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别墅坐落在海州东郊一片环境清幽的半山上,白色的建筑在绿树掩映下显得气派而宁静。车子驶入雕花铁门,沿着平整的车道滑行,最终停在一栋有着巨大落地窗的主楼前。阳光透过玻璃,将宽敞明亮的大厅照得暖意融融。
车门滑开,陈峰亲自和司机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坐在轮椅上的奶奶平稳地抬下车。张姨和另一位专业护理人员立刻迎了上来,动作轻柔而专业地接过轮椅。
“徐姨,到家了!”陈峰弯下腰,声音温和地对奶奶说,“您看,这是给您准备的房间,阳光特别好,还带个小花园,以后康复锻炼也方便。”
奶奶坐在轮椅上,有些拘谨地打量着这过于宽敞、过于精致的环境。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巨大的水晶吊灯……这一切都和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低矮小屋天差地别。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和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盖在腿上的薄毯。
徐若楠紧跟在奶奶身边,同样被眼前的奢华所震慑。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像一只误入华美宫殿的麻雀,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微微抿紧的嘴唇和略显局促的脚步,还是泄露了内心的不适应。这里太大了,太安静了,每一寸空间都透着与她格格不入的距离感。家?她真的能在这里找到“家”的感觉吗?
“奶奶,若楠,这边。”陈子熙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寂静。她自然地挽起徐若楠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奶奶的轮椅扶手上,语气轻快,“爸,张姨,奶奶的房间在一楼对吧?快带我们去看看!奶奶肯定累了。”
她的动作和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和引导,瞬间冲淡了徐若楠和奶奶的局促。陈子熙没有给她们任何犹豫或退缩的空间,直接用行动宣告:这里就是你们的地方。
在陈子熙的引领下,一行人来到了一楼朝南的一间套房。推开房门,柔和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房间,窗外是一个精心打理的小花园,绿意盎然,花香隐隐。房间宽敞明亮,布置得温馨而舒适。柔软的大床,方便行动的扶手,独立的卫浴间,甚至还有一张供陪护休息的舒适沙发。各种康复器械整齐地摆放在角落,空气净化器无声地工作着。
“徐姨,您看还缺什么?需要什么尽管说!”陈峰环顾四周,满意地点点头。
奶奶看着这明亮温暖、设施齐全的房间,又看看窗外生机勃勃的小花园,眼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触动所取代。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气音,最终只是用力地眨了眨眼,眼角有些湿润。她抬起枯槁的手,极其轻微地拍了拍轮椅扶手,似乎在表达着满意和感激。
徐若楠也松了口气。这个房间虽然奢华,但细节处充满了为病人和家属考虑的用心。阳光、绿意,这些天然的元素冲淡了“豪宅”带来的疏离感。她走到窗边,看着花园里绽放的月季,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你的房间在奶奶隔壁,”陈子熙拉着徐若楠的手,推开另一扇门,“这样照顾奶奶方便。看看,喜不喜欢?”
徐若楠的房间同样朝南,比奶奶的房间小一些,但布置得清新雅致。淡蓝色的墙面,原木色的家具,柔软的地毯,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面已经整齐地放好了崭新的学习用品和几本高二下学期的课本。床上铺着柔软的浅色床品,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可爱的毛绒小熊。
“这是……”徐若楠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小熊。
“我买的!”陈子熙有点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看着挺可爱的,就……就放这儿了。你不喜欢就收起来。”
徐若楠看着那个憨态可掬的小熊,又看看陈子熙微微泛红的脸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小小的、与她气质并不相符的玩偶,却像一道微光,瞬间照亮了这个陌生房间的一角,也让她感受到陈子熙那份笨拙却真诚的心意。
“喜欢。”她轻声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小熊柔软的绒毛。
安顿好奶奶,张姨细心地开始给奶奶进行日常护理和按摩。徐若楠看着张姨专业而轻柔的动作,看着奶奶在舒适环境中放松下来的神情,心中那块关于照顾奶奶的巨大石头,终于稳稳地落了地。她终于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若楠,”陈子熙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明天该回学校了。”
阔别近半个月的校园,在初春微寒的空气中,似乎也染上了一丝紧张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假期懒散的余韵,而是课本的油墨味和一种无形的、名为“升学压力”的硝烟。
徐若楠和陈子熙并肩走入校园。徐若楠穿着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的校服,背着那个旧书包,脊背挺得笔直,眼神沉静,像一艘重新校准航向的小船,目标明确地驶向知识的海洋。一个月的医院陪护和家庭变故,在她身上沉淀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内敛,那份曾经萦绕不去的阴郁和疏离,被一种更为坚定的平静所取代。
陈子熙则换上了最新款的春季校服外套,里面搭着件时尚的卫衣,微卷的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踩着限量版球鞋,依旧是那个光芒四射的焦点。但细心的人会发现,她眼底那份惯有的漫不经心和骄纵淡去了不少,眉宇间多了一丝沉静和专注。她不再刻意避开徐若楠,反而与她并肩而行,偶尔侧头低声交谈几句,姿态自然而亲近。
两人一出现在高二(3)班的教室门口,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徐若楠回来了!”
