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栀原本还在生气,透过铜镜,却被自家小姐的一笑晃了神。又见小姐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不禁也放下心来:“若真是如此也好,让老爷看看这个家除了小姐谁都掌管不了,以后老爷也就能死心了。”
“知我者,丹栀也。”林舒云招手,“不说这个了。姐姐快来,看看这个步摇怎么样?”
丹栀走上前,细细端详,一支赤金衔珠的牡丹花步摇在林舒云的手上轻轻晃动着,那白皙纤细的指尖仿若积雪,越发衬得红色牡丹栩栩如生,亭亭绽放。
“很好看。是姜姑娘赏的?”
“不是赏的,是她送的。丹栀,你喜欢吗?”林舒云抬眸。
丹栀点头。
林舒云起身,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抬手将步摇插到她的发间。
“小姐!这……”
丹栀惊慌失措,话还未说完,就被林舒云笑着阻止了:“看,多与你相配。正值青春年华,干嘛整日那么素净,咱们这又不是尼姑庵。”
丹栀失笑。片刻后,她晃动着步摇,抬眸促笑:“看这一大堆金首饰,想必小姐今日去忠信侯府,十分满意吧?”
“自然。”林舒云合掌一拍,“姜姑娘性情豁达,为人谦和,乐于助人,能与她相识,我觉得我从牢狱之中走一趟也值了。”
“那为陆厉值不值呢?”丹栀突然发问。
林舒云愣了愣,垂下眼睛,又长又密的眼睫如蝴蝶般翩迁:“值。”
第二日一早,就有小厮来报,说,王公子领着人前往各林氏商铺查账去了。
林舒云闻言笑了笑,神色平静。
既然有人抢着帮她把活干了,她也乐得轻松自在。
接连几天,林舒云都前往忠信侯府,与姜玉瑶相谈甚欢。
这日晚间,她的马车刚刚驶近林氏布坊李掌柜的店面,就立刻被拦了下来。
“二当家,好歹一见。”李掌柜眼带恳求。
林舒云撩开车帘,故作不解。
在李掌柜的再三恳求下,林舒云终于步下马车。
刚一走进店铺,就见里面已经围坐了数十个掌柜,甚至连药坊的也有。
“这……?”林舒云故作惊讶。
“二当家,你可得管管我们的死活啊。”李掌柜差点老泪横流,“否则,我们就只能辞职不干了。”
林舒云浅笑:“李掌柜何出此言?别急,慢慢说。”
“今日早晨,不知从哪冒出个王公子,说是您的表哥,要替您接管林家产业。我们瞧他拿着林老爷的亲笔书信,还有林府小厮陪同,便信以为真,不敢怠慢。”实则是看着这个王公子面生,以为他比林舒云好糊弄,这才将他迎进门。当然,这话李掌柜不会说出口的,只是顿了顿,看了药坊赵掌柜一眼。
赵掌柜心领神会,紧皱眉头道:“他说要看账本,我们便把账本给他看,他说要看布匹、药材,行,我们也给他看了。瞧他那信誓旦旦的样子,我们还以为他多厉害呢,谁知……”
“那王公子根本就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却还一个劲的指手画脚,干预我们的正常营业。一会说布匹不该这样摆,应该将花色好的、颜色鲜艳的摆在外头,让我们以后少进点素的,还大逆不道说什么‘当今天子正值龙虎之年,离国丧早着呢。’二当家,你听听,这是他该说的话嘛?!”
“这算什么?我那药坊大夫帮人义诊时,他直接将人家病者赶出去了,直言没钱别看病,让人家等死。呵呵,看他还是个读书人,仁义志孝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还有,我那店里正忙着接待东临王府世子妃,上次她定的布匹被文昌伯爵府嫡长女抢走了,我正跟人好声好气的道歉,他倒好!直接将人赶走了!我连追三里路赔罪都没能唤世子妃回头!”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数十个掌柜围着林舒云叽叽喳喳,个个面色涨红,义愤填膺。
林舒云静静听了半响,终于没了耐性,挥了挥手。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林舒云慢慢道:“诸位今日受委屈了,舒云在此替表哥向大家道歉。只是表哥管家这事,我爱莫能助。此事全是父亲做主,我做女儿的也不好反驳,况且父亲极其看重表哥,一心想培养历练他,今日这些还不算什么,以后大家习惯就好。”
“这还不算什么?再照这样下去,我们也不要开门了,直接关门大吉算了。”李掌柜难以置信。
林舒云苦笑一声,故作为难:“家父难违。表哥对生意还不太明白,诸位多担待些吧。”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赵掌柜的眼珠转了转,若有所思。
离开李掌柜的商铺时,李掌柜仍不死心,追出店外,拦住林舒云的步伐,一脸指责:“二当家怎能如此绝情的袖手旁观?你们林家将我们折腾关门了,难道对你林家有什么好处不成?”
