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灼转完一圈,回到军营,找到了姒颐。
“怎么样?”姒颐问道。
“姬总教头愿意庇护我们免受虞历郡守军的可能的袭击,只要我们帮她一个小忙——她们有一批货被人劫了,我们需要帮她们把货找回来。”
“难吗?”
“有点小麻烦,她们的人只追查到货最后消失在西边的沉潼村,没有别的线索了。所以我们只能采用最笨的办法——挨家挨户搜。沉潼村拢共不到五百户人家,顶多两个时辰可以搜完。”月灼补充道,“但是我刚去踩了点,沉潼村地形占优势,易守难攻,而且我听她们朱颜雀的人说,朱颜雀之前的老教主和原本钦定的接班人,全部死在了和沉潼村旁边渠家村的战斗中。我猜,这个村里的劫匪非常扎手。”
姒颐听完,面露难色:“那这个活,接吗?”
月灼毫不犹豫道:“接。再难也不会比被蛟族驻城军围剿更难。”
向姒颐汇报完,月灼来到军营巡视了一圈。战士们正在日常操练,随着姒颐的不断调度,基本保证了每个士兵都拿上了兵器、穿上了盔甲。
经过二十天的魔鬼特训,新兵营和武林门派已经完全练熟了武罗第一式的所有招式,能明白九成以上的号角声和旗语所代表的意思,能熟练变化五种以上军阵阵型。
姒颐的后勤军也没有逃过月灼的魔爪,每天除了要做饭还要被抓来训练打绳结、推推车、高空抛掷、负重攀岩……不少后勤军号称自己跑得比一线战士还要快、爬得比一线战士还要高。
就连月灼之前最担忧的灵修门派派来的一千个灵修术士们,也已经全部改头换面,各个练出了一点儿腱子肉的雏形不说,武罗第一式也基本都学会了,其中几个还带来了一点小惊喜,虽然做不到吐火御水,但灵修一派本就擅长观察天象,可以准确预测三天之后的天气和风向,对判断战机很有帮助。
尽管依然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需要磨合,但月灼对这个快训成果已经感到满意。
她召齐了二十七支步兵纵队的纵列长,向她们讲解了自己踩点探查时发现的情况。
“今晚的任务,就是挨家挨户搜查,找到朱颜雀被劫走的四十箱梦绯。戌时出发,两个时辰内完成任务。这也是我们九城盟军此次成军以来的第一个任务,既是实战也是练手,同时考验各位是否具备担当副将的能力。大家好好准备,务必完胜。”
“明白!”各纵列长领命散去。
在这二十七个纵列长里,月灼通过这一路行军的观察,私心最看好的有三个:林承宇,原纪凰城驻城军步兵营长,经验丰富、带队风格沉稳,应变略微欠缺;黄明砚,原玉娲城唐家军乙等步兵,武学天赋很高、舍得发狠练功,能很快和人打成一片,是否抗压还有待实践检验;徐嫶,原纪凰城驻城军甲等步兵,认真、靠谱、抗压能力强,但多数时候独来独往。
不知今夜之后,谁会被提为第二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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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潼村村口。
“小马的丧葬钱要到了吗?”一个看着流里流气的村头闲男搭话道。
“唉。”答话的老头愁苦地叹了口气,他的脸粗糙黝黑,初冬的时节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布衣和磨破了洞的麻鞋,是个在此地土生土长的老实农民,“不成嘞,俺的小儿子去给他铺墙做瓦,不小心跌死了,王老爷不仅没把俺儿的丧葬钱赔给俺,还踢了俺几脚。”
“老郑头,你也莫太伤心嘞,富家老爷嘛,心情都一时好一时坏的,下次你叫上俺,咱们多几个人一起去,和他讲讲道理,你都不要多了,只要一点小马的丧葬钱,他应该给你的。”
“唉。”老头又叹了口气,浑浊的双眼只是望着地面,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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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七千名九城盟军士兵分成四批,简单用干草和树枝进行了伪装,快速穿过大片毫无遮挡的荒地和田地。
一路顺利,直到第一批九城盟军抵达沉潼村村口试图进村时,遭到了三十多个男村民的堵截。
月灼厉声喝道:“把东西交出来!朱颜雀的货你们也敢劫,真是茅坑里讨饭,自己找死。”
那群男村民见月灼一行人多势众,于是说着当地土话、大声嚷嚷叫来了更多的男人。
“滚回去!”男村民们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捡来尺寸怪异的长刀,有的拿着粪耙,张牙舞爪地冲九城盟军挥舞着。
“全部扣押!到时候带回去给姬总教头处置。”月灼下令。
徐嫶带队的十四纵率先突围,没费多少功夫便将所有堵在村口的男村民全部缴械扣押到一旁,将进村的道路空了出来,方便后续纵列快速进入。
