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安静得很，唐惜青睁开眼时，江辞晚已经转回去了，弯着腰推算着化学题，似乎在琢磨水解。她端详那张答题卡，D阅读的空白处泛着淡淡的折痕，是刚才他捏着的地方。
于霜没回头，识趣地把脑袋埋进英语词典，假装在查“significant”。
晚自习犹如平常一般度过，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唐惜青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顿。江辞晚的影子投在她的练习册上，他要干嘛？屠了自己吗？
“不会是在等我吧？”唐惜青把生物练习册放到书包里，打趣着。
“猜对了，快点收拾。”
于霜给唐惜青使了个眼色，唐惜青会意，让于霜先行离开。
两人一同走出教学楼，人很多，大家都兴奋地讨论晚上是吃章鱼小丸子还是烤冷面，嘈杂而凌乱。路灯在石板道路两侧，有秩序地排列着，灯光隐隐绰绰，只能看清周围同学的剪影。
“唐惜青。”江辞晚正好走到路灯旁，半边脸浸在阴影里，“D篇答案是ABCC，你要是涂了，总分125。”
唐惜青没看他，说：“知道。”
她考前扫过一眼原文，是关于珊瑚由于温室效应而受到影响的文章，生词略多，但翻译起来不算难事。
“为什么？”他追问，声音里带着点她没听过的涩味，“因为苏杉杉？”
空气突然凝固，唐惜青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早已入秋，树叶在此时也快掉光了，风也寒飕飕的，吹来属于夜晚的味道。
“你的作文，每次都让我学到很多。”她忽然说，“比喻句很加分，纵使你的比喻句用的不如我刚上一年级的表妹，‘The smile on her face shone like a diamond’，很值得学习。”
江辞晚愣了一下，大概没料到她会提这个。他摸了摸鼻子，耳尖在路灯下泛出点红，不过眼神中却不露出丝毫羞赧：“我舅以前也是搞英语的。”
唐惜青哦了一声。她知道苏杉杉是英语老师，没想到他舅舅也捣鼓英语。
“唐惜青，你这样，让我很没有挑战性。”他又说，声音比以往轻了一些，“我想考过你，考过不留余地的你。”
唐惜青想起晚自习的情景——江辞晚写完作业，一边转着笔，一边翻看着英文杂志。反观自己，写完作业，拿起自动铅笔就开始画小人。
他比自己努力多了。
她忽然觉得有点可笑，江辞晚好似在挑起一场幼稚的攻防战，两人你退一步，我刺一下，却谁都没说清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下次不会了。”唐惜青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路灯的光在他瞳孔里碎着，像漫天的星星。
江辞晚扯了扯嘴角，没笑，却比笑的时候顺眼多了：“一言为定。”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又带着某种微妙的制衡，二人的关系也算是有所缓和。
唐惜青不再“控分”，英语作业也算认真完成，连英语老师都打趣她“总算拿出真本事了”。江辞晚也像是憋着股劲，课间总能看到他趴在桌上钻研英语作文，偶尔抬头撞上唐惜青的目光，就立即撇过头去。
于霜夹在中间，渐渐摸清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表面上针锋相对，实则暗地更是如此。她只是没想到唐惜青这种低耗能的人，偶尔也会抽出来空，来玩这种斗争小游戏。
周一的英语小测成绩出来时，唐惜青看着卷子上的42分，指尖顿了顿。江辞晚的卷子就在旁边，41分，是短语默写错误。
“差一分。”江辞晚凑过来看，语气里听不出输赢的情绪，“嚯，不过我才发现，你的字看着还可以，要不要加入英语社团？”
“啊？”唐惜青对他突如其来的邀请发出质疑，“社长是谁？”
“文科班的一个小子，不过没关系，我是副社长，让你走个后门，要不要来？这周三放电影，我定的。”
正说着，季谋雾抱着一摞作业本从旁边经过，脚步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但我要去化学社。”唐惜青看了一眼季谋雾，说。
“化学社？” 江辞晚挑起眉，“好玩吗？”
“不清楚，我有空再去英语社吧。”唐惜青瞟了一眼季谋雾，含糊地回应了下。
季谋雾是化学社的社长，唐惜青周三想去化学社，是在刚刚两秒钟前决定的，她到底要看看季谋雾是何许人也。
“季谋雾啊，”江辞晚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初中时比我能说。”
唐惜青转头看他：“因为你？”
江辞晚没回答，只是从笔袋里抽出支红笔，在本上刷刷写起来。“其实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改一下英语剧本。”他说，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手背上，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你们英语社活动不少。”
