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还不肯说吗?”
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仿佛响在天际,林舒云眼前发黑,浑身因剧痛而颤抖,却依旧坚定地摇头。
“好!”
又是一鞭子挥下。
林舒云身体重重一抖,脑中一片尖锐嗡鸣。
她再也支撑不住,头垂了下去。
一旁的官差连忙上去探查鼻息,躬身回禀:“大人,此女无碍,只是晕过去了。小人就这泼盐水弄醒她。”
说着,就另有官差提着盐水桶走来,还没举起手,只听一声“不用了。”
梁濯扔了绳鞭,神情淡淡:“再打她也不会说的。”
“大人说的是。小的审讯这么多年,见过硬骨头的男人都不多,更别提这女子了。看这小娘子长的清丽貌美,柔柔弱弱的,谁想这心性竟比男人还硬。”官差摇头感叹,又凑近梁濯,低声道,“但越是这般贞洁的女子,越在乎清白。大人何不找人……?”
梁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本寺算是知道,我那些坏名声是怎么来的了。”
“大人切莫生气,小人不敢!”官差立即跪倒在地,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梁濯慢悠悠地收回视线,投到面色白如纸张,正昏迷着的林舒云身上,勾唇一笑:“去,找崔女医给她疗伤。”
“啊?小的这就去!”
官差心下纳闷,大人何时变得这般“怜香惜玉”了,但脚步却步履如飞,一刻也不敢停留。
崔珍女医很快来到,与梁濯见礼后,连忙打开医箱为林舒云上药。
“呃……看样子,此女还未出阁,疗伤中我要替她宽衣,还请各位大人回避。”崔珍抬头。
梁濯挥了挥手,官差如潮水般退下,唯独他自己未动分毫。
“梁大人?”崔珍蹙眉。
梁濯端坐在椅子上,桃花般的面容染上笑:“此女关系重大,本寺不能离开半步。崔女医不必顾及我,该怎么宽衣诊治就怎么宽衣诊治。”
崔珍:“……”
见梁濯毫无羞愧之色,崔珍愣了半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依言照做。
解开林舒云的衣裳,崔珍看了看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不禁松了一口气,拿起金疮药洒在伤口上。
“等等,用这个。”
梁濯修长莹白的手指一甩,一个小瓷瓶稳稳地立在崔珍手侧。
崔珍打开瓷瓶,闻了闻,惊讶:“这是九阳玉露膏?大人要用在她身上?”
“怎么,不可以?”梁濯神情闲闲。
崔珍笑了一下,不再多问,专心给林舒云上药。
待腹部、脸上的伤口处理完毕,崔珍收拾好医箱,正要还了药膏,梁濯缓步走过来,淡淡道:“她手上还有。”
崔珍展开林舒云紧握成拳的手,见掌心赫然显出数道指甲刺破皮肤的伤痕。
但这些伤口并不深。
她不由得抬头看了梁濯一眼。
梁濯双手抱臂,站在阴影处,黑暗遮住了他精致的眉眼,看不出是何表情。
崔珍沉默着上完药,起身回禀:“大人,此女腹部的鞭伤看似鲜血淋漓,实则并不严重,未伤及到腹里。况且,您给的九阳玉露膏是上等伤药,不出三日,此女的伤口就会完好如初。”
“嗯。”梁濯点头。
事已忙完,崔珍提着医箱往前走了两步,忍不住回身,却见梁濯依旧双手抱臂,垂眸看着地上的女子。
她一时心血上涌:“此女不是杀害国舅爷嫡子的凶手吗?梁大人怎么对她如此仁慈?那两道鞭伤,我看得出来,分明是您手下留情了,否则就凭此女娇弱的身体,早就一命归西了。”
梁濯闻言回头,向来含情的眼睛里一丝情绪也无,冷冷地盯着崔珍。
牢里微风渐起。
是杀气。
崔珍打了个寒战,瞬间回神。
她意识到自己嫉妒之下说了什么,顿时吓得脸上血色全无,结结巴巴道:“梁……梁大人,卑职有口无心,一时失言,还请……还请您……”
“再有下次,自己找根柱子干净吧。”梁濯冷冷打断她的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去。”
“是。”崔珍忍下心中的苦涩,慌忙离开。
梁濯双手负后,垂眸静静看了林舒云一会,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那双明亮又坚定的弯月眼睛,直视着他,丝毫不退。
“呵。”梁濯轻笑,从阴影中走出。
灯火照亮他精致迤逦的眉眼,明明是艳如桃花的春水面,却无端让人有些发寒。
他蹲下身,莹白如玉的手指轻拂过林舒云唇瓣的伤口,低声一笑:“宁愿咬破嘴唇都不肯求饶吗?好心性!但你越是这样,本官反而越有兴趣。”
他凑近林舒云的耳畔,慢慢的,一字一句道:“我一定要从你口中逼出那个杀手是谁!”
