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云舒送嫁队伍抵达大梁京城,车马浩荡,旌旗遮日。
宸玥长公主入住玉和宫,待三月初八自玉和宫中出嫁。
玉和宫内,琉璃瓦映春光,廊下海棠初绽,宫人来往,铺设锦绣帷帐,备下香案果品,处处透着喜气。
陆悠然身着绯红绣凤锦袍,袍摆曳地,缀金线祥云,腰束碧玉腰带,外披紫纱金丝披帔,垂珠流苏轻晃,乌发高挽,簪一支鎏金凤钗,嵌红宝点翠,华贵非常。
她端坐殿内,正翻阅礼部送来的婚仪规制。
一丫鬟轻步入殿,屈膝禀道:“公主,安王府送来一位姑娘,安王殿下说是让她陪您解闷。”
陆悠然闻言,唇角微扬,以为是昔日在王府伺候的小翠,点头道:“唤她进来。”
门帘掀开,一少女步入,约十四五岁,鹅黄衫裙裹着纤细身形,腰束素色丝带,乌发梳双髻,缀两朵珠花,面容清秀,眉眼灵动,较一年前长开不少,多了几分少女娇憨。
陆悠然一怔,随即眼眶微热,惊喜道:“小芷!”
她起身,快步迎上,握住少女双手。
在这世上,她若说还有亲人,便是小芷了。
她们虽无血缘,可在清溪医馆朝夕相处几年,早已亲如家人,她总是想多珍惜些。
小芷见到陆悠然,亦愣住,眼前的公主殿下与清溪医馆的陆悠然判若两人。
绯红锦袍华贵非常,紫纱披帔轻如云雾,凤钗摇曳,气度高华,唯独那熟悉的嗓音与温柔眼神未变。
她呆了片刻,听陆悠然唤“小芷”,方回神,喃喃道:“姑娘……不,公主殿下……”
陆悠然轻笑,拉她坐下,问道:“你何时来的京城?”
小芷眨眼,声音清脆:“前些日子,安王府的侍卫突然到清溪,接我来了京城。这几日在王府好吃好喝伺候着,日子舒坦极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惊叹:“那安王殿下还亲自见了我,讲了事情原委,我怎么也想不到,姑娘你竟是云舒国的公主!”
陆悠然闻言,笑意更深,指尖轻抚她的珠花,低声道:“你这一年在清溪城可好?可有人欺负你?”
小芷摇摇头:“没人欺负我,只是师傅和你都不在,我一个人守着医馆,怪无趣的。”
她顿了顿,唇角又扬起笑,声音清脆:“不过街坊都好,隔壁张婶常送我她做的桂花糕,热腾腾的,甜得腻人。还有李大爷,隔三差五送些菜蔬。”
听她说着,陆悠然也忆起了清溪城巷弄间的烟火气,那些平常的岁月,却也是温馨幸福的。
二人絮絮叨叨,忆起清溪医馆的旧事:夏日蝉鸣,师傅教她们识药,冬夜炉火,她与小芷挤在一条被子里听师傅讲医案。
小芷说得兴起,笑声清脆,珠花晃动,仿若旧日重现。
二人絮絮叨叨,说得忘了时辰,直到殿外天色深沉,宫灯摇曳,陆悠然方唤来宫女,命她们带小芷去偏殿歇息。
陆悠然躺上软榻,不知为何,今夜有些难以入眠。
忽地,窗棂处传来轻微响动,她心头一紧,撑身欲起,正见一人自窗翻入,玄青锦袍映着月光,正是安王萧晏。
陆悠然松了一口气,转瞬眼底又闪过惊喜,张口欲言:“你……”
话未出口,安王已吻住她唇,急切而炽热,带着久别重逢的迫不及待。
唇齿交缠,气息相融,他掌心扣住她腰,似要将她揉进怀中,锦袍与纱帔交叠,烛光摇曳,春意悄生。
一吻方尽,安王抱着她坐于榻边,额头相抵,低声问:“可有想我?嗯?”嗓音喑哑,带着几分诱惑。
陆悠然脸颊绯红,推他一把,惊道:“你怎么来了?”
依礼,男女婚前这些时日是不能见面的。
安王低笑,握住她手:“放心,外面那些丫头已被清风用迷烟放倒。”
陆悠然一怔,更觉尴尬:“你还带上清风?”
安王不答她话,只借着烛光,凝视她眉眼,抬手捏她脸颊,笑道:“不错,长了点肉。”
陆悠然呼痛,拍开他手。
安王忽地想起一事:“今日可见过清溪来的那小丫头了?”
陆悠然眼底一暖,柔声道:“多谢殿下将小芷接来京城,她一个人在清溪,我终归是不放心。”
安王握她手更紧,摇头道:“你我之间,不言谢。”
陆悠然笑眼弯弯,续道:“我打算认小芷为义妹,待她再长两岁,为她寻个好人家。”
安王目光柔和,颔首道:“好,都依你。”
他低笑,烛光映着他眉眼,温情流转,忽地正色,目光深沉:“悠然,你愿做我的王妃吗?”
