼睛只能看见一条小缝,头上缠绕着白色纱布,额角的位置还有一点血迹渗了出来。
模样好不凄惨。
屈敬回话:“回皇上的话,太医说伤口不碰水,静养半月就消下去了。”
皇上沉吟片刻:“这件事情宋昭有错。”
“皇上!比赛前我和七皇子已经做好约定,是我技不如人,我愿赌服输。”
“哦?”皇上的语气带了几分诧异,“那你的意思是求朕不要罚宋昭?”
屈敬满脸正色:“臣子与七皇子在宫中扰乱了学堂纪律自然该罚,但求皇上不必因为七皇子伤了我而罚七皇子。”
坐在边上的左丞欲言又止,似有些恨铁不成钢,最终一甩衣袖彻底闭上了嘴。
“好。”皇上缓缓点头,目光转移到了任凭生身上。
“皇上,臣子有要事奏。”任凭生说,“昨日,大理寺丞入将军府搜查,当时府中账册不全,大理寺丞谨慎起见便带走了一些没入账册的小玩意。”
任凭生说着拿出了几张零散的册子:“今日管家重新整理过后找回了部分购置的票据。”
皇上对此不是很有兴趣,微闭着眼说:“嗯,去找大理寺丞便是。”
任凭生继续说:“臣子今日求见皇上并不是要回那些东西。二十五年前皇上赐父亲为定国将军,并赐府邸定国将军府,二十多年来皇上赏赐不断。如今边境有难,将军府上下日夜担忧,惟愿能尽绵薄之力。”
任凭生脑袋磕在养心殿的石砖上:“臣子今日求见皇上,是想以将军府名义为边境捐赠黄金八百两,只愿边境无恙。”
黄金八百两再加上昨天大理寺丞带走的东西,价值差不多是将军府的大半家当。但放在这个时候,钱都是小事。
皇上今天的心情可以说是这段时间里最好的了,一连解决了他心中的几块大石。他的脸上逐渐泛上了几分血色,已经不像先前一般面色惨白。
他撑着二皇子的手站直了身子,掌心向上虚扶起任凭生:“将军府有这份心,朕甚是欣慰。”
随后转头对二皇子说:“大理寺查案查得如何了?”
二皇子当然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我明日去一趟大理寺,若是冤枉了定国将军,定让将军早日出狱。”
“将军多年来为国为民劳苦功高,朕也不会寒了老臣的心,若是没什么问题了,明日就让定国将军出狱吧。”
皇上说完,随即话题又转向宋昭和屈敬:“宋昭屈敬,念在你们还没酿成大祸,今日之事朕就不再深究,罚你们二人各自在府中面壁两月,可有异议。”
宋昭:“谢父皇。”
屈敬:“没有,谢陛下隆恩。”
坐在旁边的丞相虽不满这个结果,但也无话可说,毕竟两人的赌注本就是不可深究的东西。
皇上说完这些,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宋昭,你如今几岁了?”
宋昭心中哂笑,自己的父亲连儿子几岁都不知道:“过完年就十七了。”
皇上低声说:“那也是时候出宫立府了。”
皇帝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是引起了在场一些人警惕的心思。
皇上有让七皇子单独立府的打算,是不是也意味着宋昭也进入了夺嫡的圈子。
皇帝说完这句话,也不管在场人的心中如何激荡:“没什么事情就退下吧。”
众人异口同声:“是。”
“宸儿,你留下。”
待众人全部离开,养心殿中又只剩下二皇子和皇帝时,皇帝招手示意二皇子上前。
“父皇。”
皇上略显窄小的双眼看着宋宸:“宸儿,你可愿意去边境?”
