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裴森玉从噩梦中惊醒,连趴带摔的扑到一边,紧抱着玫瑰花瓶。
里面装的是鹿延捷的骨灰。
没有人知道小鹿是怎么死的,只有裴森玉,但她也仅仅知道结局。
时瑜知不知道第几次前来讨伐,非要裴森玉交出鹿延捷的尸体。
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骨灰,没人知道裴森玉经历了什么。
她追悔莫及。
鹿延捷拒绝她的理由是:你配不上我。
但这仍在裴森玉的预料范围内,自己抹去鹿延捷性命的场景历历在目。
阿月一直很听裴森玉的话,她也就是用这种方法终结了鹿延捷的性命。
现在裴森玉闭眼就是鹿延捷的脸,对方没有表情,裴森玉却觉得他是索命来。
“不要!不要!”
裴森玉刚刚应当是被吓晕过去,没爬进步又像被厉鬼索命一般,跌入万丈深渊。
她好想有一个人来救自己;可是她清楚地知道,如果不主动,只能一直受折磨。
她不会死,只会发疯一次又一次。
裴森玉再次疲惫地睁眼,已是满脸泪痕,而时间不过才过了两刻钟。
“带我走,带我走!”明明是杀人凶手却变得不知所措,意识不清地把漂亮如月光的头发反复弄乱,越弄越乱,越乱越烦。
愧疚和无措在一个人脸上反复出现,仿佛残忍的所作所为是误判——不对鹿延捷。
裴森玉的视线在墙上停止,她深吸了一口气,想以此了断自己性命。
“裴森玉,你给我出来。”外面的声音一直没断,时瑜知难得的失控给了裴森玉。
时瑜知的地盘,他看得清楚;那一捧粉色的满天星现在成为罪证放在时家的书房。
“怎么了怎么了?”刑雾天看裴森玉房子前围满了人,前来询问。
时瑜知对他的出现很是不屑,用审视罪犯的眼神盯着他。
“时少,我在询问情况。”刑雾天很是不满,换做平时,他早和对方动手了。
可是现在是在裴森玉家门口。
“我不和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的……”时瑜知一时不知怎么区裴森玉和刑雾天之间的关系,他已经得罪了裴森玉,在对方家门前兴师动众,可并不意味着要讨伐整个摘青岛。
而且,他有证据。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时瑜知道,“最好把鹿延捷给我交出来。”
他没有直接破门,因为向来精打细算的时少也没忘记时间线上的漏洞。
裴森玉不是把鹿延捷杀死后带走,她是直接回了摘青岛,去了阎慕晞的酒馆。
然后阎慕晞对她说:“那包毒药,是鹿延捷让我给你的……”
裴森玉既是棋手也是棋子,她当着阎慕晞面流下了一滴又一滴珍珠之大,又毫无意义的眼泪,直到泪流满面。
时瑜知不知道裴森玉是什么人,那他还不清楚鹿延捷吗?
