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消食片，宋悦又和周嘉文在街上闲逛。
虽然天气寒冷，街上的行人却一点不比平时少，小贩们拉着热乎乎的食物出来叫卖，好不热闹。
很久没有这样纯粹地闲逛了，宋悦觉得身心舒畅，前两天因为陈辰一事而烦躁的心情也被治愈了不少。她哼着歌在路边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周嘉文。
路过甜品店，周嘉文停下脚步，问宋悦：“买点小蛋糕？可以当明天早饭吃。”
“不吃不吃，”宋悦捂着嘴巴，声音含糊不清，“红薯已经很甜了，不能再吃甜的了，我这两年居然已经开始牙齿痛了！”
周嘉文揉揉她的脸，“那买点水果吧，刚好最近的砂糖桔很好吃。”
“砂糖桔可以。”
周嘉文便拉着她的手走向最近的超市。
宋悦的手冻得像铁锤，周嘉文的手则干燥温暖，双手交握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好像有些不甘失去主动权似的，她反手回握。
周嘉文捻了捻她中指上的薄茧。
“这茧薄了很多。”
“大学不怎么写字了，”宋悦摇头，调侃他，“小周神手啊，摸一下就知道变薄了。”
“我记得的，”周嘉文神色淡淡，语气倒有些怜惜，“高中的时候经常帮你挑笔套，再怎么保护还是跟我说手指痛。”
其实手指最痛的时候是高三那会儿，每天的文科大题写得她手指通红，茧子一天比一天厚。
想到这里，宋悦的笑也淡了些，她握着周嘉文的那只手不再用力，从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现在不痛了。”
……
两人走进了超市，宋悦假装很内行地挑水果，其实她只是挑那些圆润饱满的砂糖桔放到袋子里。
周嘉文拿了三盒草莓，跟在她后面看她挑橘子。
“哦对了，”宋悦一边拿起一个橘子看，一边提了一嘴，“我报了寒假庆州支教，去那个万县。”
周嘉文愣了一下，问：“什么时候去？”
“应该考完试就去吧，那边会有老师统一带队的。”
“你已经说服家里人了？”
“嗯，一开始我爸妈是不同意的，还是我哥帮我劝了他们。”
“你哥……”周嘉文好像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又问，“你平常是不是很听你哥的话？”
宋悦嗤笑一声：“没啊，谁的话我都不听。”
她答得随意，周嘉文却好像舒了口气。
说话间，宋悦已经挑好了橘子，她拎着袋子去称斤结账。超市人很多，队伍也很长，她排着队，和周嘉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他们在说庆州支教的事情，不知道聊了多久，排在宋悦后面的一个男生突然朝着她开口：“老师？”
宋悦和周嘉文都转头看向他。
“啊……郑岐？”宋悦有些惊讶，“你还记得我呀？”
男生正是她在文安一初见习期间认识的那个问题男孩，宋悦记得翟老师的女儿还和他谈恋爱了。
只不过在操场上的一面之缘，没想到郑岐还能记得她。
“记得，”郑岐点头，“翟老师上课的时候有看到你们来听课。”
他看起来很乖巧，讲话声音也淡淡的，不像之前那么有攻击性了。
宋悦想问问翟媛媛的事情，但郑岐旁边站着一位中年妇女，看起来像是他的长辈，她又觉得提这些不太合适。
“这是我妈妈，”郑岐说完，又跟妈妈说，“这是之前来我们学校见习的老师。”
妈妈？宋悦一愣。就是那个被丈夫家暴然后带着孩子逃走的女人吗？
郑岐妈妈也染着一头蓝发，看起来很时髦，她笑容和善，连忙打招呼：“老师好老师好，我儿子让你们费心了。这位也是老师吗？”
她看看周嘉文。
“您好，这是我朋友，”宋悦也打招呼，笑道，“没有费心啦，我是去他们学校见习的，没待很久。”
“哦哦，见习老师呀，那就是还在读大学咯？是哪个学校的呀？”
“我是文师大的。”
“哎呀！”郑岐妈妈似乎很高兴，“我大儿子也在文师大读书哩，他是化工学院的，老师你是学什么的呀？”
