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封丝毫没有作为一个“贸然来访的客人”的自觉，很是自来熟。宋悦带他来之前倒是跟陈冽打过电话，不过很显然，陈冽忘记告诉周嘉文了。
“你们都吃过了吧？”陈冽坐在麻将桌前招呼他们，“赶紧赶紧，三缺一。”
于微微看到来了两个人，如释重负地从桌前起身：“你们玩，我看电视去了。”
宋悦只好和宋封一起坐下来。
周嘉文和宋封面对面坐着，微笑道：“哥哥怎么也来了？”
宋封看不惯他的“虚情假意”，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我也想搓麻将，没找到人，来你们这玩一下，不介意吧，妹夫？”
“妹夫”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透着一股阴阳怪气的意味。
陈冽跟看不懂眼色的傻大狗似的，“哟哟哟”两声，调侃道：“这都已经哥哥妹夫叫上了？”
“打你的牌吧，”宋悦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嫌弃道，“别等一下把裤子都输没了。”
陈冽“啧啧”两声，正式投入“战局”。
宋悦坐在周嘉文和宋封中间，周嘉文是她的上家，宋封是她下家，她努力计算着，既要从周嘉文那里吃到牌，又要控制不让宋封吃牌。
陈冽今天运气好得离奇，一开始就连胡了三把，其中两把是自摸，一把平胡，中间还杠了一次，他得意洋洋地翘起二郎腿。
宋悦酸得咬牙：“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我出个屁！”陈冽赶紧自证“清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我陈某人主打的就是一个光明磊落。”
宋悦“切”了一声，手肘捅捅周嘉文，“你赶紧出个八万给我碰一下。”
她的本意只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牌桌气氛，顺便在宋封面前秀一下恩爱，表明她和周嘉文的爱情“坚不可摧”。
没想到周嘉文点点头，很是配合地扔出一张牌：“八万。”
“啊……，”宋悦愣了一下，倒不意外他的乖顺，只是想不到他手里真有这张牌，反应过来后马上抓过那张牌，“碰！”
“欸欸欸，”陈冽急了，“你俩搞什么？夫妻档是吧？”
宋悦还没说话呢，宋封先瞪了他一眼。
陈冽悻悻住口。
轮到宋悦出牌了，宋封作为她的下家，如法炮制道：“给个九筒。”
“我没有。”宋悦摇头，扔出一张二万。
宋封只好作罢，随便出了张牌。
一看到他扔出的那张八筒，宋悦赶紧兴奋地推倒自己的牌：“胡了胡了！我也胡了！”
大家仔细地检查她的牌。
“三个八万，七筒八筒九筒……诶，你这不是有九筒吗？”陈冽傻傻地问她。
“是啊，”宋悦理直气壮，“我自己需要这张牌，当然不给咯。”
说罢，她突然两只手抓住周嘉文的手臂摇了摇，故意撒娇道：“谢谢文文，不然我又胡不了了。”
文文？
周嘉文抬头看着她，圆圆的脸上笑意盈盈，眼睛眯起来像月牙，他眸色微深，“嗯”了一声。
陈冽简直要吐了，他嚷道：“少来这套啊！要谈恋爱出门右拐，别在这里搞这些有的没的。”
被这声“文文”吓到的还有宋封，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宋悦嘴里听到她叫男人叠词名字，简直腻歪得要死。
反常！反常！
宋封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嘲讽周嘉文：“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我妹叫你文文你都能应啊？”
“嗯，”周嘉文从善如流，“她叫我小狗我也能应。”
“……”宋封彻底无语，扭头不再看这对令人糟心的小情侣。
牌局继续进行着，中间宋悦打累了，撒娇让于微微来替她。
于微微除了不爱搓麻将，其实也不爱看电视，来这里不过是为了陪朋友们一起过年罢了。宋悦可怜兮兮地哀求，她也只好上桌替补。
“你叫于微微是吧？”宋封看她坐下，顺口问了一句。
“嗯。”于微微的回答也十分高冷。