宋昭的法子无疑能解决边境这次的问题,再加上户部尚书今日提出的作物,要想在这次去边境做出成绩来是很容易的事情。
皇上将这次去边境的任务派给他,就是明晃晃地在给宋宸铺路。
宋宸“咚”的一声跪下了:“儿臣愿意。”
“好。”皇帝轻抚上宋宸的肩膀,“我明日下旨,让姜丘、计全、巢承恩与你同去,后日你们便出发。”
皇上说出的这三位中有两个纯臣,意思更是明显不过。宋宸声音低沉:“儿臣领命。”
“今日天色也晚了,剩下的明日再批吧。”皇帝搭着宋宸的手往殿后慢悠悠地走,“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宋宸薄唇微抿:“儿臣先送您回寝殿。”
寝殿中太监宫女们已经收拾好了,通红的炭火已经烧了好一段时间,殿内的熏香静默地散发着香气。
殿里的太监宫女按照往常的流程给皇上宽衣,二皇子站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
皇上也静静地看着二皇子的脸,眼神中带了几分落寞,不知看着宋宸想起了谁,或是想起了什么事。
良久,皇帝开口说:“宸儿,你还在怨我?”
二皇子猛地回过神来,尾音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儿臣不敢。”
皇上精神不佳,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这一点不同,或许听出来了,但没有细究。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似乎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了:“宸儿,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儿臣告退。”二皇子转身离开,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中。
再过十天左右就是新年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压在地面上,人走过就会响起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宋昭一众人从养心殿出来,嘎吱嘎吱地朝宫门走去。宋昭其实不必去宫门,他的宫殿根本就不是这个方向。
宋昭看着走在他前方的任凭生,想着再走一段他就回去了。
“宋昭。”嘎吱嘎吱的脚步声走到他身边,不过不是任凭生。
宋昭:“干嘛。”
屈敬微微昂着脑袋:“你踢伤我的事情我不会和你计较。”
宋昭不明就里:“我知道,你说过了。”
“但是!”屈敬特意强调,“不仅仅是因为我信守承诺。”
宋昭敷衍:“哦。”
“因为我知道了,你是想救定国将军。念在你的这份心,我就不会讨厌你。”说这句话时,屈敬特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别人知道了。
宋昭:“不是,你想多了。”
屈敬侠气十足:“以后学里有人欺负你,你都可以和我说,我帮你还回去。”
宋昭:“……”
欺负我的人似乎从始至终只有您啊,大少爷。
“哎呦——”屈敬捂着被踩疼了的脚掌,“任凭生!你有病啊!这么大一条道你能踩到我脚上。”
任凭生语气中丝毫没有愧疚地说:“抱歉,屈公子。天色太暗了,我没看清。”
“敬儿,过来。”身后的左丞说。
“你!哼!”屈敬看到任凭生就烦,反正要和宋昭说的也说完了,他哒哒哒回到他爹身边去了。
宋昭顺着屈敬往身后看,左丞低声在和屈敬说些什么,屈敬不时点头应和,却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敷衍的烦躁。
视线一转,目光落在了更后面的孙琦,哪知孙琦也正好在看着他。
孙琦自被宋昭截断了话后,神色一直就不太好。现在看着他和任凭生走在一起,神色就更加古怪了,眼神幽深地让宋昭捉摸不透。
一种被危险动物盯上的错觉缠绕着宋昭,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掌心。
下一瞬,一股温热包裹住了他的手掌,任凭生面带担忧看着他:“别怕。”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借着披风的遮挡,没人看见两人十指紧扣的手。
在距离宫门还有一小段路的分岔路口上,任凭生将他往另一条路轻轻一推:“快回去吧,不用陪我了。”
两人在明面上本就是不太熟悉的关系,真送到了宫门口才会引人怀疑。宋昭没有多说什么,在他掌心挑衅般挠了两下,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等任凭生回到将军府中已经很晚了但将军府中依旧灯火通明,都在等任凭生。
任凭生一进将军府,便军师拉着询问结果:“怎么样了?皇上怎么说?”
任凭生点点头:“没事了,明天二皇子会去一趟大理寺。”
“那就好那就好,我明日小厮把府中上下打扫一遍。对了,是不是出狱还得跨个火盆比较好,去去晦气。我得去问问,还得准备什么……”军师絮絮叨叨讲着明日的安排,自顾自离开了。
夜色已深,任凭生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双眼,久违地睡了一场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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