“你们把劫走的货藏在哪了?现在自己交出来,饶你们不死。”月灼踹了一脚被捆在路边的男村民。
“我们也不知道……”
“死鸭子嘴硬。那只好我们自己动手搜了。”
月灼将背上伪装用的干草全扔了,拔剑冲进路旁一户人家,她草草翻过床底和柜子,没有什么发现。
月灼扫视一圈房内,这沉潼村和朱雀乡截然不同,肉眼可见的贫穷和匮乏,房内可以说家徒四壁,孩子们也大多衣不蔽体,连裤子都没得穿。朱雀乡的村落大多为圆形结构,民房围绕着神庙或者水井排列,少有高墙。这沉潼村穷归穷,彼此提防倒一点不少,墙又高又密,显得狭窄逼仄。
“冤枉啊!小民冤枉啊——”住在这屋的老老小小跪成一片,诚心诚意地喊着冤。
有个老年女人抱住战士的大腿,阻止她们进屋搜查:“别翻了,别翻了,俺们已经够苦了,别再把过冬的粮食糟蹋了。俺老头这几日根本不在家里,在外面跑的腿都瘸了,我们没有你们要的货啊。”
坐在靠里边的一个老头也苦着脸说道:“俺的小儿子,去给王家老爷做工跌死了,俺这段日子都在王家讨要丧葬费,根本没有工夫去劫货啊。”
这一家子人,老的老,弱的弱,屋子里十分简陋,摆着些农具和茅草铺的床,弥漫着腌臜的臭味。
月灼看着她们,心里叹了口气,都是些老实又命苦的人,怎么看也都不是能劫朱颜雀的货的人。
然而,透过这家人高一声低一声的喧嚣,月灼突然耳尖一动,她听到后院传来一阵奇怪的细碎声音,像是动物发出的嘶呼声,却又不像任何一种她所了解的动物的叫声。
月灼飞快越过跪在门边的一家老小,一闪身跳进后院。
令她极度惊讶的是,后院关着的不是动物,而是个人。
初冬的夜晚呵气成霜,然而那人衣衫单薄,只身站在猪圈里,竟也好像不觉得冷。
月灼一剑挑断了后院那人脖颈上的草绳,将她往外带。原本跪在门口的一家老少见月灼要带她走,仿佛疯了一般扑上去,扯住她的腿脚,还有男农人试图推搡月灼。这些农人常年劳作,手上很有些力气,拧得月灼的胳膊生疼。
“那是俺儿媳!那是俺大儿子的媳妇,你不能抢人!你们这群强盗!”
月灼扶着那人,问拼命拦她的老头:“你家儿媳住在猪圈里?”
满脸穷苦的老郑头回答得理直气壮:“俺家穷,没房间了,她住那没事的,暖和。”
月灼转向搀扶着的那人:“你是这家里的人?”
那人眼神呆滞,却十分坚定地摇头:“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老郑头连忙摆手:“她胡说呢!她就是俺家的人!”说着就站起身想去揍她。
月灼一脚踹在那老头的鼻梁上:“我骟你血爹,你再敢和我说一句屁话?”
没想到这家人很是执拗不肯放手,月灼不得不费了些劲才把人带出房门口。
走到门外,借着墙边一排九城盟军手中的火把,众人才看清了那人的样子。她看上去四十多岁,头发被潦草地剪短,浑身骨瘦如柴。她的瞳仁又大又黑,远看的时候宛如恶鬼,近看却显得拘谨木讷。月灼看了一眼她的脚——没穿鞋子,一眼能看到脚骨已被折成金莲形状。月灼脑海中回想起沉潼村附近那一片广阔而没有遮挡的原野,她们这群训练有素的战士尚且跑了两刻钟才跑过那片荒原,对这群裹过双脚的女人来说,这是一片永远不可能逃离的绝境。
“你叫什么名字?”月灼问她。
她嘴里发出一些短促的音节:“走。走。走……咣零……咣零……”
“咣零?什么意思?”月灼蹙眉,她在临湘城听到过类似的口音,“是零光吗?就是一无所有的意思?她东西都被抢走了,全身上下零光?”
旁边一个战士开口:“她说的可能是广陵。”她又听了一下试图确认,“她可能来自广陵。”
“梅花。”那个蓬头垢面的人指了指自己的头,又重复了一次,“梅花。”
“你叫梅花?”
那人没再对月灼的问题有任何回应。
“你在这守着她,等下一起把她带下山。”月灼对旁边的战士叮嘱道,转头大吼,“继续给我搜!”
村里泥泞小路的另一旁,月灼看到了黄明砚,她们的队伍里,也有两三个蓬头垢面的瘦弱的人。
月灼召来传讯兵:“传令给二十七位纵列长,今夜作战任务增加,除了搜寻四十箱梦绯,还要重点搜查每家的后院和猪圈是否藏有被拐之人。”
自小生于凰族长于凰族的通讯兵懵懂问道:“什么是被拐之人?”
月灼指向梅花:“就是那样的。”
“噢噢,好的。”传讯兵确认完指令,迅速跑走。
晚云翻涌,月光忽明忽暗,从月灼脸上流过。村里有一片水塘,月光在水面上反射出粼粼波光,像几千双眨动的眼睛。月灼站在水边,思考着这突发的状况。
“主将,离这塘远一点,我觉得这里不干净。”一个出身灵修门派的战士对月灼说道。
远处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听声音是林承宇她们纵列所在的方向。林承宇带的第一纵队,按计划去的是村里最深入的那一片。
月灼搜了几家,对沉潼村有了大致的了解,这里大多是普通农人,不是她想象中的全村恶匪,她们有的家里连锄头都没有,根本没有对抗士兵的能力。
但此刻远处爆发出如此巨大的打斗声,说明林承宇她们遇上真正的劫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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