“陈大小姐也来了!”
“她俩怎么一起……”
“嘘,小声点!听说徐若楠奶奶生病,陈家帮了大忙……”
“真的假的?陈家大小姐转性了?”
好奇、探究、惊讶、羡慕、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各种复杂的目光交织在她们身上。张薇和几个跟班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子熙极其自然地帮徐若楠拉开靠窗那个原本属于她自己的座位(陈子熙强行要求调换的,把徐若楠从“孤岛”拉回了阳光地带),甚至还顺手拂去了桌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坐吧。”陈子熙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
徐若楠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平静地坐下,拿出书本。她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仿佛经历了一个月的风暴,眼前这点小小的涟漪已不足以撼动她的心湖。
陈子熙则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原本徐若楠的孤岛位被她“征用”了,理由是“离垃圾桶近,方便”),迎着张薇等人惊疑不定的眼神,她只是懒洋洋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一丝无声的警告和宣告。
很快,班主任林乔带着几名同学抱着一大摞导学案和练习册走了进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有力,瞬间压下了所有议论。
“同学们,上课!”林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带着掌控力,目光在教室内扫视一圈,尤其在徐若楠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和赞许,“再重复一遍!高二下学期,意味着什么,我想大家都清楚。距离高考,只剩下一年半的时间!时间紧迫,任务繁重!”
“李琛清,把导学案和练习册发下去”
“这是近期我们要用到的练习册、导学案和测试条。接下来,我们将全面进入高考核心内容的复习和深化阶段!知识点密度大,难度加深,容不得半点懈怠!下周,我们将进行高中阶段性摸底考试,检验大家一年半以来的学习状态和对高中重点内容的掌握程度!成绩,将作为本学期重点培优和补差的重要依据!”
林乔的话语如同战前动员,瞬间点燃了教室里的紧张气氛。拿到新资料的同学们,表情各异。有人看着导学案上密密麻麻的题目唉声叹气,有人翻着厚厚的新练习册眉头紧锁,也有人摩拳擦掌,眼神充满斗志。
徐若楠翻开崭新的导学案,淡淡的油墨味钻入鼻腔。她看着那些熟悉的公式和例题,指尖划过光滑的纸张,一种久违的、属于“学生”身份的踏实感和目标感重新充盈心间。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奶奶孱弱的呼吸、风雨夜的惊魂……都被暂时封存。此刻,她是高二(3)班的学生徐若楠,目标是前方那座名为高考的山峰。她需要全力以赴,为了奶奶,也为了……那个在她坠入深渊时紧紧拉住她的人。她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陈子熙。
陈子熙正对着发下来的导学案皱眉。想起上学期实在不太好看的鲜红的分数,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随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将试卷拍在桌上,拿出崭新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在上面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几个大字:“陈子熙的高二逆袭计划”。字迹有些潦草,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写完,她像是完成了一个庄严的仪式,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侧过头,迎上徐若楠的目光,眼神里带着一丝求助的窘迫和不容置疑的赖皮:“徐老师,高二这一年,就靠你罩着了!”
喧嚣的起点,伴随着试卷的沙沙声、老师的动员令和少年人重新燃起的斗志,正式拉开帷幕。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课桌上堆积如山的书本,也照亮了徐若楠沉静的侧脸和陈子熙眼中那簇名为“改变”的火焰。高二下学期的画卷,在忙碌与压力中,徐徐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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