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怔愣地看着他。
“查出玉佩来源之前，你们主上可不想让我们死。”谢景之慢悠悠道，“你之前接到的命令恐怕是’偷来护身符’吧？你猜猜为什么不让你直接杀了我们？杀了我们那护身符自然就会落到你们手里了。”
孟晟愣住了。
“猜到了？”谢景之桃花眼眯了起来，露出一点好整以暇的笑意，“他和我们，根本就是在查同一件事。”
沈遥看了一眼谢景之，轻轻出了口气。
孟晟明显犹豫了：“你都告诉萧亦离了。我杀不杀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
“我告诉他，和他告诉他父亲可是两码事，我自有办法让他说出我想让他说的’真相’。”
“他会信你？”
“不会，但他会信利益。”
“我凭什么相信你？”
谢景之咬了下牙，把血腥味咽下去：“因为我们都没有选择。你不能暴露，我也不想死在这里。”
孟晟考虑了一会儿。半晌，她吹了声口哨。黑衣人纷纷转身，消失在了树林里。她握紧匕首，终于开了口：“我要见他。”
“当然。”谢景之说，“应该的。他就在城西。”
“你最好别动心思。”孟晟眯了一下眼睛，“我一吹哨你马上就死，明白吗？”
“放心吧。”谢景之无力地说，“就我和师妹现在的样子，本来也跑不远。林堂主，你忙你的去吧，越影派承你的情。”
他对着林霁明抱拳俯身一礼，沈遥和韩笑也跟着他行了一礼。林霁明当然明白他们的意图，微微一点头转身向着马车走去。
孟晟冷笑着拿匕首点了点谢景之的胸口：“走吧？别磨叽了。”
谢景之微微攥了下拳，面上不露声色地笑了笑，抬腿走了。
韩笑拉着下沈遥，咬了咬牙才平复了又紊乱的气息：“之前的歌女怎么办？”
沈遥恍然她没见过楚闻枫，只能压低声音道：“他不是一般人，等这次危险过去了我们再想办法救他。”
其实说是说，他跟着谢景之往空地外边走的时候心里也没什么底。楚闻枫确实轻功一绝，但是这家伙毕竟没有武功，说到底也不过就会逃命，更何况他身上有没有别的什么伤他都不知道……但是现在没有办法，谢景之的缓兵之计到底能不能管用都尚且不好说，更何况——
马的嘶鸣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林霁明刚刚坐上几步远之外的马车，向来温顺的两匹棕马突然长嘶，几乎要飞奔起来。林霁明狠狠勒住辔头，刚刚稳住马匹，下一瞬间无声出现二十几个黑衣人，各个手里拿着长剑，向他们杀了过来！
“孟晟！！”沈遥一边抵挡一边怒吼，“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
孟晟愣了一下，刚要出声反驳。然而很快，其中一个高大的黑衣人提起长剑，直直刺向她咽喉处！
“谁！？”她猛地闪身躲了过去，扯着嗓子叫道，“别装模作样的，滚出来！”
“孟家妹妹，可别怪我。”一个女声甜蜜蜜地说，“我个人其实挺喜欢你的，可是主上的命令是杀了你……姐姐也没办法呀。”
月光下，胭脂色衣裙衬得女子身形袅娜眉目如画，手里拿着柄品质极佳的玉笛。她眉心有颗红色的朱砂痣，丹凤眼尾涂了粉红的妆粉。凌洲一见她呼吸一窒，压低声音恨恨道：“唐溪。”
谢景之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谁？”
“之前说的’甜使’。”凌洲道，“我只在百晓堂里见过画像，具体是个什么性格，我就不知道了。”
“还能是什么性格。”沈遥自觉头痛欲裂，“杀人的性格啊！”
他声音大了一点，让对面的唐溪听了个清楚。女子甜美地笑了笑：“这位小哥倒也不必这么焦躁，我杀人很快的，不痛苦。”
沈遥翻了个大白眼：“那我杀了你行不？我杀人也很快，也不痛苦。”
唐溪噗嗤笑出声来。她拿着玉笛吹了两声，手下黑衣人极其统一的围了上来。孟晟死死盯着她末了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刚经过恶战，她手下黑衣人少一些，如今也是蓄势待发。
“他俩一打起来就赶紧溜。”凌洲压低声音道，“唐溪功夫好得很，就算没有帮手我们也不一定能赢。”
“看看能不能让林堂主先出去。”沈遥道，“他马车上有个**岁的小姑娘，一点功夫也不会。”
凌洲斩钉截铁：“我去护马车，实在不行分开跑。沈少侠你和谢掌门一起，要不韩家妹妹和我们一块？”