林舒云似有所觉,柳叶眉微微蹙起。
梁濯垂下眼睛盯着她,轻轻一笑。
*
林舒云在剧痛中醒来,身上疼,四肢疼,头也疼,还不如先前晕了过去。
她费力坐起,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方才舒缓一些。
好不容易有了力气,林舒云摸了摸额头,果然,触手滚烫,身体发起了高热。
她轻轻咳嗽几声,环抱着身体,蜷缩在墙角,勉强平复着疼痛。
这牢笼长年不见天日,连窗户也没有,全靠烛火照亮,也不知时辰几何。
林舒云呆呆地望着跳跃的烛火出神,脑中思绪翻飞。
也不知道林家产业有没有受到影响?
父亲那日说的是气话吗?他会不会焦急我的处境?
还有,陆厉……
他在何处?在干什么?有没有去林家寻过我?
得知我被抓进牢中,他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林舒云没有再想下去,暗暗叹了口气。
叹完气,林舒云无意间抬起头,正好与一道凌厉审视的视线对个正着。
是梁濯!
他……他何时在这的?
这人是鬼吗?走路都没声音的!
林舒云定了定神,有些讽刺地笑道:“梁大人,人吓人可不好玩。不过,民女倒真好奇大人的俸禄是多少,竟值得大人如此废寝忘食的审案。”
梁濯悠悠一笑,信步走近:“没多少,但姑娘家的”浮光锦”,半价算的话,本官还是能买上几匹的。”
林舒云皱眉:“您可真会开玩笑。”
“开没开玩笑,姑娘心里清楚。”梁濯蹲在林舒云面前,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后,挑起她一缕头发把玩,循循道,“煞月楼是江湖第一暗杀组织,里面的人个个手上有数百条人命。能从众多冷血无情又凶狠残暴的杀手中脱颖而出,成为天字号一等杀手,你倾心护着的那个人可不简单。我劝你还是早点认清现实,以免引火烧身。”
林舒云冷笑着偏过头。
梁濯垂眸看着手中的发丝滑过,修长的手指还微微摩擦了几下,继而起身一笑:“好了,不浪费唇舌了。刚刚忠信侯府的大小姐姜玉瑶作证说,她在你给邱从川送完喜袍后,就唤你进了她的房间量衣,然后又用侯府马车送你回了林府,所以红袖坊和你的小厮才久久不见你出来。”
“既然有了她给你作证,你也算洗脱了杀害邱从川的嫌疑。你可以离开了。”梁濯打开牢门,双手抱臂,斜倚在门边。
林舒云愣了愣,顿时有种山穷水尽,突然又柳暗花明之感。
她不敢停留,强撑着一口气,快步往牢外走去。
跨过门槛时,她的手腕猛得被抓住。
林舒云抬眸,就见梁濯黑鸦鸦的眼睫垂下,向来含情的春水眼此刻却如寒刃出鞘般紧盯着她。
“这么迫不及待啊?”梁濯握着她的手腕不放,表情居高临下,“我敢说,这间牢房是你呆的最安全的地方。”
林舒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指了指身上的两道鞭伤:“这还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在梁大人心中,还有什么地方是不安全的?”
梁濯闲闲扫了眼她腹部的伤口,唇畔含笑:“这算什么,等出了大理寺,国舅爷就要布下天罗地网暗杀你了。说不定,接单的还是你那个小情人呢。”
“你!”林舒云气急。
梁濯眼睛弯起,俯身凑近林舒云耳畔,嗓音低沉:“我好歹还保你一命不是。”
林舒云气得咬牙,想拉开二人距离,使劲抽手,无奈她的力气与梁濯比起来简直就是蜉蝣撼树。
“梁大人别把自己说的这么良善!若不是姜姑娘为我作证,你能放我安然离开吗?”扯不开手,她索性抬眸质问。
一见那明亮又透澈的弯月眼睛,梁濯心中又是一跳。
他咳嗽一声,顿了顿,道:“林姑娘怎么这么说?其实你我都知道姜玉瑶是作的假证,本官不也是放你离开了吗?”
“……!”
林舒云大惊,脑中的弦倏然断裂。
梁濯眉眼低垂,欣赏了会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才好整以暇的一笑:“怕什么,我说你洗脱了嫌疑,你就是洗脱了嫌疑。哪怕国舅爷有疑心,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不过,他看邱从川看得跟命根子一样,明上他不敢有所举动,背地里……”梁濯笑笑,终于松开了林舒云的手腕,“你好自为之吧。”
林舒云连忙后退一步,看了看梁濯,举起他塞进她手里的小瓷瓶,柳叶眉蹙起:“所以你就先赏我一个了断?”
梁濯:“……”
他低低笑了一下,春水般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真切的笑意。
笑完后,梁濯率先大踏步离去。
林舒云赶忙跟上。
走出牢房,迎面便是刺眼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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