大儿子？宋悦依稀有点印象，翟老师说他们家有两个孩子，当时郑岐妈妈被家暴后带走的是大儿子。没想到这个哥哥居然还是跟她一个学校的。
看样子，她对小儿子也并非不管不顾，还会带着他一起过节。
宋悦想事情有些入迷，还是周嘉文轻轻推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赶紧回答：“啊这样，我是文学院的，学中文。”
郑岐妈妈看起来有点遗憾，“那应该不认识我儿子，他太斯文了，平时很内向，也不怎么社交。”
“您儿子叫什么名字呀？”宋悦随口问了一句。
“叫祝磊。”
“祝磊？”宋悦惊讶地睁大眼睛，笑了笑，“那我还真有点认识，不过不怎么熟。”
岂止是不怎么熟。宋悦一想到陈辰那事儿，就连带着廖沈贺和祝磊一起讨厌了。
不过还是不要迁怒别人了。宋悦叹气。
“您这头发真好看，”宋悦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也喜欢蓝色。”
“好看吗？我染蓝色好多年了，我大儿子一直说难看！”
“好看的。”郑岐突然插了一嘴。
郑岐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
付完钱，跟母子俩道别后，宋悦就坐上周嘉文的车走了。
“他就是那个和老师的女儿谈恋爱的男生吧？”周嘉文猜出来几分。
宋悦颔首，又叹气：“不知道他们分了没？”
周嘉文挑眉：“这么盼着人家分手？”
宋悦斜睨他一眼，懒洋洋地开口：“你不要自我代入。”
周嘉文笑着摇摇头，不再开口。
他开车很平稳，宋悦坐他的车不会晕车，坐着无聊，她把一只手从袋鼠热水袋的口袋里拿出来，划着手机。
再次刷到了表白墙的朋友圈，这条朋友圈的评论很密集，她疑惑地点开看。
她瞬间神色一凛。
是一个女生，说自己今天又遇到了偷拍。
评论炸开了锅。
“你们小仙女有被害妄想症吧？陈辰不是刚被开除？哪来那么多偷拍的啊？”
“小仙女是这样的捏，自我意识过剩，以为全世界都稀罕看她。”
“偷拍了啥啊？发出来给哥几个看看呗？”
“666被你们女的吓死，要不把男的全抓起来吧？要不要帮你们把男的全杀完啊？”
当然，也有女孩子的愤怒发言。
“懂了，楼上全是潜在□□犯。”
“你们急什么啊？没拍到你们心理不平衡是不是？怨男0那味儿溢出屏幕了。”
“一个个上赶着对号入座呢？跟偷拍犯共情显着你们了？哦我忘了，我们男宝基本盘就是这样的捏。”
吵了五十多楼，男的评论占三分之二。
宋悦看得头疼。
“怎么了？”周嘉文瞥见她脸色难看，以为她又晕车了，“先别玩了，吃个橘子缓缓吧。”
宋悦摇摇头，关掉手机。
她剥了两个砂糖桔，自己吃了一个，又往周嘉文嘴里塞了一个。
看她没有多说的意思，周嘉文也不再多问。
把宋悦送到校门口，周嘉文给她拿了一个保温袋，里面装了几个烤红薯。他又把一盒草莓放进去，连着那袋砂糖桔一起递给她。
“快进去吧，外面冷。”
“你也回学校了吧？”
“我先去小姑那里一趟，把烤红薯和草莓拿给她们。”
“好，”宋悦跟他挥挥手，“路上小心。”
……
果不其然，一回到寝室，书禾就从床上探出脑袋，问她：“看表白墙了没啊？”
“看了，”宋悦把烤红薯放在她们桌上，“周嘉文买的，现在还有点温，赶紧吃了吧。”
“谢谢小周！”魏掩瑜赶ddl饿得要死，接过烤红薯就大口开吃。
施然盯着手机屏幕，皱眉道：“那个女生实名投稿了。”
“什么？”三人齐齐看向她。
“就刚刚投稿的那个女生，”施然冲她们晃晃手机，“她说身正不怕影子斜，真的就是真的，然后把自己的班级姓名发出来了。”
“我看看。”宋悦接过她的手机，念出了那个女生的信息。
“哎呀！”书禾一拍大腿，眼睛瞪得很大，“这不是凌明若那个班的吗？历史系那个。”
“问问若若？”宋悦拿不定主意。
“行，你问吧，我跟她不算特别熟。”书禾摆摆手。
宋悦发了个微信给凌明若：“若若，表白墙上那个叫林蔚的女孩子是不是你们班的呀？”
凌明若很快就回复了：“对的，你们也看到啦?”