估计是为了不愿意给时家做卧底,一个想不开,直接往别人刀口上撞。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时大少有一个爱用自己性命威胁他的弟弟,异能技能便是让自己灰飞烟灭。
在异能大战后,有专业复盘人员特意来了时家一趟采访时北凛,想要知道对方究竟是使用了异能“**”,还是大众以为的高空坠落而亡。
时瑜知带着公关团队出马,首先否决了时北凛有“**”这种危险性异能的主张。
并提出“谁主张谁举证”,以此来威胁复盘人员身后的记者——不要多管闲事。
虽然时家涉猎的范围无处不在,但时慑盛一向教育要走正道。
管你背后如何,要让外人,要让那一双两双八卦的眼睛,挑不出一丝一缕的错误。
鹿延捷看起来好像很稳定,但时瑜知知道他思想和正常人非常不一样:
悲观、折磨、向下生长……
植物系异能者的“向下生长”是生根;鹿延捷的则是发现阴暗,潮湿地成长。
世界上有无数好听又寓意好的词语,但鹿延捷活着就好像是为了绕开他们似的。
不久前,他才从摘青岛脱籍,又一次次推开裴森玉的拥抱,告诉她:不合适。
裴森玉不知道到底要多主动才算主动,再下去她只能和鹿延捷互相折磨。
都在主张要爱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但鹿延捷本身就是很好,裴森玉感受得到。
只是世道不公,小鹿一直被压制,一直不能展现真实的自己,只能为了活着而活着。
理想主义羽翼最丰满的时候,裴森玉一看鹿延捷就猜他们会有以后。
摘青岛在战后迎来了重建,万丈高楼平地起好像是一件如同喝水一般简单的事。
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裴森玉背靠门板,眼睛干巴巴地在黑暗中瞪着,仿佛在审视自己的灵魂。
鹿延捷不会那么容易死的,鹿延捷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她突然这么想,猛地站起来,又因为低血糖重重摔倒在地方,手上被碎片划伤。
那是她一路在黑暗中跌跌撞撞,把桌面上的装饰摔碎,接着被风吹散……
又一直心神不宁,手掌触碰尖刺一样对的玻璃纤维混合物时,堪比被烈火焚烧。
这么冷的秋,她生不如死。
她甚至回忆不起来具体的时间,仿佛鹿延捷整个人不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代码。
鹿延捷有时候毒舌,说话不好听,或者逗裴森玉,但不会让别人欺负她。
这样鲜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离开了?
裴森玉险些一巴掌呼到自己脸上,想要以疼痛辨认时间的真伪。
在那么困难的条件下都能重逢,在战争中又都好好的,怎么会死在平安的时候呢。
裴森玉想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疯了,但当她有自残倾向时,玫瑰花瓶会突然唱歌,在风中,仿佛看对裴森玉深情又难过的数落。
鹿延捷说会保护她。
难道就是用死后的灵魂折磨她,然后让这个二十出头的少女活活疯掉吗?
“呜呜呜……呜呜……”
鹿延捷,你也算对得起我!
裴森玉像恶鬼一样低声嘶鸣,仿佛在诋毁自己已经疯掉的神经。
是,她是杀了鹿延捷。
难道要她认罪坐牢吗?
死人最能保守秘密,鹿延捷欠她一刀,难道这次就不能算是鹿延捷自杀吗?
小鹿,你说过要保护我的。
在道德的自我谴责中,裴森玉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还有她的朋友。
她怎么能坐牢?
那明明是鹿延捷自杀的!
对!
对!
对!
她像猫一样蜷缩在门缝边,灰蒙蒙地迎来了次日破晓时。
“鹿延捷,吃早餐……”
裴森玉猛拍自己额头一下:她真疯了!
脑袋里仿佛脑浆在摇晃,走路的时候裴森玉总感觉有一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又或者感觉一个黑影朝自己靠近,渐渐淹没她……
“裴森玉,裴森玉,是我。”
说话的人语气疾速,在裴森玉惊恐地转过头后释放出了代表安抚的特定能力。
“你跟我走吧。”那人说。
“不!”裴森玉连连摇头,惊恐不减,仿佛对方是来索命的阎王,“我不能走!我求求你,我不能,我不能!”
仿佛昨晚对鬼魂的求饶没有停歇,终于有人能回应自己,裴森玉逐渐失控。
“如果没有鹿延捷就没有那么多事。”裴森玉终于看清对方是谁,但她非常不愿意对方说出这样的话,“他该死,不是吗?”
“阎阎,阎阎。”裴森玉依旧疯狂摇头,仿佛双手手腕粉碎性骨折,只会用双臂笨拙地去抱对方的腰,然后又沿着对方精壮腰线滑落下来。
“别碰我。”阎慕晞一脸嫌恶,似乎在看什么脏东西,“你们半斤八两。不走可以,你想留下来害死谁?刑家主的好女儿,可我怎么知道是袁夫人给你准备的嫁妆?”
