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陵谷的种蛊室在一处山谷里,水汽氤氲,环境不错。沈遥研究了一晚上从北风那里顺来的面具,终于服服帖帖把一张瘦削络腮胡男人的脸贴在了自己脸上。
萧念归用了点手段把他塞进了种了失心蛊的队伍里,他如今只能装模作样地假装自己视线没有焦点。
失心蛊要种三次才确保牢靠,之间分别要间隔一个时辰。一般来说这帮人会在一开始和对手交手的时候就用上寒骨散然后紧接着种下第一次蛊,这样无论是谁都可以乖乖跟着他们走,不需要费心。如果不是在栖云堂林源手上出了失误,无论如何寒骨散的秘密外人都是挖不出来的。
沈遥虽然有临时解药,但是他目前并不打算吃——他觉得这玩意并不怎么可靠。他心念电转,计划借着这机会偷条蛊虫出去给师妹和栖云堂,他们应该能根据这虫子研究一下解药——说不定比巫陵谷自产的靠谱。
……毕竟他越想越觉得萧冥山没啥理由研究很精良的解药。他不见得需要这堆蛊人复原。
好在种蛊室这帮家伙种蛊种多了,认为一般来说来这里的都没什么初期意识,因此也无人仔细看管。沈遥混在队伍队尾,趁着种蛊人休息的功夫混进了第二次种蛊之后的队伍里,再混到第三次种蛊之后的队伍里。
他前面的人刚刚种蛊,针尖大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愈合。沈遥见种蛊人已经离开,伸手搭在了这人后背上,运气内力试图把他体内蛊虫逼出来。半晌之后对方伤口处一动,针鼻大小的黑色虫子探出头来,不多时在地上滚了滚,死了。
沈遥:……
原来这玩意孵化出来之后离不开人体吗。
他眼珠转了转,推测估计种蛊针上只是卵,卵在人体内孵化才能变成蛊虫。
所以现在恐怕还需要偷一根种蛊针。
沈遥从中衣上撕下一块布,包好地上的蛊虫尸体贴身收了,重新坐回了他原来的位置上。
他只能等,等下一批受蛊者被赶进来。
……
翌日天光未亮,魏晋带着谢景之和凌洲往巫陵谷入口走去。三人熟门熟路绕过门口哨岗,在草丛树林里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谢景之和凌洲都不是爱说话的,沉默着一路跟着魏晋往前走,直到前面的魏晋站住了脚步。
“有人跟着我们。”他说,伸手一把揪过谢景之,托着他的后背纵身向上一跃,跳到了最茂密的一棵大树上藏了起来。凌洲跟着跃步而起,藏在了另一棵树上。
几人屏息凝气了大半晌后,一个高挑壮硕的女子走进了他们的视线。
这女子一身素白,不施粉黛,浓眉艳目,腰间别着大刀,步履匆匆之间呼吸极其平稳,一听便是基础功夫扎实的练家子。她在几人上树的地方蹲下来看了看地上的痕迹,随即便抬头往树上看去。
魏晋一跃而下,向她后心刺去。
把坠星给了沈遥之后,他随身携带的只是一把普通铁剑,但他内力丰盈出招诡谲,铁剑在他手上亮如白虹。那女子耳尖一动,回身长刀出鞘,狠狠对上魏晋的长剑。兵器相接呛啷一声巨响后,两人各后退了几步。
凌洲见势不妙翻身而下,持剑警惕立于魏晋身后。
“别打我别打我,我没有恶意的,只不过看你们好像知道巫陵谷的路。我只是要进谷,看你们又不想谷里那些坏人。”哪知道那姑娘居然先开口了,“欸你别说,好奇怪啊,我怎么就会觉得你们不是他们的人呢?直觉吧,我直觉可准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你们不是,对吧?”
魏晋:“……”
凌洲:“……你是谁。”
“我叫宋杜鹃,但是我觉得难听。所以我在外边一般都叫自己宋九渊,因为我找人算过说我命中缺水,所以特意找了个水多的字压我。”姑娘说,“叫我小渊也行,别叫杜鹃,我爹说我出生时候有杜鹃叫所以给我取名杜鹃,真的很难听……”
“停。”魏晋赶紧开口打断这姑娘的滔滔不绝,由衷觉得一个头三个大,“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不能说。”宋九渊说,“是秘密。”
魏晋:……
不是,她脑子有毛病吧???
