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丝阳光透过缝隙洒在谢云归脸上，楚玄明带着玄尘一行人将白栀与谢云归押去皇殿。
嘉平帝冷眼看着跪在青玉砖上的两人。端着玉盏抿了一口西域新进贡的茶。
“陛下，臣女只是一介农家女子。不知为何竟惹得玄尘大人误会，望陛下明查。”
白栀深深叩首。只见嘉平帝一挥手，玄尘捧着那鎏金罗盘上前，随后对着罗盘施了个法阵。
“妖女，还不现原形。”
鎏金罗盘快速旋转，金色光芒将白栀整个包围。
金光如烈火般灼烧着白栀的肌肤，她的指尖深深掐入青玉砖缝。罗盘疯狂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却在触及她心口时骤然停滞。
白栀的嘴角流出鲜血，头脑一阵发昏倒在地上。
玄尘皱眉，罗盘的光芒瞬间消失。
“这不可能。”玄尘随即跪在嘉平帝面前。
“陛下，这妖女定是用了什么方法，臣的鎏金罗盘可验妖气，那天，鎏金罗盘明明对这妖女……”
“行了。”嘉平帝起身走到白栀面前。
“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栀慢慢睁开眼睛，用着最后一点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跪趴在嘉平帝面前。
“回陛下，那日我家少爷命我与府内另一个丫鬟萱儿去城西的翰墨堂采购笔墨，半路臣女腹痛难忍便提前回了去，臣女来安平城不久，迷了路，我家少爷在城门口寻到了我，回来时钦天监堵在将军府前，谁知玄尘大人的鎏金罗盘竟对我起了反应，当……当众污蔑我，但今日鎏金罗盘却对我失了效，还望陛下给臣女一个公道，臣女不希望因为自己连累了我家少爷。”
见嘉平帝不说话，白栀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抖，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玉砖。她强忍着被鎏金罗盘的金光灼烧的剧痛，声音虚弱却清晰
"陛下明鉴...臣女确实只是个普通农家女。前些日子我家少爷身子不适，臣女听闻清幽林有一草药能治百病，便私自出城前往清幽林寻草药，清幽林妖气重，臣女怕是当时沾染了些妖气，才引得鎏金罗盘异常，如今臣女身上的妖气消散，陛下若不信，可用乾坤镜一看便知。”
嘉平帝盯着白栀看了好一会，忽然抬手
“来人，取乾坤镜。”
玄尘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接过乾坤镜摆在白栀前
“抬头。”
白栀缓缓抬头，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镜面泛起涟漪，却始终没有显现妖气。
白栀轻轻叩首
“臣女……确实是一平凡女子，还望陛下给臣女一个清白。”
玄尘突然上前
“陛下，这……这妖女定是使用了什么迷惑人心的法术……”
“够了。”嘉平帝猛的挥袖。
“鎏金罗盘与乾坤镜乃安平城重器，竟连一丝妖气都探不到？玄尘，朕知道你与谢家的恩怨，但朕不会不分青白的污蔑。”
“不过……清幽林乃禁地，你一介女子，竟敢擅自闯入？”嘉平帝看着白栀，冷冷说道。
“臣女来此地不久，绝非故意闯入。”
嘉平帝转身坐回龙椅，手指轻敲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殿内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陛下"
谢云归突然出声
"是臣管教不严。这丫头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臣愿代她受罚。"
嘉平帝只是瞄了谢云归一眼。
“谢爱卿倒也是护短，不过朕也不是那心狠手辣之人，不知者无罪，只是擅闯禁地乃大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嘉平帝抬手道
“来人，将这丫头拉下去，杖刑二十。”
白栀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藏在袖中的手指掐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陛下！”谢云归突然重重叩首。
"臣愿代受杖刑！这丫头是为臣才闯入禁地，她身子弱，若是受刑……"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失言。
嘉平帝轻笑道
“真是重情重义啊，不过是一丫鬟，谢卿却如此护着。”
“不过谢卿执意如此，朕也再不多说什么”嘉平轻蔑的看着谢云归，令人将谢云归押去殿外。
杖棍落在皮肉上的闷响透过殿门传来。白栀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每一杖都像打在她心上。