宋悦不满道：“我都跟她玩这么多年了，你才认识她啊？”
宋封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宋悦顿时警铃大作。
哥哥刚说过自己有女朋友，他和于微微又都是在北京读书，这下还好死不死地笑成这个样子，莫非他俩其实是一对？装作不认识其实是小情侣的把戏？
宋悦不是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和哥哥在一起，她是觉得全世界男的都配不上于微微，于微微就该独美，一个人搞事业搞学术，成为所有人都高攀不起的科研明星。
于微微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解释道：“他女朋友是我们学校的学姐，迎新的时候帮我提过行李。”
哦吼！更劲爆了！
宋悦赶紧追问：“你的学姐？那肯定很厉害！顶尖学府诶，怎么看上我哥的？是不是我哥死皮赖脸追的？”
“欸欸，”宋封有点伤到了，“哪有这样说自己哥哥的？”
于微微瞟了一眼宋封，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三言两语地概括道：“好像是打比赛认识的，听说你哥有点慕强，被我学姐压了一头之后就开始追她了。”
宋封纠正她：“不是因为被她压了一头才开始追的，是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她的名字，刚好一起打比赛认识了，经过她同意之后才追的。”
“哦哟，”宋悦起哄，“蓄谋已久是吧？没看出来啊。”
宋封像只高傲的天鹅，很傲慢地点点头。
于微微补刀子：“这个表情和点头的动作我经常在我学姐身上看到，应该是在她那里学来的。”
宋封：“……”
五个人轮流打牌打了一下午，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众人本想点外卖解决晚饭，但大过年的，没几个店开门做生意，外卖员也都放假了，只好一起出门觅食。
宋悦提议去他们以前吃过的那家卤猪蹄店，那家店除了大年初一全年无休。
陈冽无所谓地拱拱肩：“行啊，不过我不开车啊，我一会儿要喝酒。”
“我哥开车来的，咱们开一辆车就行，”宋悦扫视一眼，决定道，“微微开车，我坐副驾，你们仨坐后面。”
她不想跟那些臭男人挤一起，也不想于微微跟他们挤。
……
三个男的挤在后排，气氛有些微妙。
宋封坐在中间，周嘉文坐着他的右边，手和脚都规规矩矩地放着。
“妹夫，你是不是有点胖啊？还能再往旁边挪点吗？唉，男人要注意身材管理啊，不然会被我妹嫌弃的。”宋封故意找茬。
天地良心，如果周嘉文的身材还称不上完美的话，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应该立即押送健身房。
但周嘉文没有吭声，只是乖乖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宋悦转过头，瞪着宋封：“不许欺负他。”
“我哪里欺负他了？”宋封不爽地“啧”一声，“只有花时间身材管理的男人才更容易讨女人喜欢不是吗？不然你小红书干嘛收藏那么多肌肉男？”
宋悦没来得及捂住他的嘴，就接收到了小周同学幽怨委屈的眼神。
她硬着头皮转回去，系好安全带，嘴硬道：“我哪有啊……”
宋封不耐烦了：“有就是有啊，谈个恋爱而已，看肌肉男的自由都没了？这种恋爱不如不谈！”
宋悦赶紧把话题扔回宋封身上：“你这话说的，那你谈恋爱之后也天天上网看美女吗？小心我叫微微告诉你女朋友。”
“我本来就不爱看美女啊，这是我的自由好吗？”宋封说着又捅了捅周嘉文的手臂，“我妹能看肌肉男，你不许看美女知道不？”
“知道。”小周同学默默点头。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肌肉男，哪有我练得好？
嫉妒嫉妒嫉妒。
周嘉文一想到宋悦白花花的收藏夹，牙齿都要酸掉了。
宋悦受不了宋封的口无遮拦了，赶紧拿手机连上车载蓝牙，开始播放她的歌单。
陈冽靠在车窗上假寐，准备养足精力一会儿喝到天亮。
于微微坐在驾驶座上，面无表情，一想到等会儿要驼一个（也可能更多）醉鬼回家，她就绝望得想直接闭眼。
……
