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曲径小道,姜玉瑶按捺不住,鼓着脸,仰着头,一脸崇拜:“舒云,你真是太厉害了!是因为你读书多吗?我觉得你说话都好有道理啊!若是我,我只会一掌打晕她,让她再也开不了口。”
林舒云失笑:“因人制宜吧。我这招只对文人有用,若是对上莽夫,那还是你这招有用。”
“哈哈哈。”姜玉瑶笑出声。
行至乾清宫,里面宴会虽还未开始,但差不多已座无虚席。
丝竹之声隔着垂帘,渺渺传来,如闻仙乐。
姜玉瑶拉着林舒云弯着身,尽量不引他人注意地坐到席位上。
坐定后,林舒云用余光看了看,见身边人都在攀谈,无人注意自己,她放下心来,抬起头四处张望。
好歹第一次进宫,长长见识,以后也好打入上层内部。
乾清宫非常大,殿顶上方镂空,明媚的日光倾斜而下,照在地上,映出朵朵镂空的花朵图案,行步间,仿佛走在浮动的花朵之上。
四周精美雕栏上,系着天青色的青纱,微风拂过时,帘遮雾绕,宛若缥缈仙境。
并且,殿中的角落还摆了冰盆,明显消减了天热,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也如饮了冰水般舒适。
啧啧啧。
林舒云啧啧称奇,果然是皇宫,才五月底就用上了冰块,真是奢靡,一点也不委屈自己。
要不今年冬天我也多存点冰块,第二年开春就拿到皇宫司礼监卖?
那应该也能赚一大笔银子呢。
她正蹙眉想着大计,四处飘移的视线忽然撞进一双波光粼粼的春水眼中。
那瞬间,林舒云觉得自己不用再费大劲窖藏冰块了,干脆直接把梁濯卖进皇宫算了,反正他心冷手狠,望其一眼,就令人如身处数九隆冬,心胆相颤。
非常具有降温效果。
仗着蒙着面纱,林舒云故作无辜,睁大眼睛,装作不认识梁濯的样子,轻移开视线。
余光却看见梁濯似乎笑了一下。
她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
果然,梁濯慢悠悠地伸出白玉般的手,拈起一颗花生米,把玩了一下,继而抬眼看了她一眼,指尖轻轻一弹。
小小的花生米如拉弓射出的箭,极速穿过人群,迎面飞来。
林舒云心下大惊,还来不及躲避,花生米就已到她眼前。
但偏偏,就在靠近她眼睫时,花生米失去力道,“啪嗒”一声,掉在案桌上,又“咕噜咕噜”地滚到她紧握的手掌旁,停了。
换做一般人,定会赞叹这等出神入境的内力功夫,但林舒云却腾的怒火中烧,恨不得把这个戏弄自己的人,戳上几刀,方才解心中之恨。
但,也只能是想想。
林舒云压着火气,咬着唇,狠狠瞪了梁濯一眼。
梁濯勾唇笑了笑。
他今日身穿绯红色官袍,上面用金丝白线绣着展翅欲飞的云燕,越发衬得他姿容绝色,艳丽的眉眼精致无匹。
在一众花白头发的王公重臣中,他年纪最轻,但偏偏又最不拘一格,长臂后曲,手肘撑地,身子侧卧,长腿半弓,一派慵懒随意之姿,与旁人的正襟危坐形成鲜明对比。
呵,年纪轻轻,又身居高位,真真是潇洒风流,也不知皇上是更看重他的容貌还是他的能力。
林舒云恨恨咬牙,阴暗猜测。
仿佛知她所想,梁濯挑眉,仰头喝下手中的酒,然后转了转铜酒樽,修长的指尖一捻,精美的酒樽立时化为粉沙,簌簌掉落。
林舒云张大了嘴,又见梁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手,乌羽似的眼睫掀起,悠悠看向她,目光含着戾气与凌厉。
一刹间,阴风贴着脖颈吹过,周围场景瞬间变换,林舒云恍惚又回到了大理寺昏暗阴森的大牢,腹部的伤口泊泊流血。
“舒云?”
“舒云?”姜玉瑶拉了拉她的衣袖,蹙眉担忧,“你怎么了?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林舒云猛然回神,殿内嘈杂的交谈声灌入耳中,眼前阳光灿烂,视线明亮,再无一丝幻觉。
她动了动发麻的指尖,深吸一口,这才止住剧烈的心跳,从恐惧中挣脱出来。
“哦,我刚在想,殿内这么多的夫人、小姐,我该怎么向她们推销软烟罗。”林舒云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思绪却镇定了下来。
姜玉瑶眉眼弯弯:“我就是想找你说这个呢!方才,镇国公府的嫡长女宁霜来找我说话,夸我身上的衣裳好看,像仙子一样,还问我衣裳的布料是什么,她从来没见过。我告诉她,是软烟罗,最适合夏日穿了。然后她就问我从哪买的,还说明日就去林氏布坊买呢。”
林舒云惊喜,顺着姜玉瑶的示意像左上侧看去,只见一个玉软花柔,气质如兰的女子回望过来,轻轻颔首,抿唇微笑。
“我刚还想引荐你们认识呢,可惜你在发呆,不理我。”姜玉瑶嘟嘴,不过片刻,又笑起来,“宁姑娘出生高贵,温婉贤淑,举止端方,是京城女子的典范。若她穿了软烟罗,定会引得其他贵女争相模仿,到时,你的软烟罗就不愁卖啦。”
“真的吗?”林舒云听得激动起来,双眼闪着光地看着姜玉瑶,开心地合不拢嘴,“玉瑶,你真是我的大贵人!”
