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只臂膀横穿而过,握住她的腰,用力一带。
林舒云往前扑到一个结实的胸膛,顿时,那股幽幽的雪松香更浓郁了,几乎能把她包围在其中,再也逃脱不掉。
她抬眸,正见梁濯低眼看她,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翻涌,可偏偏他的睫毛极为浓密,遮住了所有光线,看起来倒像墨浪翻涌。
“你……”
林舒云刚吐出一个字,忽觉气息不畅,垂眸一看,原来是梁濯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唇。
“你居然没惊叫出声,好定力。”梁濯撤回手,悠悠一笑,“刚不是还想离我远点么,眼下怎么,反倒离我更近了。”
顿了顿,他凑近,呵气如兰带着笑意:“怪不得我们是天作之合呢。”
林舒云:“……”
垂眸望了她呆愣愣的样子一会,梁濯心中一动,蓦地收了脸上的笑,神情肃然:“刚才我是想说……我与国舅爷关系并不密切,他提携我,是因为我为人锋利,且与三皇子一派有血海深仇,他能借我铲除异己。而我之所以不拒绝,是因为我也想借助他的权势报仇。”
“但如今,我不想这样做了。”梁濯眼睛极为认真专注,一字一句皆像誓言,“我不会再与他有任何往来,我要靠自己向容贵妃报仇。就算这条路再难,我也不会再与任何伤害过你的人合作!”
语调虽轻,却恍若惊雷砸在林舒云的心头。
她震惊抬头,撞进梁濯一双沉沉的春水眼中,距离如此之近,她终于看清了他眼中翻涌的情绪。
那分明是,滔天的爱意。
林舒云红唇微抿,结结巴巴道:“昨日我与崔医官说的那番话,你……都听到了……?”
“是。也许以前我对你的感情含有杂质,但我梁濯今日起誓,从今往后,我对你感情纯粹如水,再也不含其他外……”
“梁濯,你知道的,我已心有所属……”
极轻的语调,止住了梁濯所有的话语,甚至连他刚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也一同止住了。
周身升起一股股寒气,仿佛要将四肢百骸都冻住,梁濯看着林舒云低垂颤抖如蝴蝶展翅的眼睫,陡然一笑。
明明早就知道答案,却还是不死心想要争取。
明明早就知道不可能,却还在幻想她会改变主意。
直至此刻,万丈深渊,再无可能。
梁濯咽下心中苦涩,眉眼笑得越发动人:“没想到啊,商人也有专情如磐石的时候。”
林舒云放开梁濯起立的手指,纤长的眼睫垂下,不敢看他表情。
“三皇子如日中天,你孤身一人向他报仇何其之难。我明白背负血海深仇有多煎熬,所以我不会怪你,你也不用顾忌我,该怎么利用国舅爷的权势与三皇子抗衡,就怎么利用,何必给自己增加障碍呢。”她声音轻缓,循循善诱。
但梁濯无异于被一箭穿心。
他扬眉:“若是陆厉与国舅爷合作,你也不会怪他吗?”
林舒云抬起眼帘,嘴唇张张合合,最终咬唇沉默。
梁濯又是一笑,牡丹花般的面容迤逦极了,但眼中却凝着数九冰霜,吐出的字句也像是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你不喜欢我,所以你对我没有任何要求,我怎样你都无所谓。而你喜欢陆厉,你就会对他有期待,你会为他开心,为他伤心,你的情绪也会为他波动。”
林舒云咬唇默认。
梁濯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但是……”
“陆厉要是死了呢?”
林舒云猛然抬头。
梁濯颔首,悠悠回望,欣赏着她震惊害怕的表情,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绸缎般的发丝,放在鼻端下轻嗅,然后春水眼缓缓弯起,偏执又疯狂的一笑。
半柱香还未过,黑衣人统领携带官符而返,九城兵马司的官兵也随后赶到,与黑衣人一起,挨家挨户搜查。他们还算有所顾忌,只是明面上说搜查来自戎狄的间谍,并在离开时,给每户人家都发了银子,以示补偿。
趁他们分散搜查时,梁濯找准时机,随手折下一片树叶扔过去,吸引守在巷口官兵的注意,然后他抱着林舒云,身影如轻风,略过无痕。
待逃出生天,林舒云长舒一口气,感叹自己运气“好”,到哪都能遇见刺客。
梁濯则冷冷笑了两声,淡淡道:“我看未必,此事必有人从中做梗。”
“什么?”
“你动脑子想想,昨日晚上我们才临时起意去找张端公,怎么这么巧,今日刚从端公家中出来就遇到了提前埋伏好的刺客?莫非他们能未卜先知?”梁濯眯起眼睛,沉稳分析,“再有,你最近又得罪三皇子了吗?我怎么瞧着他们好像要一起将你也灭口了?”