卤猪蹄店的老板是个壮实的大叔，看身材就能猜出职业的那种，看到几个年轻人进店，他大声吆喝：“大年三十消费满五百送啤酒啊！扎啤！无限续随便续！”
店里的暖气打得很足，宋悦舔舔嘴唇，突然也有点想喝一杯。
他们点了猪蹄，站到冰柜前拿烧烤，宋封斜靠在一旁，闲闲道：“随便点，哥请客。”
“woho！”宋悦欢呼，框框往盘子里装烤串。
“一共七百三十一，抹个零给七百就行，先给你们上啤酒，不够叫人续啊。”老板飞快地敲计算器，扫了宋封的付款码后把小票递给他。
众人坐到桌上的时候，服务员已经为他们拿了扎啤桶，陈冽懂事地先给宋封倒上一杯，然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酒杯敬酒：“谢谢哥请客，我敬你一杯！”
宋封有点犹豫：“我晚点还得开车带我妹回家……”
“哎呀没事，先喝先喝，于微微会送你们回去的，再说了反正今天要通宵，大不了睡我家呗，新房刚装修好，房间管够！”
陈冽家是办厂的，算是个富二代，家里房产比宋悦小时候玩的积木模型还多。
说着，他还碰碰于微微的手肘：“你应该不喝吧？”
于微微冷漠地拍掉他的手：“酒精影响大脑，我的脑子很贵。”
两人敬酒间，宋悦已经急不可耐地给自己满了一杯，周嘉文替她擦擦洒在桌子上的两滴，也拿自己的杯子接了半杯。
他举起酒杯，杯口轻轻碰了碰宋封的杯底，温声道：“哥，我也敬你一杯。”
宋封看他许久，叹了口气，道：“加把劲，别给我妹拖后腿。”
周嘉文于是咧嘴笑了，声音很是愉悦：“好！”
干喝没劲，陈冽去跟老板拿了几个骰盅，嚷嚷着要跟他们玩比大小。
“玩大话骰吧，”宋封接过骰盅，跟宋悦解释规则，“这个游戏就是每个人各……”
“欸欸欸，”陈冽没耐心听他们废话，赶紧叫停，“不用哥，宋悦会玩得很，这玩法还是她教我的。”
宋封突然沉默了，周嘉文也略显吃惊地看向她。
“哎呀我室友教我的，”宋悦尴尬扶额，瞪了一眼陈冽，“就你话多。”
其实还真是从魏掩瑜那里学来的，她们寝室偶尔去清吧，魏掩瑜花样很多，宋悦也聪明，上手很快，只不过怕宋封多嘴，一次也没有跟他提起过。
“怎么了这是？”于微微疑惑地扫视一圈，“这是什么禁忌游戏吗？男的能玩女的不能玩的那种？”
“不是，”宋封咳了一下，“我有点太封建了，玩吧玩吧。”
宋悦刚要去拿骰盅，就被陈冽拍开手，“去去去，你不许玩！”
“凭什么？”
“我输不起行了没？”陈冽胡搅蛮缠，“我不管，我只跟于微微玩，她赢了周嘉文替我喝，她输了你替她喝。”
“行啊，”宋悦很自信地拍拍于微微的肩，“你可别忘了她搓麻将时候的新手运，别后悔啊。”
“我后悔什么？反正是周嘉文替我喝！”
当事人周某只好摸摸鼻子，表示他没意见。
简单为于微微讲解了规则后，宋悦把骰盅递给她，对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去吧！输了也没事，周嘉文应该喝不过我。”
周嘉文赶紧挽尊：“虽然我酒量比不过你，但酒品应该比你好。”
双方都摇盅落定，于微微打开盖子随意扫了一眼，打了个哈欠：“三个六。”
“加一个！四个六！”
“五个。”于微微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陈冽哼哼两声：“别太自信了姐，我可不信，开！”
他们一齐打开盖子，陈冽那边只有一个六，而于微微那边明晃晃的，四个。
陈冽瞪大眼睛，周嘉文无奈叹气，咕咚咕咚喝下一杯。
游戏又继续了几个回合，只能说于微微不愧是于微微，目前为止宋悦只喝了一杯，而周嘉文已经喝得晕晕乎乎，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了。
宋悦突然犯了心疼男人的毛病，她怜爱地摸摸周嘉文微红的脸，转头问宋封：“哥，你能不能替他喝？”
宋封：“？”
此时的周嘉文已经顺势靠在了宋悦的肩膀上，闻言轻轻拉扯着她的衣袖，摇摇头：“不用麻烦哥哥，我自己能喝的。”
“行了，”宋封一把夺走他的杯子，恶狠狠地瞪他，“啤酒都能喝醉！不能喝坐小孩那桌！”
周嘉文假装没听懂，又往宋悦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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