陆悠然一愣,笑出声:“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安王摇头,眼中认真:“抛开我助你的恩情,你可愿真心实意嫁我?”
他是想娶她不假,可他亦不喜勉强,他不希望她只是为报恩而应婚。
虽说他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情意渐浓,但他总还是想亲口问问。
陆悠然未答,眸光柔软,看了他半响,随即起身环住他脖颈,轻轻吻上他唇,柔软触感如春风拂过。
安王心头一震,欣喜若狂,翻身将她压倒在榻,极尽厮磨,掌心滑过她凌乱的里衣,榻上春色渐浓。
他吻着她颈侧,忽地触到枕下硬物,探手一摸,竟是一册书。
他不经意问道:“看的什么书?”
陆悠然一怔,脸颊腾地红透,似晚霞烧天,急忙一手捂他眼睛,一手去抢书册,嗔道:“还我!”
二人滚作一团,锦袍纱帔纠缠,榻上吱呀作响。
安王见她反应如此,兴趣更浓,单手扣住她双腕,另一手翻开书册,借烛光一瞥,画面入目,眸色骤暗,喉头更紧。
竟是避火图。
他知这是宫中嬷嬷为教导新妇备下的,他也曾看过一些。
见陆悠然羞愤欲死,瞪着他,眼中似要喷火,他低笑,戏谑道:“悠然喜欢哪个姿势?嗯?”
陆悠然这人坏透了,手脚并用捶他胸口。
这人平日看着是高岭之花,实则色鬼投胎,如此孟浪!
安王笑意更深,捉住她手,一边吻她指尖,一边好整以暇地翻着手中册子:“你选个喜欢的,咱们洞房花烛夜试试!”
陆悠然脸红得似要滴血,趁他低头翻书不备,猛地一挣,抢过册子,用力掷出,书册划过弧线,啪地落于殿角,撞翻一只香炉,灰烬洒地。
安王一愣,随即低笑出声,知再逗下去,自己怕是真要克制不住,忙收了戏谑,握她手轻哄:“好了,不逗你了。”
他低头吻她额角,眼中温柔胜过烛光,复又在她肩头啃了一口,无奈道:“再忍几日罢。”
随即起身理好她衣衫,又抱着她说了些话,这才翻窗离去。
在屋顶的清风见自家主子总算出来了,他忙跃下,轻步跟上,二人翻檐走壁,避开玉和宫巡逻侍卫,穿过重重殿宇,夜色掩护下,身形如魅。
出宫至一处空地,安王忽地停步,转身沉声道:“练练。”
话音未落,长袖一挥,掌风凌厉,直逼清风。
清风一惊,忙抬手格挡,一边闪躲,一边艰难接招,嘴里还不怕死地嚷道:“殿下,您让石头陪您泻火吧!属下答应了我家娘子,今日早些回家!”
他身形如燕,堪堪避开一掌,脚尖点地,窜向远处。
安王一怔,掌势微顿,趁此空隙,清风已溜得无影无踪,空地只余夜风低啸。
安王无奈摇头,唇角微扬,骂道:“你小子。”
他整了整锦袍,踏步回府,月光洒落,夜色更深。
安王走后,陆悠然起身推开窗棂,春寒扑面,夹着海棠花香,凉意拂去心头燥热。
她站了片刻,目光落向殿角散落的避火图册子,脸颊又是一红。
她快步走至屋角,拾起册子,咬唇皱眉,二话不说推门而出,径直走到院中枯井旁,抬手将册子扔下,书页翻飞,坠入井底。
她拍拍手,羞意稍退。
此刻困意全无,她索性步入院中,坐上廊下秋千,轻轻摇晃。
月光如水,洒落玉和宫,院内海棠枝影婆娑,夜风低吟,带着春寒料峭。
陆悠然乌发披散,锦袍裹身,仰望星空,心绪如潮。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当真奇妙。
去岁此时,亦是这般春夜,她在清溪医馆初遇安王,他玄袍映月,眉目清冷。
短短一年,世事翻覆,师傅仙逝,仇怨得报,她以长公主之身,将嫁安王为妃。
她指尖轻触秋千绳,唇角微扬,师傅若在,定会为她高兴吧。
父皇母后若知她如今归宿,是否也会欣慰?
陆悠然仰望星空,月光洒落,映得绯红绣凤锦袍流光溢彩,紫纱金丝披帔轻晃。
夜风拂过,海棠枝影摇曳,她心绪如秋千起伏,思及未来,嫁予安王后,生活将是如何光景,她不得而知。
然今晚再见他,那一刻,她心底的欣喜如春潮涌动,骗不了自己。
她知晓,她是真心喜欢安王的。
往日,她常分不清对安王的情意,是报恩多些,还是真心多些。
毕竟他为她复仇,护她周全,恩情深重,教她难以厘清心意。
然今夜,她终于看清,她是心悦他的。
这般好的男子,一心待她,教她如何不心动?
她低头,抚着秋千绳,唇角笑意更深,眼中柔光流转,似星辰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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