姜玉瑶仰头,一脸骄傲之色,就差没双手叉腰了。
林舒云看得想笑,心中郁郁一扫而空。她转回头,又撞进梁濯的眼中。
梁濯依旧还是那个姿势,不知暗地里看了她多久。
见她望过来,视线也不回避,反而直直迎上去,丝毫没有被撞破后的尴尬。
林舒云简直要被气笑了,她拿起那颗被弹过来的花生米,按在掌心下,用力搓成粉末,再一甩手拂到地上,抬眸向梁濯示威性地看去。
出人意料的,梁濯居然弯唇笑了起来,唇红齿白,原本就稠丽的面容染上笑意,更像夏日午间开到荼靡的牡丹花,十分动人心魄。
林舒云清晰地听到了周围少女的齐齐吸气声。
短暂安静后,炸开了锅。
“哇,梁大人是在对我笑吗?叶梁第一美男子对我笑哎!”
“胡说!他明明是对我笑!刚才他还一直看我这呢。”
“别争了!美人笑起来这么好看,你们不赶紧欣赏,还有闲心争吵不休!”
“哼,这才哪到哪?我这找我爹去大理寺提亲。他是对我笑的,你们不许跟我抢!”
……
林舒云无奈扶额,余光却瞥见姜玉瑶也双手托腮,一脸陶醉地看向梁濯。
“够了啊。”林舒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那钧哥哥还在这呢,你也不怕他吃醋。”
姜玉瑶嘟嘴:“没事,他还没来呢。”话还未说完,她偏了偏头,有了惊天大发现,杏眼圆睁,不可置信道:“舒云,他好像是对你笑的啊!你居然这么淡定,一点也不心动的吗?”
林舒云冷笑:“当然心动啊。在他的鞭子下,我就怕我心不动,一命呜呼了。”
姜玉瑶:“……”
咳,美色诱惑下,她竟忘了这事。
半柱香后,旭日居中。
乾清宫猛然安静下来,有个小太监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众人跪拜行礼:“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袭明黄色的身影一晃而过。
叶梁帝大踏步登上台阶,皇后与容贵妃随后。
待三人坐定,叶梁帝浅浅抬手:“都起来吧。”
“谢皇上。”
“虽是皇后生宴,但宫里也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大家不必拘束,随性所致,就当作家宴。”叶梁帝看起来比皇后神色温和,带着淡淡笑意。
众人闻言,拱手称是,原本沉闷的气氛随着轻歌曼舞,缓缓流动开来。
“母后。”正上方,第二个席位上,一个身穿三爪蟒袍的青年站起来,拱手含笑,“五弟有事迟来,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替他抢先向母后尽孝了。”
皇后的目光幽幽扫过来,冰冷如霜。
叶梁帝倒是挑了挑眉,有几分意趣:“哦?铄儿又搜罗到什么好东西献给你母后啊?”
叶铄含笑不语。
他身边的侍从端上来一方红木托盘,上面蒙着浅蓝色的苏绣帕子,看不清里面盛放的是什么东西。
叶梁帝笑了笑,对容贵妃道:“朕可没有千里眼,爱妃要不要提示朕一下?”
容贵妃掩唇娇笑:“铄儿连皇上都瞒着,臣妾就更不知了。不过,臣妾想起来了,前些日子,铄儿曾向臣妾借了宫中最会制做首饰的赵姑姑,应该就是为了今日献给皇后的生辰礼吧。”
林舒云看得恍然,原来殿中的这个青年就是容贵妃的儿子,三皇子叶铄。
容贵妃美艳多姿,风情万种,她儿子的相貌自然也不差。但正因为精致太过,明眸皓齿,反倒男生女相,透出一股女气来。象征权势地位的皇子朝服穿在他身上,极像女扮男装,全然压不住。
说来也怪,和叶铄一样,梁濯也是相貌好看到极致,但却丝毫不显女气,整个人倒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利无比,让人不敢逼视。
打住打住,林舒云垂眼,制止自己别寻晦气。
殿中,苏绣帕子一被掀开,众人齐齐屏住呼吸,继而惊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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