“那个带班老师可会整活了。”
“所以是什么剧本？”唐惜青歪过头。
“社长让我定，英文的，符合3500词以内的那种。”江辞晚专注地盯着笔记本，“社长倒是轻松，一撒手什么也不管了。”
“随便抄个童话故事改就是了。”
江辞晚扭过头，诧异地看着唐惜青：“竟然在认真给我提意见？难得。”
“我人比你善良。”唐惜青叹气。
“不如你真来英语社吧，我给你封个职位。”江辞晚劝慰道，“给你封英语社副副社长。”
没安好心。
“听上去就没意思。”唐惜青糊弄着，目光却越过前面看向季谋雾。
“不去书画社画画了吗？”周三下午，社团活动时间，于霜拉着唐惜青问，“我们的那个板画，你还没刻完呢！”
“我想去化学社看看。”唐惜青推推眼镜，“你和小芒一起去吧，我下次再去书画社。”
“好吧，下回别鸽了我俩哦。”于霜嘟嘴，然后挽着小芒前往另外一个教学楼。
化学实验室在唐惜青所在的教学楼，所以她前往一楼，推开化学实验室。
哇哦，人少得可怜。
可以理解，因为实验班的同学不会参加社团，而化学社这种名字……普通班的同学也不会来。
而且社团活动占的是自习时间，在高二这种所谓的“紧要关头”，还是有很多人在教室里写作业的，或者翘课去操场上打篮球散步。
“啊，哈哈，小季你看，这不还是有人的吗？”一个短发老师拍手，“要不就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上自习了哈哈。”
“老师好。”唐惜青拘谨地点头。
“嚯好学生！”老师拍着讲台，“终于来人了，既然这样你们写一套化学题吧，我这有点事，你们先写着，等我给晚上给你们批出来吧，我看你们快考试了！”
啊？写套卷子？
好陌生的表达方式。
怪不得没人来啊……哪怕给别人看实验视频呢。
“总而言之我有点事，我要先走了！”老师挥舞着手臂，嘱托着季谋雾，“社长你先发卷子，写完扔我办公室桌子上！”随后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你们化学社就写这个吗？”唐惜青忍不住吐槽。
季谋雾没开口，把卷子放到唐惜青面前就当作回话。
“下回放一些实验视频不好吗？或者说是……嗯，捣鼓点实验，焰色试验会不会好做一点？”唐惜青没话找话。
季谋雾依旧不回话，他的冷白皮白得吓人，脸色也是，满脸充斥着“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
唐惜青叹气，这人比江辞晚还难对付。
江辞晚冷脸的时候好歹会回应，这个季谋雾像是根本听不见她讲话一样，拿起笔就做题啊！
卷得她好有压力。
她握住笔，悄声问他： “下次不来的话，这次可不可以不写这个了？”
依旧不回话。
好吧，她确实应该继续写题，不过……
这和在教室里上自习有什么区别啊！
化学实验室还冷得要死，好似冬风从年久失修的窗户缝里漏进来了，不如在暖烘烘的教室里写自己作业了吧。
唐惜青又有点后悔和江辞晚摆架子，拒绝参加英语社团，去英语社看电影也好啊，不过那种英语社除了看《音乐之声》《肖申克的救赎》就是《盗梦空间》了吧——那也比这好。
“那我可以现在走吗？”唐惜青堆起笑问。
季谋雾没看他，他已经做到第四个选择题了——似乎是道实验方程式判断。
正当她以为季谋雾不会回话时，季谋雾忽然问：“为什么？”
“啊？”唐惜青没想到他能回话，她慌张地说，“因为吧……太冷了这里，我不如回去学习。”
“为什么下次不来了？”
不儿哥们，何必刨根问底？
“你看，我化学本来就不好，我上次赋完分才70，况且社团活动不就是为了放松的吗，我想去对别的领域提升兴趣。”唐惜青解释。
“所以你要去英语社？”季谋雾转眸看她。
“嗯？”唐惜青眨着眼睛，这和英语社有什么联系，她把生物社物理社书画社辩论社编程社地理社讲解社全去了个遍，为什么单单是英语社。
“我那天，听见江辞晚和你说话了。”
“哦，哦哦！”唐惜青点头，“你听见了啊。”
“嗯。”
唐惜青不知道回复什么，嘴不受控制地问：“怎么样？”
季谋雾一时间也没理解唐惜青想问什么。
“你是在问我被他孤立的感觉怎么样吗？”季谋雾没什么表情地问。
哇哦，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搬砖自己砸，唐惜青你真是好样的。她心里想。
“额……没有没有，”唐惜青尬笑， “所以你们俩为什么……”
季谋雾垂眸，开口：“你能告诉我，你是如何摆脱江辞晚的孤立的吗？我知道他生日没邀请你这个事。”
“我没办法帮……”唐惜青为难地开口，因为江辞晚本来也没打算真正孤立她。
“算我求你。”季谋雾缓缓地抬眼，莫名带着脆弱感，“我被他逼得真的很绝望。”
化学社真的如此，曾经去写了一节课的题哈[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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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季谋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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