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浴室门拉开，蒸腾的水汽瞬间四散开，薄薄的一层爬上洗漱间的镜子。
透过似磨砂的镜面，一道人影穿过，投射出模糊又劲瘦的身形来。
闫则臻取下架子上的浴袍，随意披在身上，不紧不慢地系紧了腰间的带子。
他回卧室取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又简单弄了一杯冰镇柑橘水解酒，然后坐在阳台外面开始办公、处理一些白天没时间解决的问题。
夜深人静，这一方天地只剩下闫则臻轻声开口说话，以及敲击键盘带来的细微白噪声。
视频会议里的几名成员个个面露困倦，陈佳盈更是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她说：“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不困吗？”
闫则臻摇了摇头，端起柑橘水喝了一口。
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如果再拖一天，工作堆积得就有点多了，只能匀出一点休息时间用来推进工作，以确保项目按时顺利地完成。
放下玻璃杯，闫则臻向几个成员打了声招呼：“因为我个人原因，不得不占用各位的私人时间，实在抱歉，加班费会在项目结算阶段三倍发放。就到这里，你们先睡吧。”
大家陆续道了别，其他人的头像框都暗下去后，闫则臻切断会议，打开了电脑桌面的其他几个需要校准的文件夹。
搁置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随即持续震动起来。
闫则臻眼睛没移开电脑屏幕，伸手接通电话，开了扬声器。
陈佳盈那吊儿郎当的极具特色的嗓音流出：“你还在庄园没走啊？我刚刚看你那边的背景不像你自己家阿。”
闫则臻“嗯”地应了声，“可能要明天。”
陈佳盈是早就走了的，大概下午接近傍晚那会儿。现在她已经睡一觉醒了，正处于昼夜颠倒作息不律的疲惫状态中。
“啧，你岳祖父是真不舍得放人，指着你这根救命稻草呢。”陈佳盈颇具深意道。
闫则臻表现淡淡，没理会她的调侃。“这话你别对其他人说。”
“废话，我又不是傻，我难不成拿着个大声公到处宣扬你跟海柔……”
“海柔”二字仿佛什么咒语，一出口便被吞没在阳台门“刺啦”拉开的响声里，没有任何人听到。
闫则臻一愣，侧头看向隔壁屋的阳台。牧又霖上半身赤.裸，正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发尾往下滴水，打在线条分明的肌肉上。他与闫则臻对上视线，也是一愣。
“……”
周围突然没声了。
这诡异的氛围像是隔着手机传到陈佳盈那边，她警惕地问：“喂，喂？我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动静，你怎么了？”
牧又霖回神，目光落在那部跟另一个人通话中的手机上。
“……没事。”闫则臻找回自己的声音，“等明天我回公司再联络。”说完便挂了电话。
牧又霖细细地观察着对面那人，少顷才开口询问：“闫先生一直工作到现在？”
闫则臻没想到牧又霖就住他隔壁，毕竟他在阳台上待了这么久，也没见旁边的屋子有丁点亮光和响动，他还以为左右两边全是空的没人住。闫则臻更没想到的是，这个点牧又霖同样没睡。
闫则臻客气地朝他点头，“勤能补拙，让牧总见笑了。”
“不敢，”牧又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大有一副揽月共赏、促膝长谈的模样。“闫先生各方面都称得上是青年才俊，不必谦让。”
“……”
闫则臻心想，我左不过客套一下，可不是为了跟你进行商业互吹的。冷不丁地，他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牧又霖顿了顿，“我经常在新闻报纸上见你。”
这句话不管怎么拆解都没问题，但闫则臻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心头泛起古怪。
他不打算接话，于是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安市属于沿海城市，秋季气温不冷不热，算是一个较为舒适的时节。即便如此，也很少有人会在三更半夜喝冰饮。
牧又霖望着那只白净的手接触到覆满水汽的玻璃杯，杯子里的冰块化了一半，拿起来时咣啷轻响，水汽结成水滴，顺着指根往下淌，流经腕骨、手腕，滑到小臂最后消失不见，陷进了浴袍袖子堆叠处。
皎洁的月光倾注在那只手的主人身上，微微仰起的侧脸和吞咽时难以察觉的喉间滚动，像盖了一层白色的薄纱，朦胧又真实。
牧又霖仓促地移开了眼神，空气中浮动着青草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柑橘的酸涩味，忽然令他口渴起来。
从拿起杯子到放下，仅短短几秒而已，闫则臻全然不知身旁人的心理变化。他关掉笔记本前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五十九分。
即将得到一次高质量的睡眠，闫则臻发自内心地轻松而愉悦。他站起身，微微一笑：“很晚了，牧总，早睡。”
闫则臻进屋后，牧又霖仍然坐着一动不动，表情晦涩难明。
放在柜面上的机械手表嘀嗒嘀嗒地转，秒针跳过十二的一瞬间，时针悄然指向了下一个数字。
.