林舒云温声解释半响,李掌柜却依旧不依不饶,定要她当场赶走王越,否则便不放林舒云的马车离开。
两人相持间,林舒云无奈叹气,正准备将话挑明时,忽见李掌柜捂着胸口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同时,一个小石头也“咕噜咕噜”的滚在地上。
“谁?!谁砸我?”李掌柜抬头四望,惊慌失措。
林舒云也抬起头,却见一角黑衣一闪而过。
她瞬间呆了。
“丹栀,将李掌柜扶起来,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府。”
话还来不及说完,林舒云便跑远了。
“小姐,你去哪?”
丹栀在身后遥遥喊道,林舒云却心跳如擂,裙摆如云般轻拂过街面。
终于,转过拐角,空无一人的小巷里,陆厉双手抱剑,靠在墙上,凌厉的剑眉微蹙,漆黑的眼睛盯着她。
林舒云猝不及防,脚步一顿,身体却没反应过来,猛的往前一扑。
失重间,一只手臂横过她的腰侧,极热的手掌紧握着她的腰,扶着她站定。
林舒云双颊泛红,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心跳剧烈,却强行忍耐着,不敢发出声音。
她抓着陆厉的手臂站定后,手指紧了紧,小声道:“多谢。”
陆厉冷冷“嗯”了一声,收回了手。
四周红墙黛瓦,暖黄色的夕阳照在面前人纤长的眼睫上,如浮了一层细碎金光。
陆厉看着林舒云一直低垂着眼睫,等了片刻,忍不住开口:“你追着我干什么?”
“我……”林舒云咬唇,“我想见见你。”
“见我干什么?”
“我听说,大理寺的梁濯一直在追查你。他好像查出了你是煞月楼的天字号一等杀手,只是还不知道你是谁。”林舒云红着脸看了陆厉一眼,见他依旧眉目如剑的冰冷模样,心下担忧,“你日后行走江湖,要小心些。”
“梁濯。”陆厉冷冷勾唇,神色不屑,“无能鼠辈,朝廷鹰犬,我还需要避讳他?”
林舒云咬了咬唇,暗悔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道:“不是不是!我……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你不要生气。”
陆厉没有说话。
林舒云怕他真生气了,咬着唇,抬眸向上看,正好直直撞进陆厉漆黑如墨的眼睛中。
陆厉躬身,缓缓逼近,眼睛里映着的林舒云越来越清晰。
他的视线从林舒云的唇上滑过,皱眉:“你很怕我?”
林舒云垂着眼睛不敢看他,微微摇头。
陆厉看了她一会,继续道:“刚才你被人拦住了,需不需要我帮你解决他?”
语气十分平静冷冽,仿佛在说天气不错,风景很好。
林舒云猛然抬头,神色惊讶:“不必了,小事而已。”
陆厉点了点头,冷声道:“那我走了。”
他提剑刚要离开,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衣袖。
陆厉垂眸,视线从那只莹白如玉的小手,移到那张清丽婉约的脸上,直到定格在一双水润润的弯月眼睛中。
“你……能不能送我回林府,我迷路了。”林舒云的脸如同染了胭脂,艳丽得惊人。
陆厉性子虽直了些,却也不是傻子。他一眼就看出了林舒云在说胡话,转出这巷子,走到街道便可看见林府的西楼,沿着西楼方向直走就是了,何至于迷路?
况且刚才他察觉到林舒云在追他,压根就没走多远,特意寻了无人小巷等她。
但不知为何,陆厉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林舒云开心地笑了笑,眉眼弯弯。
看着面前人的笑颜,陆厉有瞬间晃神。
自那一吻后,他时常在梦中梦到一个倩影,眉眼如画,唇色殷红,肤色雪白……
竟是与眼前人一模一样。
“你在想什么?”
一道轻柔地声音响起,陆厉猛然回神,看见林舒云眨着眼睛看他。
陆厉一向冰冷凌厉的眉眼,生平第一次露出几分慌乱之色。他咳嗽一声,抱起林舒云的腰身,脚下轻功如飞,身影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到西楼中。
“你等下。”林舒云跳下地,匆匆跑到案桌旁,捧着一件衣服出来,“这是上次你落在我这的外袍,我已经洗干净了。还有,这衣裳好硬,穿着肯定不舒服,我将领口、袖口处改了几刀,你试试看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我还可以再改。”
陆厉接过外袍,神色平静无波:“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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