没等宋悦回，她又发来一句：“你在寝室吗？我来找你。”
宋悦说好。
不多时，门外传来“扣扣”两声敲门声，宋悦赶紧去开门。
凌明若头发乱蓬蓬的，还穿着睡衣，披了一件外套，显然是刚从床上下来。她一边搓着手一边走进门。
“太冷了。”
宋悦拿了个烤红薯给她，“已经凉了，不嫌弃的话来一个。”
凌明若接过烤红薯，“嘿嘿”一笑：“不嫌弃不嫌弃。”
“你们班那个林蔚的事情是真的吗？”书禾等不及，连忙发问，“我看她连学生证都发出来了。”
凌明若咽下红薯，神情凝重，道：“是真的，就今天下午在A教三楼那边，当时下课之后大家都陆陆续续回去了，林蔚去上厕所，我和我室友还在教室收拾东西。然后我们突然听到一声尖叫，走出教室没看到人，林蔚就跑过来跟我们说她被偷拍了。”
书禾骇然：“可是前两天不才刚抓到他吗？那个男的我还认识呢，他手机里那些偷拍的照片都被查到了。”
施然冷不丁开口：“万一不止一个人呢？”
大家都愣住了，互相大眼瞪小眼，说不出话。
宋悦凝神思考，半晌，她斟酌着分析道：“施然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应该不是同一个人。陈辰那次偷拍是在B教，那里有监控，所以一下子就找到了。而这个人一直很谨慎，之前好几次都选在没有监控的A教，这两天A教的监控陆陆续续在修，只有三楼还没修到，所以他就选择了三楼，肯定是有提前计划的。”
她说完，其余人都赶紧翻手机查证，只有凌明若一直皱眉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电光石火间，凌明若猛地站起来，她指着宋悦喊道：“我知道了！头发！林蔚也是蓝头发！”
“你说什么？”宋悦一怔。
“我说，”凌明若咽了咽口水，吸吸鼻子，道，“我知道哪里奇怪了。林蔚和你一样，都染了蓝头发。还有之前被偷拍的女生，就是第一个站出来实名投稿的那个，我认识，她也是蓝头发。”
房间里顿时死一般的沉寂。
魏掩瑜很疑惑，她转转脑袋，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啊……按照刚刚的分析，偷拍宋悦和林蔚的不是同一个人，那跟发色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还是有点关系的，”书禾不赞同，“染了头发的看起来更显眼，更容易被盯上。”
“什么意思啊？”施然更不赞同，“这不是受害者有罪论吗？染头发也不是她们被偷拍的理由啊？”
书禾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不管怎么样，偷拍的人都应该被谴责。”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只有宋悦沉默托腮，空着的那只手在膝盖上画圈圈。
蓝色头发……她倒是还想起来一个人。
郑岐妈妈。
或者说，祝磊妈妈。
世上原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她又回想起那个戴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很腼腆斯文的男孩，怎么看都是温顺无害的面相。
再说了，如果真是祝磊，陈辰为什么不告发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替他背黑锅？退学处理不是小事，这可不是一句“兄弟情”就能解决的。更不可能是武力威胁，看他俩的体格，陈辰一打二都没问题。
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但，被偷拍的女生无一例外是蓝色头发，难道真是巧合吗？
宋悦敲敲膝盖，面色沉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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