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和站在温泉度假村门口，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建筑，眉头又开始习惯性地紧绷。
“发什么呆呢？”陆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戏谑，“难不成是第一次见露天温泉，害羞了？”
苏清和回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可能？”
“那可不好说，”陆峯拎着两人的行李，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毕竟某些人连换衣服都要锁三道门。”
这话戳中了苏清和的痛处。上次在陆峯家借宿，他换睡衣时确实把客房门锁得严严实实，结果被起夜的陆峯撞见，嘲笑了整整一天。
“闭嘴。”苏清和转身往里走，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有点发烫。
公司这次团建选在城郊的温泉度假村，说是奖励优秀机组，其实就是给大家放个假。飞行部的人几乎都来了，远远就听见林墨咋咋呼呼的声音。
“清和哥！陆机长！这边！”林墨挥着手臂，身边还围着几个空乘。
陆峯笑着走过去：“看来大家都到齐了？”
“就等你们俩了，”客舱经理王姐打趣道，“是不是路上又耽误了？我可听说，某人昨晚特意去买了新泳衣。”
苏清和的脚步顿了顿。
他确实买了件新泳衣，黑色的，款式简单到近乎保守。主要是陆峯说他那件旧的“像潜水服”，非逼着他换。
“王姐就别取笑他了，”陆峯替他解围，胳膊却故意撞了撞苏清和的肩膀，“我们家清和脸皮薄。”
“谁跟你家的。”苏清和低声反驳，却没真的生气。
分配房间时，不知是谁提议的，说要按机组搭档分，结果陆峯顺理成章地跟苏清和分到了同一间木屋。
“看来连老天爷都想让我们住一起，”陆峯把行李扔到床上，笑得得意，“苏副驾，今晚要不要试试拼床？我的床比客房的宽。”
“滚。”苏清和言简意赅，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木屋是日式风格的，自带一个小小的私汤池。
陆峯好奇地掀开帘子看了看，回头冲苏清和挤眉弄眼：“晚上要不要试试？据说私汤有助于缓解疲劳。”
“再说。”苏清和含糊其辞。
他其实有点怕这种过于私密的环境。跟陆峯单独待在封闭空间里，总觉得气氛会变得很微妙。
下午自由活动，大部分人都去了公共温泉区。
苏清和想晚点再去，就拿着本书坐在木屋的廊下看。
陆峯不知从哪儿摸来一副墨镜戴上，躺在旁边的躺椅上晒太阳，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你能不能安静点？”苏清和被他吵得看不进书。
“这叫享受生活，”陆峯摘下墨镜，冲他眨眨眼，“难道你想一直看书？不如我们去看看公共温泉区有什么好玩的。”
“不去。”苏清和拒绝得干脆。
他能想象到，要是跟陆峯一起去公共温泉，少不了又要被同事们调侃。
“怕什么，”陆峯坐起来，“大家都是成年人，泡个温泉而已。再说了，我还能让你吃亏？”
苏清和怀疑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陆峯一脸无辜，“就是觉得，你整天板着脸，泡个温泉放松一下也好。”
最终，苏清和还是被陆峯拽去了公共温泉区。
公共温泉区很大，分了好几个池子，有药浴、鲜花浴，还有个最大的露天温泉，周围种着茂密的竹林，私密性还不错。
“人还挺多。”陆峯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什么。
“你在看什么？”苏清和问。
“找个没人的角落，”陆峯压低声音，“免得某些人害羞。”
苏清和没理他，径直走向一个人较少的药浴池。
刚把脚伸进去，就听见陆峯“嘶”了一声。
“怎么了？”苏清和回头。
“烫……”陆峯一脸夸张的表情，“这水温也太高了，是不是想煮饺子？”
“你可以去那边的冷水池。”苏清和面无表情地说。
“那多没意思，”陆峯挨着他坐下，故意往他身边凑了凑，“还是跟你一起泡舒服。”
周围几个同事看过来，眼神里带着调侃。苏清和的脸有点热，往旁边挪了挪。
陆峯却像没察觉似的，又跟了过来：“你说这药浴真的能缓解疲劳吗？我怎么觉得跟普通热水没区别。”
“心理作用大于实际作用。”苏清和靠在池边，闭上眼睛。
“那我们不如去私汤，”陆峯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诱惑，“那边水温刚好，还没人打扰。”
“不去。”苏清和想也没想就拒绝。
“别这么扫兴嘛，”陆峯戳了戳他的胳膊，“就当是……巩固一下我们的革命友谊。”
苏清和睁开眼，冷冷地看他：“我们的革命友谊不需要在温泉里巩固。”
陆峯笑了：“那需要在哪儿巩固？驾驶舱？还是你那漏水的公寓？”
提到漏水的公寓，苏清和的脸色更黑了。
上次借宿陆峯家，最后因为维修延期，他足足住了五天。那五天里，陆峯变着法儿地捉弄他，一会儿说他睡姿不好，一会儿笑他洗脸不用洗面奶，气得他差点提前搬出去。
“懒得理你。”苏清和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陆峯也不恼，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他旁边，偶尔往他身上泼水。
过了一会儿，林墨带着几个空乘走了过来。
“陆机长，清和哥，你们也在这儿啊？”林墨笑嘻嘻地说，“那边有水果，要不要去吃点？”
“不去了，”陆峯摆摆手，“我跟清和在这儿培养感情呢。”
苏清和猛地睁开眼，瞪了他一眼。
林墨和几个空乘都笑了起来。
“那我们不打扰你们培养感情了，”王姐暧昧地眨眨眼，“你们慢慢聊。”
等人都走了，苏清和才压低声音：“陆峯，你能不能别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啊，”陆峯一脸无辜，“我们难道不是在培养感情吗？搭档之间的感情也很重要啊。”
苏清和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干脆站起身：“我去那边的池子看看。”
“哎，等等我！”陆峯立刻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苏清和换了三个池子，陆峯就像个甩不掉的尾巴，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去鲜花浴池，陆峯就说“这花瓣粘在身上像落了一身头皮屑”；他去冷水池，陆峯就说“这么冷，小心冻感冒，到时候没人跟我搭档飞行”；他去露天温泉，陆峯就说“这儿风景不错，适合……”
“适合什么？”苏清和打断他。
陆峯凑近他，低声说：“适合看你脸红的样子。”
苏清和的脸果然红了，不是因为热，是被气的。
“我去休息区喝杯水。”他转身就走。
陆峯在后面笑得开心。