"二十杖毕！"侍卫高喝。
当谢云归被拖回殿内时，白栀的眼泪终于砸在青玉砖上。他后背的锦衣已碎成血布，却仍挺直脊背跪得笔直。
嘉平帝却不以为然，只是当看了一场戏罢了。谢云归深深叩首，额间早已磕出鲜血。
“朕乏了，谢卿退下吧。”说罢，嘉平帝起身离开了大殿内。
“臣……谢过陛下。”
将军府的朱漆大门在身后重重合上。谢云归踉跄两步，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庭院青石板上。白栀慌忙去扶，掌心触及他后背时，黏稠的鲜血立刻浸透了她的袖口。
热泪从白栀眼角滑落。她终于忍不住扑入谢云归怀中。
“谢云归，你为何要替我受罚……”
谢云归只是将白栀从自己怀中扶起。
“男……男女授受不亲。”
“你快告诉我，为何要替我受罚？”
“你若受了伤，妖血内的妖气定会四溢。”
“谢云宸……给了我一丹药，这才得以让我与寻常人族无异。”
谢云归没再多过问，用力撑起自己，回了房。
白栀赶忙跟上去，扶着谢云归。
“嘉平帝为何会知道我去了清幽林……”
“是楚玄明，楚玄明向嘉平帝说的。”
“楚公子？楚公子知道我的身份，但又为何要将我去过清幽林的事告于嘉平帝。”
没等白栀细想，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少爷，楚玄明楚公子求见。”
谢云归停下脚步，随后又进了屋，整理了仪容，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谢云归强撑着整理好衣冠，刚推开房门，就见楚玄明一袭月白锦袍立于廊下。阳光透过庭院里的梧桐叶，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投下斑驳光影。他腰间玉佩温润如水，与那日殿上泛着青光的模样截然不同。
“谢兄，听说你今日面圣，瞧你这模样，可是触怒了父皇。”
谢云归没有正眼看他，默默走到房屋正中央的红木椅处坐下。
楚玄明行礼的动作也停顿了，默默直起身，径直走向白栀身前。
“白栀姑娘，我今日是来特地看你的，昨日将你带出地牢后，我一直想来看看你。“
白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你为何，要将我去过清幽林的事，告诉陛下？”
说完，楚玄明转头看了一眼谢云归，这才对着两人行礼道歉。
“我这都是为了帮你啊，那玄尘乃钦天监长老，早就知道你去清幽林的事，玄尘若命人往死里查姑娘身份，就是万妖之主来了，也得暴露不是？”
见白栀仍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只好陪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宣纸。
“老臣已查明，谢府丫鬟白栀确系二十年前清幽林妖祸遗孤。此女断不可留。”
纸角还沾着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白栀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信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把信纸还给楚玄明，虽心里还是对楚玄明仍有怀疑，但也将这个怀疑藏进了心里，她看楚玄明的眼神也缓和了一些。
“那便是我错怪了楚公子，实在抱歉，只不过玄尘已知晓我的身份，必然不会放过我。”
白栀眼神一瞟，却不料看到了楚玄明手腕内侧一道印记，这个印记她太熟悉了，跟那日她失控额头上的印记一模一样。楚玄明貌似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自然的将印记盖住。
“多谢楚公子示警，也不知楚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楚玄明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带有目的性的笑，转身面向谢云归。
“过几日父皇便要去黎山避暑，到时玄尘必会下手。”
"三日后便是月晦之夜。"
楚玄明转向谢云归，声音压得极低。
"玄尘已在摘星阁布下锁妖大阵，届时他会借陛下离宫之机对你二人下手。"
谢云归咳了两声，随后撑着扶手起身。
“不知郡王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
“玄尘作恶多端，白栀姑娘善良勇敢，我不想让玄尘伤害她。“说罢，楚玄明抬手想将白栀额前那一缕发丝捋走。只不过还没触碰到白栀，谢云归便将她拽到了身后。楚玄明停在半空的手这才默默收了回去，他再次对着白栀和谢云归行了礼，随后道了别转身离开。
