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女性不再处于受保护的地位,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伍尔夫
这个世界的大人不会都站在爹娘的一边吧?她们都把她当小孩子,可我这个十五岁的小孩子不允许自由自在地读书,不允许自由自在地寻找自己的天地,却可以被拘留在一个小院子里,给男人生孩子吗?
“老板,我不知你与我娘关系如何,但我知道如果今日我走不了,那我便不想再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摆在你面前,她不想为了逃婚寻死觅活,只想闯出一方自己的天地,不罔顾读了这许多年书,不罔来这人间走一趟。”
“你这是何意?莫非你是为了逃婚跑出来的?”唐宁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把她拉去了后院的一个房间,先躲避了来找人的周菱父母。
“正是,我心怀坦荡,不怕与人道,我不想被困于一方庭院苟活到死,趁着我还年轻,必须要逃脱牢笼!”
“那你可知,困住你的究竟是什么?”唐宁严肃地问道。
“我认为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可全世界的人都在与我作对。”
“说得没错,孩子,你很有想法,也很有勇气!这个忙我帮定了!”唐宁一反常态。
周菱眼中重燃希望,光芒就像照进了这漫漫黑夜,浸染了两个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的瞳孔。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小周菱大笑起来豪放狂气溢满房间,唐宁见此眼角皱纹都舒展了:“你知道我?”
周菱道:“那当然,这整个镇子的人我虽然没见过,但都从姐姐的嘴里听过,她没事就喜欢聊别人的八卦闲话,我就知道你了。”
唐宁挑起一边眉毛,刚要说话,就听外面喧闹起来。她让周菱先躲起来,然后便出去查探,周菱依旧不放心,悄悄跟了出去,爹娘家的酒楼保镖和差役都出动了,唐宁正在与那为首之人周旋。
“我刚才分明看见有个黑衣小子跑进了厨房!”
说话之人正是方才在堂中吃面的人之一,他义正言辞地说见过周菱,而唐宁却大方承认了这件事。
在门外偷听的周菱失望至极,心道原来方才唐宁不过是骗她罢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突然,堂屋再次宁静了下来,那群人突然走了,她惊讶地抬头,唐宁正背着手看她。
“如何?信不过我吗?这下可信了?”唐宁笑得发邪。
“我爹她们呢?”
“我说你已经顺着小路跑了,未在我这停留,她们当然就走了。”
周菱高兴地无法自已,擦着眼泪,对唐宁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可是,如果她们没找到我,再来找你该怎么办?”
“无妨,就算她们怀疑我,也不能把我如何。”
周菱这下总算是安心了,唐宁却皱起眉头:“我想今晚见过你的人可不止我和那位客官,这房子也有可能隔墙有耳,安全起见,你马上就得出城才行。”
周菱:“那我该做什么?”
唐宁不知去了何处,一个时辰也没回来,只叫周菱在屋子里等。直到周菱昏昏欲睡之时,唐宁回来了,外面停了一匹马和一个包袱。
“唐老板,您这是?”
唐宁淡然地说:“既然你我遇见,我便送你一程又何妨?”
也许人在江湖,一个“义”便是如此?
她经常听姐姐和娘亲说,女孩子在外面要小心这小心那,害的她也经常没有安全感,生怕一出大门便遭了难,可如今看来,她运气不错。
人还是要勇敢迈出那一步,没有那一步,接下来的故事都将不复存在了吧?
十年后,二十五岁的周菱,一人一骑,一只海东青,畅游在天地之间。她生于天地之间,云游过四海,在世界之巅看过日出日落,她邂逅了一段难以忘记的情,她交过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她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师父,她武功虽不算盖世,但她的人生到此,已经无遗憾。
这都要感谢十五岁那一夜,遇到的一个,名叫唐宁的人,还有那个勇敢迈出第一步的自己。
唐宁和周菱二人乔装打扮,于第二日的正午终于出了青梁城。
唐宁与周菱共骑一马,在山路上行走,有说有笑。路人或神态匆忙焦虑,或低头无精打采,唯有她二人言态轻松,就像第一次破笼而出的鸟儿,在清风和绿树之间快乐翱翔,尤其是人生第一次出城的周菱。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唐宁问周菱,而后者如在梦中,眼睛发直,似在出神。
“这不是梦吧?”周菱再次发问,而唐宁打着哈欠:“人生如梦,活在当下才能抓住梦。”
周菱听了便不困了,瞬间打起精神:“南方据说风景秀丽,四季如春,不如我们去江南吧!”
“现在是秋天,以我们的速度,两个月就到江南了,那时候可就没有什么秀丽景色咯。”
“你不是才说,要活在当下吗?那这一刻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不论结果,就是要去。”
唐宁哭笑不得:“抓紧了,我要加速了!”
马蹄四溅,秋风骤起,小屋之中,炊烟渐起。
二人启程三日,终于找到了一家驿站,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已经是筋疲力尽。
二人要了一间房,好在有两张床铺。唐宁递给周菱一碗热姜汤,周菱裹着棉被,直打喷嚏,她喝了半碗忙递给唐宁:“你也喝,你也喝。”
经过这三日的日夜相处,二人已经十分熟悉。唐宁笑了,觉得这孩子心地十分好,会心疼别人,也懂得将心比心。最重要的是,她虽然是个没出过家门的小姑娘,路上吃了苦却从不抱怨,有时甚至还能帮她的忙。
昨日二人没找到落脚之地,便在野外随便打了地铺休息,周菱主动去捡柴禾,还会钻木取火,一问才知,这些都是周菱在书里学的。
唐宁接过喝完了姜汤,便也盖上被窝睡了。周菱听着外面的落雨滴滴答答落下,却是失眠了。
因为她意识到,闯江湖不是她想得那么简单。本以为江湖险恶,要小心坏人,可现在才意识到,路途的漫长和乏味实在考验耐心。本以为离开家就自由了,可她离家第二天就想念起娘亲,还有姐姐。
本以为交朋友结伴最难,可她才知道最难的其实是山路崎岖,天气恶劣,道路荆棘复杂,对于一个不会骑马,没有野外生活技巧的人,可谓是难上加难。更艰难的是,她体力也不行,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只是在强撑罢了。
肚子突然一阵绞痛,周菱意识到是自己的月事来了。她又想到曾经一来月事,就整天躺在温暖的床上,娘亲会给她准备红枣人参汤,肚子就不会疼了。可现在她哪里有那个待遇?
周菱咬着牙下床,戴上斗笠,穿上蓑衣,打算跑到茅厕里换衣服,顺便去厨房打水洗裤子。可雨下得实在太大,出去一趟就像洗了澡似的。
在她进屋的时候,发现房檐上有个黑影突然消失,狐疑了一下,便没去理会,可刚一回头便被身后之人捂住嘴巴。
“别出声,否则我就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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