休息区人不多，苏清和刚拿起一杯果汁，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苏副驾。”
回头一看，是维修部的小李，上次一起处理过液压故障。
“李工。”苏清和点点头。
“没想到你也来泡温泉了，”小李笑着说，“我还以为像你这么严谨的人，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呢。”
“公司团建，没办法。”苏清和淡淡地说。
“陆机长没跟你一起？”小李四处看了看。
“他……”苏清和刚想说陆峯在后面，就感觉胳膊被人拽了一下。
陆峯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一脸笑嘻嘻地说：“我在这儿呢，找我有事？”
“没、没事，”小李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就是跟苏副驾聊两句。”
“那我们就不打扰李工了，”陆峯揽着苏清和的肩膀就往外走，“我们还有点事。”
苏清和被他拽得一个踉跄，低声挣扎：“你干什么？”
陆峯没理他，一直把他拽到温泉区后面的竹林里才停下。
竹林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陆峯，你到底想干什么？”苏清和甩开他的手，语气不善。
陆峯却没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反而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有点认真。
苏清和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你看我干什么？”
陆峯忽然上前一步，逼近他，把他困在自己和竹子之间。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点温泉水的湿气和他身上惯有的雪松味。
苏清和的心跳漏了一拍：“你……”
“苏清和，”陆峯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刚才在温泉里，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我没有。”苏清和移开目光。
“还说没有，”陆峯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换了三个池子，跟逃难似的。”
苏清和的心跳更快了，挣扎着想要推开他：“放开我。”
“不放，”陆峯固执地按住他，“我问你，刚才小李看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开？”
“你莫名其妙。”苏清和皱着眉。
“我莫名其妙？”陆峯笑了，眼神里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醋意，“那我再问你，刚才在鲜花浴池，那个空乘小姐姐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苏清和愣住了。
他根本不记得有什么空乘小姐姐跟他说话，更别说笑了。
“你看错了。”他说。
“我没看错，”陆峯的语气忽然变得有点霸道，“苏清和，你听着，你没穿衣服的样子……”
苏清和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虽然在温泉里大家都只穿着泳衣，但被陆峯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他觉得很别扭。
“你胡说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发紧。
陆峯却不管不顾，凑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没穿衣服的样子，只能我看。”
温热的气息吹在耳廓上，苏清和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陆峯的心跳，隔着薄薄的泳衣，传到自己的身上。
竹林里的风好像停了，空气变得格外安静，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苏清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有点抖：“陆峯，你……你疯了？”
陆峯却笑了，松开按住他下巴的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欠揍：“怎么？吓到了？”
苏清和猛地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脸颊红得像要滴血：“你简直不可理喻！”
看着他慌乱的样子，陆峯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他就是故意的。
从看到苏清和走进温泉池，穿着那件保守的黑色泳衣，却依然挡不住清瘦的身形时，他就觉得心里有点痒。
尤其是看到别人的目光落在苏清和身上时，那种莫名的占有欲就忍不住冒了出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陆峯走上前，语气放软了些，“跟你开玩笑呢，别生气。”
“谁跟你开玩笑了！”苏清和瞪着他，眼神里却没什么真的怒气，更多的是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
陆峯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出手，想像平时一样拍拍苏清和的肩膀，却被躲开了。
“别碰我。”苏清和别过脸。
陆峯的手僵在半空，随即笑了笑：“行，不碰你。那我们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我们在这儿‘幽会’。”
“谁跟你幽会了！”苏清和的声音更响了。
“好好好，不是幽会，是……讨论飞行技巧。”陆峯顺着他说。
苏清和懒得跟他争，转身就往回走。
陆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因为害羞而微微泛红的脖颈，忍不住又笑了。
看来，下次得再多逗逗他。
回到木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度假村准备了篝火晚会，外面很热闹。
苏清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坐在窗边发呆。
陆峯洗完澡出来，看见他一动不动，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想什么？还在生气？”
苏清和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
