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呐日志 2023.10.14
深度：6173米
异常现象：海底热泉区声速异常，水体温差导致声波折射形成天然管风琴效应
备注：检测到金属共振频率428Hz，与"青鹳丸"船钟材质匹配度99.8%
赤潮组成的五线谱在海面上燃烧。
那些发光的藻类并非随意漂浮，而是精确排列成《月光》的乐谱，只是音符被替换成了沉船坐标。苏砚站在剧烈摇晃的观测站甲板上，看着汐的鳞片随乐谱亮起对应的荧光——她正在用身体翻译这段跨越八十年的信息。
"不是坐标..."苏砚突然抓住林原的手腕，"是深度！每个音符代表一个等深线！"
老船长从轮机舱拖出布满藤壶的金属箱。箱内静静躺着三枚锈蚀的深水炸弹——1943年型号，引信已被拆除。老人颤抖的手指抚过弹体上刻着的日文假名："叶寒改装过这些...把炸药换成了氧气舱..."
汐的尾鳍突然拍打甲板。她抓过炸弹，用指甲在锈层上刮出深痕，铁屑飘向声呐屏幕，自动吸附成热泉区三维地图。其中一处喷口被特别标出，形状像极了哥特式教堂的尖顶。
"月食开始了。"林原指向天际。月亮正被阴影蚕食，而与此同时，海底传来的钟声突然变得无比清晰——那不是机械钟的声响，而是热泉喷发时，超临界流体通过沉船钢管产生的共鸣。
深度：1500米
苏砚穿着老式潜水服下沉。这是用叶寒当年改造的氧气舱组装的，内部压力系统与人鱼□□渗透压惊人地相似。头盔里回荡着汐通过骨传导送来的鲸歌，而面罩外，无数发光樽海鞘正组成向下延伸的螺旋阶梯。
他的耳膜开始出血。
1500米处的压力让潜水服吱呀作响，但真正刺痛耳膜的是那些声音——1943年的日语喊叫、钢板撕裂的呻吟、以及...钢琴声。真正的机械钢琴声，从更深处的黑暗中浮上来。
汐突然出现在他身侧。她的形态变了：鳞片边缘长出珊瑚状的增生结构，耳鳍扩展成半透明的膜翼。当她的手贴上苏砚的面罩时，那些因高压渗入头盔的海水突然结晶，在玻璃上形成微型的巴洛克玫瑰窗图案。
"他们用沉船的管风琴...改造成声波武器。" 汐的声音直接在他脑内响起，带着叶寒记忆特有的关西腔调，"军医佐藤想提取人鱼的次声波腺体..."
深度：3000米
一群盲鳗包围了他们。这些本该畏光的生物此刻浑身散发着珍珠母光泽，它们的皮肤上浮现出日文电码——正是当年"青鹳丸"沉没前发出的求救信号。
汐的鳃缝完全张开。她吐出串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裹着一粒从苏砚伤疤脱落的珍珠母碎屑。那些碎屑吸引着盲鳗，在鱼群中央组成个旋转的模型：一艘倾斜的军舰，甲板上有两个相拥的人形光点。
苏砚的视网膜突然灼烧般疼痛。他的视神经正被迫接收双重影像——现代深海探照灯的冷光与战时舰艇爆炸的橙红火光重叠在一起。在双重画面中，他同时看见：
现在的汐用尾鳍缠住他的腰，将他拉向热泉喷口
1943年的粼将鲸骨梳塞进叶寒的潜水服口袋
两个时空的触感同时作用在他身上：现代深海服的金属束缚感，与战时浸透海水的棉质军装触感。
深度：4500米
热泉教堂的尖顶刺破黑暗。
那是由沉船锅炉、钢琴骨架和热泉矿物共同构筑的诡异建筑。锈蚀的船钟挂在歪斜的十字架上，每当超临界流体喷发，钟舌就会撞击出428Hz的纯音——正是人鱼族求偶歌的基准频率。
教堂内部，排列着七个灌满海水的压载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人鱼标本，她们通过体细胞记忆保存着不同时期的汐。第七个舱体刚刚破裂，黏液正形成新的斐波那契螺旋。
汐突然将苏砚推向教堂中央的管风琴。那乐器由军舰蒸汽管道改造，琴键是鲸牙制成的。当他的手指碰到中央C键时，整座教堂突然剧烈震颤——
热泉喷发的黑烟中，浮现出叶寒与粼最后的影像：
年轻水手用自制的氧气面罩罩住人鱼的口鼻，自己则被军医的解剖刀刺穿肺部。鲜血在他周围形成球形屏障，而粼正将某种发光腺体植入他的心脏位置...
"不是克隆..."苏砚的潜水头盔咔咔作响，"是共生...你把自己的发声腺给了叶寒..."
汐的指尖划过管风琴。七个压载舱同时裂开，标本们化作发光浮游生物群，在空中拼出日文与鲸歌密码的混合信息：
**ウソじゃない ただ時差があるだけ**
（不是谎言 只是存在时差）
深度：6173米
月食达到巅峰时，热泉教堂的玫瑰窗（实际是潜艇观察镜改装）透下血红色的光。苏砚看见自己的潜水服正在溶解——更准确地说，是与皮肤融合。汐的鳞片嵌入他的关节处，形成某种人工鳃结构。
老船长通过残存的通讯频段发来断断续续的警告："苏砚...你的生命体征...正在变成..."
汐吻了他。
这不是人类意义上的亲吻。她的犬齿刺入苏砚颈动脉，将最后的发光腺体注入他的血液。同时，她的鳃缝紧紧贴合在他的新鳃上，完成人鱼族最古老的氧气共享仪式。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苏砚听见两种心跳声逐渐同步：
一种来自自己胸腔内加速的人类心脏。
另一种...来自海底教堂地下的巨型热泉口，那是地球脉动的频率。
赤潮突然从海面直贯而下，像条红色缎带缠绕在教堂尖顶。藻类组成的五线谱此刻清晰显示着《月光》的完整乐谱，只是结尾处被修改了——
最后三个音符，正是苏砚心电图早搏时的波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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