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人间烟火，心湖微澜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热闹。晨光里的石阶上，挑着担子的货郎哼着小调往上走，竹筐里的糖葫芦裹着晶莹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
“想吃吗？”云澜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货郎筐里的糖葫芦，眼睛亮晶晶的。
凌清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一串串红彤彤的果子串在竹签上，透着股鲜活的甜气。她从小吃的都是精致的灵果蜜饯，从未见过这样“市井”的吃食，下意识想摇头，却见云澜已经跑过去，笑着递过几枚铜板，拎了两串回来。
“尝尝？”他把一串递到她面前，山楂的酸甜气息扑面而来。
凌清寒犹豫着接过，指尖触到微凉的糖衣，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酸中带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带着股粗粝却真实的烟火气，让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怎么样？比你那些灵果好吃吧？”云澜自己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问。
凌清寒没说话，却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嘴角悄悄弯起一点弧度。
山下的镇子叫“望月镇”，恰逢每月一次的庙会，街上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绫罗绸缎的铺子前挂着五颜六色的布料，小吃摊飘来阵阵香气，杂耍班子的锣鼓声引得路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凌清寒站在街口，有些无措地攥紧了衣袖。她从未见过这样拥挤而鲜活的场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或匆忙或闲适的笑意，没有谁在意她是谁，也没有谁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走，带你去看个好玩的。”云澜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人群里挤。
他的手心温热干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凌清寒像被烫到一样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人多，别丢了。”他回头冲她笑，眼里的光比街上的灯笼还要亮。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发烫，却终究没有再挣扎，任由他牵着穿过人群。
杂耍班子的场子里，一个赤膊的汉子正吞着长剑，引得围观者阵阵惊呼。旁边的摊位上，捏糖人的老师傅正用糖浆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龙形，引来一群孩子围着拍手。
“想要哪个？”云澜指着糖人问。
凌清寒看着那些憨态可掬的小动物，目光落在一只展翅的糖蝴蝶上。老师傅手脚麻利，不多时就递过来一只晶莹剔透的蝴蝶，翅膀上还沾着细碎的金粉。
“真好看。”她轻声道，指尖轻轻碰了碰蝴蝶的翅膀。
“再好看也没你好看。”云澜凑到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引得她耳根瞬间红透。
逛到午时，两人寻了家临河的酒楼坐下。云澜点了一桌子菜，什么糖醋鱼、红烧肉、桂花糯米藕，都是凌清寒从未见过的菜式。
“尝尝这个红烧肉，这家的招牌。”云澜给她夹了一块，“肥瘦相间，入口即化，比灵肉好吃多了。”
凌清寒看着碗里油光锃亮的肉块，犹豫了一下，还是尝了一口。浓郁的酱香在嘴里散开，肥而不腻，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其实……”她放下筷子，看着窗外热闹的街市，“我小时候偷偷看过山下的画本，画里的人就是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笑有闹。”
“那时候就想，要是能像他们一样就好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怅然，“可父亲说，那些都是凡夫俗子的日子，不值一提。”
云澜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她坚硬外壳下的渴望。他拿起一块桂花糯米藕，放到她碗里：“凡夫俗子怎么了？他们能为了一块糖笑得开怀，能为了一顿热饭拼尽全力，这日子鲜活着呢。”
“你看。”他指着窗外一对并肩走过的老夫妻，老爷爷正笨拙地给老奶奶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这样的日子，不比整日对着功法卷宗有意思？”
凌清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对老夫妻的动作很平常，却透着种细水长流的温情。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凌清寒看着云澜眉飞色舞地讲着青岚宗的趣事——二师兄酿酒喝醉了把自己挂在桃树上，菁菁师姐养的灵猫偷了师父的丹药当零食——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清泉流过石涧，清脆悦耳。云澜看得一怔，觉得这三天就算什么都不做，只听她这一声笑，也值了。
第二日，云澜带她去了镇子外的湖边。有渔民撑着小船在湖里捕鱼，孩子们在岸边追逐打闹，芦苇荡里不时飞出几只白鹭。
“你会划船吗？”云澜指着岸边停着的一只乌篷船。
凌清寒摇头。她学过御剑飞行，学过水上漂，却从未碰过这样简陋的木船。
云澜跳上船，朝她伸出手：“我教你。”
小船在湖面轻轻摇晃，云澜站在船尾撑篙，凌清寒坐在船头，看着两岸的芦苇向后退去。风拂过水面，带着湿润的气息，吹起她的发丝，也吹乱了云澜的心。
“你看。”云澜忽然停下船，指着远处的天空，“有风筝。”
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风筝正乘风而起，越飞越高，线握在岸边一个孩童手里。凌清寒看着那只风筝，眼神有些恍惚。
“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这风筝。”云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线被攥得太紧了，就算能飞得很高，也不快乐。”
凌清寒回头看他，他站在夕阳的光晕里，眉眼温柔，没有了平日的戏谑，只有真诚。
“可风筝断了线，会掉下来的。”她轻声道，像是在说风筝，又像是在说自己。
“不会。”云澜走到她身边，目光坚定，“如果风够大，心够自由，就算没有线，也能飞得更高。”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凌清寒慌忙别过脸，却感觉脸颊烫得厉害。湖面倒映着两人的身影，还有漫天的晚霞，安静得像一幅画。
第三日清晨，他们去了镇子东头的集市。凌清寒看着那些摆着小摊的农户，看着他们为了几文钱讨价还价，看着妇人笑着给孩子买花绳，忽然觉得，这样的“平凡”，原来如此珍贵。
“这个给你。”云澜不知从哪里买了支木簪，簪头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朴素却精致。
凌清寒接过，指尖摩挲着簪头的纹路，轻声道：“谢谢。”
“三日快到了。”云澜看着她，语气里带着点不舍，“明天，就要回去了。”
凌清寒点头，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这三天，像一场不真实的梦，梦里没有规矩，没有责任，只有阳光、笑声和身边这个少年。
“云澜。”她忽然抬头看他，眼神认真，“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活着，可以这样轻松。
云澜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谢什么？以后想出来了，我再带你出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却有种默契在沉默中流淌。走到山门前，凌清寒停下脚步，将那支梅花木簪插在发间。
“很好看。”云澜由衷地说。
凌清寒红着脸低下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递给她：“这个……送你。”
锦囊里是一枚玉佩，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却是她亲手打磨的，上面刻着一片流云，和云澜的名字隐隐相和。
云澜接过，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握住了全世界。
“我等你。”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为自己活一次，我就来接你。”
凌清寒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山门。走到回廊拐角，她忍不住回头，见云澜还站在原地望着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锦囊。
她的心跳得飞快，脸上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笑意。
或许，她的风筝线，真的可以试着松一松了。
而山门外的云澜，摸着怀里的玉佩，笑得像个偷到了糖的孩子。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他和他的冰，总有一天，会一起看遍这人间烟火，直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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