谢景之这时候也从树上跳下来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看向了对面的宋九渊,没过一会儿眼前闪过一丝疑惑。宋九渊也打量了一下新出现的这位相貌平平的男子,撇了撇嘴:
“好的,我确信了你们肯定不是巫陵谷的人,因为这家伙居然不会武功,不会武功的人在巫陵谷应该活不下去。所以你们是什么人?是来寻仇的还是投奔的?要是投奔的我劝你们赶紧拉倒,这里马上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凌洲敏锐地从她的话头里捕捉到重点:“意思是,你是来寻仇的?”
宋九渊噎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又挺起了头:“是啊,我夫君被巫陵谷杀了。”
凌洲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的事?也是纵火灭门案?”
“看来你们知道青霜案?”宋九渊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把一切和盘托出,“没错啊,孙磊安是我夫君,差点就成亲了。”
谢景之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了:“你是金风镖局的小姐?”
“我是金风镖局的少当家。”宋九渊纠正道,“你认识我?我怎么不认识你?”
谢景之心说上次和你们扯上关系是我们两个人被你爹和伯父带着大队人马围着揍,实在不是什么美好回忆。但是这话他不欲说出口,于是转换了一下话题:“宋姑娘,你说这里马上成众矢之的?什么众矢之的?”
“你得告诉我你是谁。”宋九渊这会儿学精了,“我这边可是大事,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谢景之:……
他看了一眼魏晋,魏晋也正看着他,目光很有威慑力。谢景之一向擅长阳奉阴违,这种明着怼脸违抗师命的事情他干不出来,于是眼观鼻鼻观心了。
凌洲在另一边默契地开口了:“如果我说我们认识周易……”
“你们是周易的朋友?”果然,人听到一个模糊不清的中性词的时候,会自动把它往自己相信的方向理解,宋九渊开口反问的一刻凌洲和谢景之对视一眼,确信自己猜对了。
宋九渊对周易无甚恶感,自然也是不相信他是凶手的。
“嗯,比过武,喝过酒。”凌洲说,“所以不相信他杀过人。”
“太好了!你们也不相信!”宋九渊简直就是在欢欣鼓舞,“我出来这么久啦,第一次遇到和我一样完全不相信他会作下青霜案的人!我爹和伯父一口咬定就是他,我看他们是害怕查出来什么别的势力才这么笃定。”
谢景之闻言心里一动:“你怎么知道青霜案和他无关?”
“因为他打不过我啊。”宋九渊理直气壮道,“我打不过磊安,那他对上他师哥,一点胜算都没有。”
谢景之:……
好天衣无缝的推理,他简直无言以对。
“这是什么表情?不信啊?”宋九渊还没完事,继续理直气壮道,“磊安和小易感情可好啦。”
凌洲都忍不住了:“就凭这个?”
“对啊。”宋九渊说,“如果是我要杀一个特别信任我、我又打不过的人,那办法太多了,下毒、偷袭,趁他睡着的时候捅他一剑都更简单,何必那么大费周章带着人来杀?他要是夜里偷偷捅了人然后跑路,肯定不会像现在一样自己也没逃掉。”
这倒是真有道理,看来这姑娘还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缺心眼儿。谢景之叹了口气:“你没跟令尊说这些话吗?”
“说了,他不信。”宋九渊有点委屈道,“我平日里说话他就不怎么当回事,可是这事不一样,我肯定是对的……所以我就跑路出来了,怎么磊安也算是我夫君,他的事情我得查清楚。”
谢景之从头到尾捋了一下线索心念电转:“宋姑娘,打听个事——你可听说五岳派会盟提前了?”
凌洲赶紧补充:“就是在江州那个会盟,你听没听说过?”
“听说了啊,我还路过了呢。”宋九渊说,“我当时想进去说青霜案的定论有问题,结果看门的都不让我进,说他们在商量要事。我想了想我也没证据,所以就先过来找证据啦。”
魏晋突然转身晃悠了过来,把手摁在了谢景之的肩膀上。他带了个颓唐中年男的面具,然而面具之下正目光如电盯着宋九渊。凌洲被他这目光吓了一跳,宋九渊更是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甚至后退了一步。
魏晋这才满意了。他嘴角扯了个笑,声音慢悠悠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杀意:“可是宋姑娘没有解释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与巫陵谷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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