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受伤了吗？”李月柯忽地想起他晚归的原因。
方才因他赤着身子，李月柯眼神只敢往他脸上瞟，现在才注意到他身上染成血色的里衣，一下便急了，想要过去查看。
可这小溪虽然不算宽，却也不是李月柯一步就能跨过的距离。
她转头左右寻找，看到一处勉强能蹚水到对岸而不至于打湿鞋子的石堆，忙不迭朝那边跑去。
“我没事，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江北一边说着，一边将剩下的衣服往身上胡乱披上，却看见她突然跑开，问道，“……你要做什么？”
李月柯很快到了他面前，她不好直接上手脱他的衣服，却不相信他说伤已经好了的话，执意要瞧他的伤口。
二人僵持半晌，望着李月柯毫不退让的目光，终于还是江北败下阵来。
他没说话，侧头垂下眼，将左侧的衣服拽开，露出伤口较少的一侧。
左肩处有一条未消的红印，这伤似乎要早一些，也不太严重，的确可以算是好了。
李月柯抿着唇，又往下瞧，腹部的那一道伤口，本已快结痂却又裂开，现在虽止住了血，却仍有些不忍直视。
她不傻，江北愿意给她看的伤，想来已经是轻伤了。且就凭这两道伤口，也不至于将衣服染成那样。
再加上他见到自己就没挪动过一步的腿，以及有些怪异的站姿，他腿上的伤定也不轻。
都这样了，他还什么都不顾地追到江南来。
她都是昨日才刚到云州，江北又是什么时候回到京城，然后带着一身伤日夜不停地赶来找她？
李月柯的手靠近了伤口，却在即将触到江北时又轻颤着收回。
江北莫名觉得腹部的那道伤口有些发痒，他回过头看向李月柯，见她虽无声却已满面泪痕，一下便慌了神。
他连忙抬手擦着她脸上的泪，“你哭什么呀，我不是都说快好了。”
李月柯看着他，没有说话，眼泪却没个停。
随着江北再次抬手的动作，一个东西忽地从他身上散乱的衣服中滑落在地。
“呀，这不是郡主给——”一旁的秋翠最先瞧清，她轻呼道，又飞快止住话。
二人低头看去，青色荷包上绣着眼熟的明月翠竹纹样。
是她当初绣给应楷，却没能给出去的那个荷包，那日被她扔出窗外便消失不见了。
原来在江北手上。
江北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蹲下捡起来，左腿却一阵抽痛，他轻嘶一声，止住了动作。
荷包于是落到了李月柯手上，她捡起来，青色的缎面被鲜血沾染的地方颜色变得深了许多，就连那轮圆月都染上了红。
江北也才注意到荷包成了这样，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手里有些重量，荷包里似是有东西，李月柯瞥了眼江北，见他紧闭着嘴一言不发，便继续打开了荷包。
里面竟是她的那个扇形耳坠。
之前被她隔墙抛至江北的院子，白玉完整无缺，银丝却不知为何扭得奇怪。
李月柯渐渐停下抽泣，她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江北。
江北呼吸停滞，做好了将被她追问的准备，却见她什么也没说，将东西收在了自己袖中。
江北盯着她的袖子，有些想要回来。可东西虽然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却也的确不能算是他的东西。
“这样还乱跑，真不爱惜自己身子。快穿好衣裳，跟我回去。”李月柯只当作没看见他的欲言又止，抬手拭去脸上的泪，转身背对他，没好气地道，“没养好伤你哪也别想去。”
江北自知理亏，他也不想这幅模样出现在她面前，飞速将衣服穿好。
“好了。”
李月柯这才转回来，低头看向他的腿，“你怎么来的？”
随着江北的目光望去，不远处有一抹熟悉的棕红色，马儿似有所感，抬头望向这边，马尾轻轻晃动。
“追风？”李月柯挑眉，“你折腾自己还不够，连追风也不放过。”
追风眼睛里映着走近的人，嗅了嗅李月柯身上的味道，随后轻轻用头蹭她。
追风是江北幼时学骑马，江将军给他寻来的一匹性情温顺的母马。
李月柯第一次骑马也是骑的追风。
那时还只有三岁的小马，逐渐长成现在这样，跟着江北从遥远的苍州到了京城，如今又到了江南。
许久不见，李月柯顺了顺它的毛，将它牵到江北身旁。
江北上马的动作也不如从前利落，但他也顾不上这些了，“还好有追风在。”
李月柯又看了一眼他的腿，平静道：“是啊，不然我和秋翠也没法将你带出去。”
“……”江北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索性闭上嘴。
追风从水中踩过，驮着江北跟上李月柯和秋翠。
江北是从对岸来的，没走过这边的路，陌生又偏僻的山路让他皱了皱眉，这才想起来问李月柯，“这是哪里？你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
“这是江宁寺的后山，前面有片芙蓉树，听说后山的芙蓉花开得很好，我就来瞧瞧。”李月柯头也没回，继续道，“手上蹭了点泥，遇到位小师父，说旁边有条小溪。”
话音刚落，几人从树丛中出来，便瞧见了那片淡红的芙蓉花。
往前又走了一段，路过一个小屋，才到了石头路上，往上是她们从寺里来的路，往下……应该是下山的路。她记得上山前看见有一条没什么人走的小路，瞧着和这石头路便差不多。
“秋翠，你先回寺里，和舅母她们说我在山下等她们。”李月柯指着往下的路，“我们先从这里下去。”
让江北骑着马上山显然不太可能，而她现在莫名不敢让江北一个人待着，总觉得他会任性地又做些什么让人头痛的事。
秋翠却犹豫着看了看江北，不大愿意走，“郡主……”
“你和秋翠去吧，”跟在后面的江北开了口，“我去山下等你就好。”
李月柯闻言望向他，没有说话，江北却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
“我不会偷溜的，”江北别过头，“……本来就是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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