“那去参加篝火晚会？”陆峯提议，“听说有烤全羊。”
“不去。”苏清和拒绝。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见人，尤其是不想让别人看出他和陆峯之间有什么不一样。
“那我们去私汤？”陆峯又提议，“刚才在公共温泉区没泡够，私汤应该不错。”
苏清和犹豫了一下。
私汤在木屋后院，很隐蔽，不会被人打扰。
“……去吧。”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私汤的水是现成的，温热适中。周围点着灯笼，气氛很温馨。
两人并排坐在池边，谁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陆峯忽然开口：“刚才在竹林里，我说的话……”
苏清和的心提了起来。
“……是认真的。”陆峯看着他，眼神很亮。
苏清和的心跳瞬间加速，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低头盯着水面：“你别再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陆峯追问，“苏清和，我们认识这么久，你难道就没觉得……我们之间不止是搭档？”
苏清和的手指紧紧攥着池边的石头，指节泛白。
他怎么会没觉得。
从第一次在驾驶舱，陆峯在危急关头冷静地指挥他；到伦敦的圣诞夜，那个带着雪松味的拥抱；再到借宿时，陆峯笨拙却真诚的照顾……
他不是木头，怎么会感觉不到陆峯对他的特别。
只是，他习惯了冷静和克制，习惯了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
“我们是最好的搭档。”苏清和低声说，像是在说服自己。
“只是搭档吗？”陆峯凑近他，“那你为什么会因为我一句话就脸红？为什么会默许我住在一起？为什么会……”
“够了！”苏清和打断他，声音有点发颤，“陆峯，我们是同事，是搭档，仅此而已。”
陆峯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笑了：“好吧，你说是就是。”
他没有再逼问，只是重新靠回池边，看着天上的月亮。
苏清和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但气氛却没有变得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
好像刚才那段有点暧昧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回到房间时，已经快 midnight了。
苏清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陆峯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没穿衣服的样子，只能我看。”
“我们之间不止是搭档。”
他捂住脸，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烫。
隔壁床的陆峯翻了个身，发出轻微的响动。
苏清和立刻屏住呼吸，假装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陆峯的脚步声走到了他的床边。
他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陆峯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他感觉到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像羽毛一样，温柔得不可思议。
“晚安，清和。”陆峯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
脚步声远去，隔壁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苏清和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银色的光晕。
他忽然觉得，这次温泉之旅，或许会成为他们关系的一个转折点。
至于会转向哪里，他不知道。
但心里，却没有一丝抗拒。
反而有点……期待。
第二天早上，苏清和是被陆峯做早餐的声音吵醒的。
他走出房间，看见陆峯系着围裙，在小小的厨房忙活。
“醒了？”陆峯回头，笑得一脸灿烂，“快好了，尝尝我的爱心早餐，温泉蛋配面包。”
苏清和看着他，想起昨晚那个温柔的吻，脸颊又有点热。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在餐桌旁坐下。
早餐很简单，但味道不错。
陆峯像往常一样，不停地给他夹东西，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的安排。
“上午有个爬山活动，据说山顶的风景不错，要不要去？”
“下午自由活动，我们可以去附近的小镇逛逛，听说那里的手工饰品很有特色。”
“晚上还有烧烤晚会，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可以在房间里点外卖。”
苏清和默默地听着，偶尔“嗯”一声。
陆峯似乎也没指望他回应，自顾自地说着，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吃完早餐，陆峯去收拾东西，苏清和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有个人在身边吵吵闹闹，虽然有时候很欠揍，但却让人觉得很温暖。
或许，陆峯说得对。
他们之间，不止是搭档。
至于是什么，或许不用急着弄明白。
就像飞行一样，有时候不需要精确的航线，跟着感觉走，或许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苏清和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下。
“发什么呆呢？”陆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该走了，爬山去。”
“嗯。”苏清和站起身，跟上他的脚步。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陆峯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冲他笑了笑。
“干嘛？”苏清和问。
“没什么，”陆峯笑着说，“就是觉得，今天天气真好。”
苏清和抬头看了看天，湛蓝湛蓝的，确实很好。
他也笑了笑：“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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