那边孟晟和唐溪已经打起来了。两人一人鬼魅一人狠辣，很快打了个难解难分。凌洲持剑跃上马车，绷紧身体蓄势待发。
谢景之气息已经不稳了。沈遥知他伤重，回身看了一眼韩笑，示意她和凌洲他们一道走，低声道：“去栖云堂汇合——”
一把飞刀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唐溪到底还是发现了他们这边的小动作，吹了声笛子，黑衣人倾巢而出，向着马车涌了过去！
唐溪顺手夹住孟晟的匕首，娇笑了一声：“朋友们，一个也别放跑，不然没法交差呀！”
黑衣人成群结队向马车涌去。反倒没人靠近沈遥和谢景之。凌洲和林霁明左支右绌，不久就开始力不从心。沈遥毫无选择余地地飞身过去，黑衣人们似乎迟钝了一下，纷纷绕开他，试图再次向马车攻去。
沈遥愣了一下。黑衣人不搭理他，这是自打生下来头一回，他早就憋闷的难受，抡起坠星当棍子使，一棍一个在背后敲闷棍。战局扭转成了诡异的平衡，直到唐溪突然插手——
孟晟带着三个黑衣人跟她缠斗至现在，浑身上下没一处不是伤。唐溪只中了她不轻不重的三招，非常有闲情逸致地观察着手下的战场。眼看着沈遥敲闷棍策略非常成功，她不由有些焦急，一抬手，一串袖箭飞了出去，直冲着沈遥面门而去！
沈遥几乎是本能的一躲——一直面对敌人的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后是马车车窗。
“柳小姐！！”
韩笑一惊之下叫出声来。然而一个黑影飞扑而过，匕首挑开了几枚袖箭，更多的随着一声惨叫钉死在马车窗棂上。
是孟晟！
——她知道车里的人是谁！
“怎么回事！”沈遥突然反应过来，“柳家小姑娘怎么这么安静？她是不是——”
“她没事，本来吃了药就犯困，以前也这样。刚才我看了，她好好的。”林霁明不甚在意地说，一鞭抽开黑衣人。
凌洲拔下那几柄飞刀，将重伤的孟晟安置在了车椽上。
“又少一个会打架的。”沈遥叹了口气，他想起了周易的下场，作为凶手的孟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沈遥开心不起来——他凝神看了一会被钉死的、今天之前还是朋友的孟晟，心里堵的好像风寒时的鼻子，一丝生气也透不进来。
谢景之急道：“阿遥！”
沈遥迅速回神，提起坠星急挡住了一波进攻。谢景之咬牙撑着用拭月挡住了几枚射向韩笑的飞镖，拉着她纵身上了马车：“阿遥，你们快上车！”
林霁明看了一眼，在下一波进攻之前直接飞身上马，猛地一勒缰绳。骏马嘶鸣，尥起前蹄踹开了围上来的人。黑衣人们纷纷彳亍了一下，下一秒一道洁白的剑光闪过夜空，剑气硬生生将冲上来的唐溪逼退三步！
是谁！？
林霁明浑身僵硬，沈遥持剑利于驾车处，在剑光闪过过急忙回头。然而树林里空无一人，只有逆面而过的风声彰显着确实有人经过。唐溪惊疑一瞬，吹了下玉笛，带着一众黑衣人消失在了夜色里。
不过几个呼吸间，树林重新回复静谧，就好像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沈遥这才来得及俯身探了下孟晟的脉搏——她还没死。
有轻微的啜泣声。孟晟挣扎了一下，唇角溢出殷红的血迹。她看向沈遥，眼里莫名其妙蓄了泪：“思思。”
沈遥一闪身挡住车帘：“你别想。”
车帘后啜泣声又响了一下。坐在沈遥身边的韩笑掀开帘子钻进去，对上的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柳蕴思早就醒了。她看来人是韩笑，眼神亮了一下，嘴里啊啊着比划了几个手势。听见动静沈遥和凌洲一起探头进来，车帘掀开，她穿过人群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孟晟。
柳蕴思泪水滚了下来。她冲着几人比划了一下，却听林霁明在前面冷哼一声：“她心脉都穿透了，活不过今晚了，有什么话你们可以快说。”
良久，孟晟突然笑了：“别傻了小丫头，我当初根本不是为了救你，我只是要靠近柳家罢了。”
柳蕴思一下子愣住了。她脸上错愕和迷茫夹杂着，伸出手好像想摸摸孟晟的脸，被凌洲挡住了。
“我趟这趟浑水只是为了杀人。”孟晟喃喃道，“杀申府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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