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宫墙重重,静谧无声,只闻裙摆扫过路面的“唰唰”声。
途中经过的侍女、太监见到二人,躬身行礼,垂手站立,等到二人走过,方才继续原先的活计。
林舒云看得惊奇,深感果然不愧是皇宫,就连下人的一举一动都如此端庄有规矩,她稍稍有些自惭形愧。
走了小半个时辰后,才隐隐有笑声传来。
姜玉瑶悄声道:“前面就是御花园。未开宴时,男女避嫌,女客在御花园赏花,男客在另一处的武英殿谈论。等到开宴时,大家再一起去乾清宫,宴上,大家相对而坐,就不用再避嫌了。”
“还有,你不用紧张,我家世一般,不会有太多人和我们说话的。”姜玉瑶俏皮地眨了眨眼。
林舒云脚步一顿,本想安慰安慰她,却见姜玉瑶唇边含笑,神色如常,既不以此为傲,也不以此为卑。
见状,林舒云敛下话语,轻轻一笑。
御花园中,百花齐放,各色花朵迎着朝阳开得热烈。园中,随处可见蝴蝶翩翩起舞,鸟儿在枝头唧唧喳喳,一派春日正浓的景象。
二人到时,时辰还早,园中女客还不多,大部门的名门贵女还没来。
林舒云悄悄松了一口气,但气息还未完全吐匀,她手腕突然一紧,整个人被姜玉瑶拉着,不受控制地往前跑去。
“等……”
“舒云,你看这一树山茶花好漂亮啊,就跟美人面一样。”姜玉瑶终于停了下来,满眼赞叹。
林舒云顺着她的视线抬头,只见一树火红色的“瀑布”倾斜而下,长长的枝头垂地,嫣红的花朵缀满花枝,恰如美人垂首。
微风拂过,枝头轻颤,花朵轻摇,又如美人含羞,惹人生怜。
见此景色,林舒云也赞叹不已:“的确美丽。”
“是吧!我最喜欢山茶花了,红彤彤的,又喜庆又好看。”姜玉瑶摸了摸花朵,四处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她动作极快地摘下一朵山茶花,插在鬓边,示意道,“舒云,好看吗?”
林舒云回眸。
嫣红色的花朵越发衬得姜玉瑶肤白如雪,眉眼明亮,稠丽的容貌更加艳丽夺目。
“好看。”林舒云含笑点头,伸手替她扶正花朵。
姜玉瑶也不由得笑起来,“对了舒云,你喜欢什么花?无论什么花,皇后的御花园中都有哦。我也摘一朵,戴在你头上吧。”
林舒云犹豫了一下:“这……不合规矩吧?”
“没关系的。御花园中花这么多,少几朵没事的。大不了我让钧哥哥帮我们向皇后求情。”姜玉瑶摇着林舒云的手臂,“快说快说,你喜欢什么花?”
“好吧。”林舒云微微一笑,神色有些恍惚,“玉兰花。曾经我养过一只橘白猫,它性格温柔又活泼好动,还很聪明。每当西楼前的玉兰树开花时,它每天都会跳上树,勾下一朵玉兰花,衔到我枕前。”
“那你岂不是每天都在玉兰花的香气中醒来?”姜玉瑶惊叹。
林舒云噙着笑点头。
姜玉瑶歪头回想,疑惑道:“那猫呢?还活着吗?我昨天去你府上,好像没有发现橘白猫哎。”
林舒云顿了顿,垂下眼睫,语气有些低落:“我娘过世后,我忙于林氏生意,忽略了它许久。等我忽然发觉时,它已经不声不响的消失了。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寻找,但都没找到它的踪迹。”
“啊……”姜玉瑶握着林舒云的手,绞尽脑汁的安慰道,“你别伤心,猫猫这么聪明,还会爬树,肯定在外面活得悠闲又自在。”
说完,她又拍了拍胸脯,一脸骄傲:“猫猫长什么样子?我运气一向很好,说不定就碰到它了呢。到时候我给你逮回来!”
林舒云没忍住,弯唇笑了一下:“行,那就拜托姜半仙啦。我的猫叫‘方糕’,因为它头顶的橘黄色毛,形状像个摞起来的糕点,还挺好辨认的。除此之外,方糕的眼睛是像迎春花一样的明黄色,盯人的时候,圆溜溜的,暖暖的。”
“嗯,我记住了!”姜玉瑶重重点头,“这事交到我身上,你就放……”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传来少女们清脆的嬉笑声。
二人抬头望去,只见这时园中已来了不少人,彼此互相见礼,含笑寒暄。
其中有一名身着鹅黄色百叶裙的女子,不经意间往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中隐隐带着敌意。
林舒云的眼睛微微眯起。
姜玉瑶犹然不觉,继续四处张望,猛然伸手一指,惊喜道:“那!玉兰花在那,我们过去吧。”
玉兰树在对角侧,要想到那里,必得经过园中的人群。
姜玉瑶拉着林舒云刚刚跑到人群边,就听一个女声训斥道,“身为官职之女,跌跌撞撞成何样子?!”