“我求你,我求求你了……”裴森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昂头看对方到匍匐跪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靠近耳朵。
偏偏厨房开着一扇窗。
里面是难看至极的友谊破裂,外面是小朋友追逐打闹的欢声笑语。
身份变迁,位置对调,他们好像也变成了利益至上的大人。
后来裴森玉并没有跟阎慕晞走,她一个人又心甘情愿地回归黑暗中。
“抓不住的,你想要的都抓不住。”
海妖站在阎慕晞身侧,高一个头,□□变成了盘根错节像蛇尾一样的蓝色精状物。
阎慕晞似乎回到了第一次上岸时,那天的风很大,他以为以后再也回不了“家”。
海带不走的东西很多,阎慕晞已经将她视为土地,种下的终将成为带给他的惆怅。
“你也抓不住。”阎慕晞很想对海妖说;他们一个放不下面子,一个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报复心理,他根本就没打算告诉裴森玉全部真相。
裴森玉看着傻傻呆呆的,不知道以后还会被人骗多少次。
陆憬歆在时,摘青岛河清海晏,现在不过是黄粱一梦,阎慕晞什么都不想抓住了。
他变“坏”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当时一人一个盒子,他的黄色还以为是不断生长,没想到是最后的“春风吹又生”。
枯草吗?
大概是吧。
当时以为见一面少一面,结果没想到是以生命为单位。
一个个地去世,裴森玉又疯了,阎慕晞很难不觉得是被下了诅咒。
时间会带走很多,阎慕晞却都记得,只是细节方面,他总是记不清。
比如:陆憬有没有亲过自己、鹿延捷最后和自己说了什么话、裴森玉最后看着他是怎样的眼神……
阎慕晞回不了头。
他也不理解为什么还想带走裴森玉。
刑家有实力,赵家有经验,都经历过大风大浪,裴森玉在包庇下怎么可能会有事?
鹿延捷孤魂野鬼一个,除了时瑜知,还有谁会想替半个还算体面的白事?
一边帮叶溯婚礼准备,一边又在找鹿延捷的尸体;时大少还真是了不起。
时瑜知无处不在,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甚至是全见过他。
军商政跑不是时瑜知的极限,而是时家继承人的开始,他的能力永无上限。
时瑜知不一定让人口服,但绝对心服。
裴森玉并不是想完全逃避,但她目前一个宣泄口都没有。
似乎被泼上了永远洗不掉的油漆,整个人黏糊糊的,连走路都会自己被自己绊倒。
“鹿延捷,对不起……”
裴森玉亲吻了骨灰上盛开的玫瑰花,淌着眼泪,仿佛是逃离不开悲伤的怪物。
鹿延捷在的每一个时间段,都和悲伤有关系。
在军部,裴森玉没有父母;在黑水市,裴森玉没有尊严;回到摘青岛,裴森玉失去了容颜,还埋下了一颗悲伤的种子。
她跟阎慕晞说过自己不恨了,但偏偏这个世界上有许多需要她直视容貌的地方。
然后越来越痛苦。
她倒是不想把这青光色的伤疤归结在鹿延捷身上,可那就是鹿延捷弄的。
谁来安慰裴森玉都像挑衅,这个世界上还真没第二个人有过这种伤疤。
医修谷答应会给裴森玉一个交代,可是除了一次次取样,割去一部分皮肤,带给裴森玉以外,她就只有被嘲笑的可怜经历了。
并不是社会进步文明程度会变高,虽然裴森玉毁容之前是那么想。
但那都基于她年轻漂亮又年少有为,还是刑赵两家人尽皆知的掌上明珠身上。
绝对不是因为她是裴森玉,或者灵魂多么有趣,心底多善良——这都可以演出来。
刑赵俩家可不是两个人的事,赵原诘的妻子之前是个人物,得罪了不少人,白霁又因为种族下嫁,名声不太好。
所以,竞争对手忌惮两家四个势力结成摘青岛,更希望他们能够分裂,以便竞争。
除了时慑盛这种在高位上下不来的,还真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摘青岛。
有自治权,意味着能够独立发育,不需要带领其他地区,这不在义务范围内。
祁北秋接的刑睿,解之雨接袁起,他们也算风生水起,内部信息互相流通。
叶权去世后,赵原诘去了好几次军部,最后除缅怀,却不能给这位好友做些什么。
一转眼,故友唯一的儿子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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