林舒云被气笑了,伸手指了指自己,挑眉:“梁大人,我都跟你出现在一处了,还需要再单独得罪三皇子吗?”
梁濯沉默一下,看了看林舒云,忽的一笑:“所以送你的手镯,你要好好戴在身上,否则依你这么‘好’的运气,下次再遇见刺客也好自保不是。毕竟你那小情人又不可能时时守在你身边。”
林舒云张大了嘴。
梁濯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她唇边,柔柔笑道:“而手镯可以时刻保护着你。我说的对吧。”
林舒云:“......”
对什么对啊!
怎么就对了!
回到大理寺,院中堆积着一大堆药材,颗颗草药皆是奇珍异宝,世间难寻,将整个府衙都浸在清新的药草香中。
崔珍双眼放光,步履匆匆的忙上忙下,一手执着医书对比,一边小心翼翼的安放药材。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眉开眼笑:“你们可算回来了!落霞山庄的齐庄主已经把所需药材全部送来了,还额外附加了不少呢。”
林舒云环视一圈,也惊喜道:“这么快,我还以为起码要到夜深才会运来。”
看着已规整好的草药,林舒云看向崔珍,发现她额头凝着不少汗珠,后背衣衫都湿了一片,忙拉着她坐下,又倒了一盏凉茶递过去:“暑天天热,你快喝口茶歇歇,别中暑了。”
“无妨无妨,就还差一点就可规整完毕。”
崔珍喝完茶,放下杯子,还要继续工作,林舒云拉住她,向后瞥了一眼,“梁大人药理精通,规整药材应该不在话下吧。”
梁濯应声抬眼,看向林舒云,悠悠挑了下眉,莫名一笑,没说什么,漫步到剩余的药材旁整理去了。
崔珍目瞪口呆,好半响才回神,震惊又佩服的目光射向林舒云:“厉害,你居然吩咐梁大人做事。”
更惊奇的是,梁大人居然也肯听你吩咐。
林舒云也惊了:“这难道不是举手之劳的事吗?这要求都不敢提,梁濯平日在你们心中树威有多深啊。”
崔珍:“......”
她抿着唇被噎住半响,终于知道自家梁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了。
于是,崔珍及时转移话题:“话说,天都黑了你们才回来,那个张端公很顽固吗?”
林舒云叹息:“别提了,又遇到了刺客。不过说来也怪,这次刺客居然是三皇子派来的,而且好像是针对我而来。”
“为什么会这样?”崔珍不解,“若是针对你,那应该是国舅爷派的人啊。若是三皇子派来的,那应该针对大人才是啊。”
林舒云苦笑:“可能我流年不利吧。等中秋到了,我定要去白云观拜一拜,去去晦气。”
崔珍被逗笑,好不容易止住笑后,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你们今日遇见宁霜姑娘了吗?”
“嗯?”
“昨晚与你和梁大人分别后,我正准备洗漱,宁姑娘突然敲门来访,说她想给大人送伤药,却寻不到大人,故特来问我大人今日会去哪里,她好送药。怎么,你们没遇见她吗?”崔珍疑惑。
林舒云摇头。
崔珍垂下眼睫,似有沉思之色。片刻后。她屈指敲了敲石桌,蓦地抬眸:“我怀疑,宁姑娘与你们遇到的刺客有关。”
“怎么可能......”
“怎么说?”
林舒云正准备摆手,以示不可能,一道凉凉如泠泉的声音盖住了她的话语。
梁濯理了理衣袖,拂去锦衣上沾的药渣,眉眼间的神情优雅从容,缓步而来时,仿若雪山傲立的翠柏,世无其二。
他撩开衣袍坐下,扫了林舒云一眼,继而看向崔珍,颔首:“你继续说。”
“是,大人。”崔珍道,“昨晚宁姑娘来找我时,神色很不对,似乎狠狠哭过,面色苍白,双眼通红,似有万念俱灰之意。她说,她听闻大人遇刺受伤,想送伤药,却一直见不到大人。”
说到此处,崔珍偷偷抬眼,瞄了一眼梁濯。
梁濯眼睫微垂,神色漠然,无动于衷。
崔珍心里叹口气,续道:“我告诉了她大人今日的行踪。可你们并没有遇见她送伤药,反而遇到了刺客,而且这刺客虽是三皇子安排,却是针对林姑娘而来......似乎,三皇子并不知道你们要拿的是怀梦草,否则必不会只针对林姑娘一人。另外,还有一点奇怪的是,大人与林姑娘今日的行踪,除了我们三人和宁姑娘知道外,应该再也不会有别人知晓才对。那三皇子的刺客是如何知晓的,从而能提前在张端公门口,守株待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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