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日志 2023.10.15
生命体征：
- 心率28次/分（正常人类心率60-100）
- 血氧饱和度197%（常规上限100%）
- 皮肤表面出现珍珠质分泌现象
备注：受试者苏砚的线粒体端粒酶活性相当于深海管水母，其心肌细胞与人鱼发光腺体形成电突触连接
苏砚在剧痛中醒来。
他的视网膜上覆盖着一层半透明薄膜，将深海6173米的黑暗过滤成诡异的幽绿色。热泉教堂的尖顶在视野里微微颤动，像隔着沸腾的热浪——那是他新生的瞬膜在自动调节水压差。
汐的牙齿还嵌在他颈动脉里。
不同于陆地的咬合方式，人鱼的犬齿是中空的，正将某种萤蓝色粘液注入他的血管。苏砚能清晰听见液体在自己体内流动的声音：喀哒、喀哒，如同生锈的齿轮重新咬合。
"你在...改写我的循环系统？"他的声带振动传导到汐的颅骨，直接转化为生物电信号。
汐的睫毛上挂着热泉矿物结晶。当她眨眼时，那些晶体落入苏砚张开的嘴里——尝起来像海盐焦糖，带着微弱的电流感。检测仪显示，他的唾液正在电解生成纯氧。
老船长的通讯器突然爆出杂音："苏砚！你胸腔里的...不是心脏...是..."
汐终于松开牙齿。她苍白的指尖点上苏砚左胸，那里的皮肤已经半透明化，露出下方跳动的器官——那不再是人类的心脏，而是一颗由发光腺体、热泉矿物和叶寒心肌细胞共同组成的共生体，每次收缩都喷出微量超临界流体。
"叶寒当年...也是这样活下来的。"汐的思维波动直接刻进苏砚的大脑皮层，"佐藤不知道...我们的腺体...其实是时空锚点..."
深度：6173米·热泉教堂内部
管风琴的鲸牙琴键正在融化。
苏砚每按下一个音符，对应的琴键就会液化重组，最终形成微型人鱼雕塑。当他弹到《月光》第三小节时，整面风琴管突然扭曲变形，露出后面隐藏的舱室——
一具穿着1943年日军制服的骷髅坐在轮机上，胸腔里嵌着颗散发蓝光的球体。骷髅的右手骨死死攥着半枚鲸齿，齿面上刻着德彪西的签名。
"叶寒的...遗骸？"苏砚的声带突然发出两种音色——自己的声音与某个陌生男声的混响。
汐的尾鳍扫过满地矿物结晶。那些晶体自动组成箭头，指向骷髅左胸第三根肋骨——那里刻着摩斯密码的凹痕，翻译过来是：
PRESS YOUR SCAR AGAINST MINE
（将你的伤疤贴在我的身上）
苏砚颤抖着解开潜水服。他左胸的蜂巢状疤痕此刻完全透明，每个六边形小格都映出不同时期的影像：童年溺水被救、潜水事故、与汐的初遇...而在最中央的格子里，是叶寒记忆中的粼——她正将发光腺体按在年轻水手相同的伤疤位置。
当他的疤痕贴上骷髅肋骨时，整座教堂突然响起管风琴的轰鸣。不是人类演奏的，而是数百条透明触须从热泉喷口伸出，同时按压琴键发出的和弦。
骷髅的颌骨张开了。
一颗完美的心形珍珠滚落到苏砚掌心，内部封存着叶寒最后的记忆脉冲——
1943年10月8日·青鹳丸底舱
粼的鳞片在黑暗里发出警告式的红光。她抓着叶寒的手按在自己鳃部，让他感受那里异常的振动频率。
"我们不是...被时间分开..."她的日语带着奇怪的口音，"是被...声呐切碎的..."
佐藤的解剖刀突然刺穿舱门。在刀光闪过的瞬间，叶寒看见刀面上蚀刻的德彪西乐谱——那根本不是音乐，而是声波武器的频率图。粼的尾鳍猛地将他扫向压载舱，自己则迎向刀锋。
最痛的并非刀刃入肉。
是粼将自己最珍贵的发光腺体硬生生扯出，塞进叶寒被刺穿的肺部时的灼烧感。当腺体接触到他心脏的瞬间，整个海底突然变得清晰可见——叶寒这才惊觉，所谓的"深海黑暗"根本不存在，是人类被特定声波屏蔽了视觉。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粼用鲸骨梳刺穿佐藤的喉结，而自己的血液正在水中形成立体乐谱...
现在·热泉教堂
珍珠在苏砚掌心化为齑粉。那些粉末没有散落，而是组成微型台风眼的形状——正是当年"青鹳丸"沉没时的海洋状况。
汐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的鳞片纷纷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皮肤——那上面浮现出与苏砚完全一致的蜂巢疤痕。当两人伤疤相贴的瞬间，教堂的地板裂开了。
暴露出的并非岩浆，而是由沉船零件、热泉矿物和无数鲸骨梳构成的庞大机械。它的核心是颗跳动的水晶心脏，表面布满枝状闪电般的纹路。
"这是..."苏砚的新心脏突然与之共振，"人鱼族的...时空调节器？"
汐的眼泪第一次真正落下。那些泪滴不是液体，而是微型的量子纠缠态晶体，每个都包含着叶寒与粼的片段记忆。她在苏砚新生的鳃边轻语：
"我们从来不是...前世今生..."
"是同一段旋律...在深海声道里...反复回荡..."
赤潮突然从教堂尖顶倒灌而入。那些发光的藻类不再组成乐谱，而是化为无数细小的日文与鲸歌密码：
ウソじゃない ただ音さえあれば
（不是谎言 只要还有声音）
整座教堂开始旋转下沉。在完全没入热泉的前一刻，苏砚看见自己的潜水服彻底溶解，露出下面覆盖珍珠层的皮肤——
那是粼当年为叶寒设计的共生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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