随着黄衣女子的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们二人身上。尤其是那黄衣女子,盯着姜玉瑶,面露嫌弃,眼带厌恶。
姜玉瑶见状愣了愣,小声道歉。
黄衣女子不屑冷哼,逼近一步:“幸好皇后娘娘还没来,否则你如此莽撞,撞坏了园中的花花草草,可就不是道歉就能了的了。”
“我……”姜玉瑶本想否认,但一想到鬓间的山茶花,顿时心虚地抿住了唇。
见她居然如此实诚,林舒云一把将姜玉瑶推至身后,直视黄衣女子,语气铿锵,丝毫不虚:“姑娘好大的架子!别说我们根本就没有破坏花草,就算我们真的不小心冲撞了,那也是由皇后娘娘责罚,何时轮到你教训了?况且皇后娘娘一向雍容大度,若下人只是无心犯错,她定会宽戒几句,怎么会像姑娘这样咄咄逼人?!”
“你……!”黄衣女子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浑身颤抖,“我只是好意提醒,你既没做,又何必上赶着自认?!”
林舒云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眼,笑了:“我竟不知,宫中何时多了一个教养嬷嬷?”
周围人掩面忍笑。
见黄衣女子处于下风,她旁边的紫衣女孩拉了拉她的衣袖,悄声劝道:“好了明暄,说不定皇后的人就在一旁盯着呢,有什么气你先忍忍,别把事闹大了。”
闻言,林舒云挑了挑眉。
原来这黄衣女子就是皇后看重的亲事对象,陈明暄。
怪不得,从她先挑衅的举动来看,料想她应该也对那什么钧哥哥有意,否则不会对玉瑶敌意这么大。
想到这,林舒云又对“钧哥哥”的印象,更差了些。
对面,陈明暄听了好友劝诫,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抹笑:“我乃宁武将军府的嫡长女陈明暄。瞧姑娘戴着面纱,甚是面生,不知姑娘家父是何人?”
糟了!忘把这事和玉瑶对一对了。
林舒云看向姜玉瑶,姜玉瑶冲她安抚性地眨眨眼,徐徐道:“她是我的表姐,姜舒云,父亲出自我爹忠信侯帐下。”
“哦,原来是名不见经传啊,怪不得我们不认识了。”陈明暄和好友相视而笑,极其蔑视。
“话说,姜姑娘还以侯府自居啊?长陵一战,你哥哥因轻敌,不顾太子劝阻,带着部队精锐贪功冒进,最后果然中了戎狄埋伏,也连累太子陷入包围,命悬一线。要不是太子身边的人拼死保护,所有人全部战死疆场,护得太子平安脱险,你以为你忠信侯府的爵位还在?”陈明暄眼睑下垂,满脸讽刺与不屑。
姜玉瑶白皙的脸红了,但她紧咬着嘴唇,眼神坚定的反驳:“太子说过,我哥哥没有贪功冒进,他是忠君爱国的将军,是为了保护太子战死的英雄!”
“哈哈哈。”不光陈明暄,就连周围旁观的人也笑出声。
陈明暄一边笑得捂着肚子,一边轻蔑道:“那是太子宽容说的客气话罢了,你还真当真了!要不是皇上感念你家历代忠义,又怜惜你哥哥已死,这才没降罪追究你哥哥的军事责任,否则你侯府被革职抄家都算轻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家唯一的继承人已死,等你爹一逝世,你侯府爵位无人可继承,这忠信侯府也就不复存在了。”
“明暄,少说几句吧。看她眼泪汪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欺负她了呢。再说,这忠信侯府再过几年就不在了,人家当然要趁爵位还在的时候多提一提啊。毕竟,这以后再提,不就成缅怀旧事了?”紫衣女子假模假样地劝了几句。
林舒云回头一看,果见姜玉瑶双眼通红,盈满泪水。
她心中涌上一股怒气,直声质问:“倒不知二位姑娘于战场有何建树?评论起为国战死的将军头头是道,想必二位也曾手刃过不少戎狄吧?”
陈明暄先是愣了愣,继而骄傲之色溢于言表:“我父宁武将军,曾随护国大将军孙景澜平定过北疆大乱,立下汗马……”
“行了行了,五十多年前的事就不要再拿出来提了,否则人家还说你缅怀旧事呢。”林舒云一挥手,“就说说你们自己,立下什么汗马功劳?”
“我……”陈明暄的嘴唇开开合合,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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