谢云归撑着虚弱的身体，这才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便看到自己半裸着身体躺在床上，身上缠着白布，血渗透白布，将雪白的粗布染红了一大片。
再转眼，只看见白栀红着眼看着自己，看见自己醒来了，还有些兴奋，连忙把一旁放着的药端过来。
谢云归用着微弱的力气把自己撑起来，依靠在床边。
“你终于醒了，我和萱儿费了好大劲才把你拖到床上，然后给你包扎伤口，我以为你要抛下我然后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玄尘了……你若是……若是没有替我受罚，也不会晕倒……都怪我……不对，还要怪那个楚玄明，偏偏这个时候来，本来你就撑不住了……”
看着白栀语无伦次的模样，谢云归终于笑出声，这还是白栀第一次看到谢云归笑出声过，但她却皱起眉，抬手抹去眼角的眼泪，一双泛红的眼睛看着谢云归。
“我都如此担心你了，你还笑！”
烛火摇曳中，笑声被一阵咳嗽声打断，谢云归苍白的脸上渗出细密汗珠。白栀小心地为他换药，指尖触到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时，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你说这嘉平帝也太狠了，你好歹也是对安平城有功的镇国将军啊，竟不留一丝情面……”
"嘉平帝...是故意的。"
谢云归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杖刑里掺了锁灵砂。"
白栀的手猛地一颤。师父跟她说过，锁灵砂专克妖族，若她真受了那二十杖，怕是谢云宸给的那丹药也无济于事。
"他们早知道了..."她声音发抖，
"可为何还要演这出戏？"
“不，嘉平帝只是怀疑，玄尘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介凡人，鉴妖更多还是要靠法器，照妖镜和鎏金罗盘竟没让你现出原形，或许嘉平帝已经消除猜疑。”
说完之后，房间陷入了一片寂静，白栀攥紧了手中的药碗。
“这锁灵砂……对人有害吗……”
“暂且不知，不过竟然是钦天监研制出来的，那便就是对人无害的。”
窗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白栀迅速吹灭蜡烛，借着月光看见窗纸上映出一道佝偻的人影，是玄尘的心腹道童清风。
"师尊让我来瞧瞧谢将军伤势。"
道童阴恻恻的声音透过窗纸。
"顺便带句话...三日后月蚀，陛下要在摘星台赏月，请将军务必携白栀姑娘同往。"
道童说完便离去，待脚步声远去，白栀重新点燃烛火，发现谢云归的脸色比方才更加惨白。他后背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将绷带染得斑驳可怖。
“谢云归……你怎么了……”
白栀焦急的随手将旁边的那碗药重新端在手里，颤抖盛了一勺药喂进谢云归嘴里。
不料下一秒谢云归将褐色的药全部吐了出来，一起吐出来的还有黑褐色的血。
“难不成那锁灵砂对人有害吗……那嘉平帝心也太毒了……”
说着，白栀转身想去拿药箱。却被谢云归一把抓住搂进怀中。
白栀猝不及防跌入谢云归怀中，鼻尖撞上他滚烫的胸膛。她慌乱抬头，正对上谢云归那双泛着诡异青光的眼睛，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瞳色。
"别动..."谢云归的声音里混着奇怪的共鸣，仿佛有两个人在同时说话。
"窗外还有人..."
白栀这才注意到，月光投在窗纸上的影子并未完全消失。有道瘦长人影正贴在窗边，耳朵紧贴着窗棂，是去而复返的道童清风！
白栀一惊，抬手捂住嘴不敢出声。
“白栀，听着，他们想杀的人不是你，是我，你对他们很重要，而我的云归剑感受到你的气息的时候便告诉我，它让我保护你，你不能死，你的命对整个安平城……不，整个妖族和人族都很重要，所以你不能死，但是他们若是杀了我，便可轻易靠近你，你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
“但是……但是你也不能死啊……”
“我不会死。”
听着谢云归虚弱的声音，白栀万般焦急，她才想到，自己的万妖之血可让将死之人起死回生，想到这，她咬破嘴唇，鲜血流了出来，她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将自己流血的唇在谢云归唇瓣轻轻贴了一下，见血只是沾在他唇上，白栀一气之下，唇瓣贴在谢云归唇上，鲜血渗入他的唇缝。刹那间，谢云归胸口突然出现一个花印，那个花印闪着金光，不过只是一瞬间，金光就消失了。
蜡烛被风吹灭，房间陷入黑暗。白栀被整个拢在谢云归怀中，而窗外的人影早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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