早上九点。
闫则臻关掉闹铃，没有拖沓，起床洗漱换了衣服，收拾齐整地出了门。
候在大门口的侍应生见到他，立马上前来迎，引着他往一个方向走。“闫先生，早上好。洪爷请您去东边餐厅用早饭。”
“其他宾客呢？”
“已经安排妥当，全部送离庄园了。”侍应生答。
闫则臻颔首不语。
等进到餐厅，他发现侍应生说的“全部”，原来不包括牧又霖。
餐桌上只有牧又霖一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右下首，他听见脚步声，朝这边看了过来。
闫则臻昨天穿的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今天则不同，换成了以白色为主其他颜色装饰点缀的休闲上衣。这两种大相径庭的服装，却与闫则臻的气势气质融洽十分，他天生有驾驭不同装束的能力。
牧又霖神色如常地同他打招呼。
闫则臻在长桌左侧起第二个座位坐下，随口道：“我当牧总回去了呢。”
牧又霖轻描淡写：“洪爷留饭，怎么好意思推辞？”
闫则臻只笑。昨晚牧又霖找借口推辞和洪爷合作项目的时候可没半点不好意思。
二人没聊上两句，很快洪爷到场，交谈戛然而止，闫则臻和牧又霖同时起身向中年人问好。
洪爷摆了摆手，不知为何脸色不大好看。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然而闫则臻瞬间察觉到了，借着拉开椅子坐下的这个动作，他不动声色地朝洪爷看过去。
洪爷极其不引人注意地瞥向左下首，很快收了回去。
那是海柔的位置，而此刻空空如也。
闫则臻心下了然，试探着问：“洪爷，海柔还没来吗？要不要让人去叫她？”
洪爷沉默片刻。
牧又霖接过话茬，“海小姐许是太累，没睡醒吧。”
洪爷终于开口，“不用。上菜，我们先吃。”
偏巧刚上完菜，海柔姗姗迟来，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不好意思，爷爷、牧总、则臻，我睡过头了。”
她眼下泛青不似作假，应该是昨晚失眠的缘故。牧又霖没表现出丝毫介意，洪爷却依旧面色不霁。
闫则臻起身，抬手制止帮佣要上前的动作，亲自替海柔拉开了座椅再推回去。“没关系，先吃饭吧。”
看着这一幕，对面的牧又霖目光微动。
往常这种情况，海柔可能会说声“谢谢则臻哥”之类的话，但此刻海柔显然不在状态，或者说，整顿饭下来海柔就没有在状态的时候。
其他三人在吃饭的间隙聊了点别的内容，海柔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餐具，也没吃几口。
洪爷眯起锐利的眼，蓦地叫她一声。“海柔。”
“……”
没有人回答。
这下连牧又霖都没办法假装对空气中涌动的暗流视而不见了。
闫则臻放下餐叉，轻轻碰了碰海柔的胳膊，“阿柔，爷爷叫你。”
海柔原本放空的视线骤然聚焦，“——什么？”
“你昨晚去哪了？”洪爷一改昨日和蔼的面容，几乎是严厉地盯着自己的小孙女。“或者我该问，你今天凌晨四点钟跑去干了什么！”
海柔僵在原地，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无比。“我、没有……”
“你偷偷跑出去，今早七点才偷偷回房间，以为我不知道吗？！”洪爷声色俱厉。
这个掌管着安市顶层阶级财富、戎马半生黑白两道通吃的中年人，不留余地地下达了最后通牒：“现在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和谁一起！”
主家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一众帮佣纷纷弯腰低头，不敢乱看不敢瞎听，大气不出一声。
“刺啦——”椅腿摩擦地面，向后退去。
闫则臻站起来，把手搭在海柔肩上，海柔惊恐地抬头看向他。
闫则臻说，“是我。”
“……”
牧又霖一直紧盯着他，听到这两个字时心脏猛地一缩。
闫则臻垂下无波无澜的眼眸，吝啬地给予牧又霖一个短暂的眸光，不过区区半秒即转向了洪爷。
牧又霖：如果昨晚跟海柔在一起的是真的闫则臻，那跟我在一起的是假的吗？[心碎][心碎][心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初见端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