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萦绕在二人之间，隔着朦胧的发丝，季连无声审视着谢明云，衡量起利弊。
谢明云只是倚站在不远处的墙边，感受季连藏匿暗处的视线。他没想过季连会立马答应，也就并未出声催促。
因为季连的选择显然只有一个。
又是一分钟过去，谢明云的耐心显然没好到这种程度。他站直了身子，在心里做着倒数。
好在季连终于开了口：
“成功的几率是多少？”
对于季连的问题，谢明云有些讶异地扬了下眉角，眸光依旧冷峻。
“我成功的几率当然是百分百，至于你…”谢明云的眼神上下滑过季连的身体，“不给我拖后腿的情况下，也许我可以让你活着的几率上升百分之十。”
季连面上没什么反应，依旧平淡地看着谢明云，心中却有些无语。但他也没和这个看上去就比他年轻好几岁的少年计较。
十七八岁的男孩，他也当过。
仔细思考下，季连觉得，也许和谢明云一起行动的生存概率更大。
躲在房间内，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和这群陌生人一起腐烂发臭而已。季连幻想了一下这个画面，觉得自己不是很能接受。
况且，他并不能保证自己每一次都能受到死而复生的眷顾，对于这场意外之喜，自然不能随意对待。
好在季连对这个世界没有茫然到无措的地步。
三天前，猝死后的季连首次睁开眼时，并不在目前所处的房间内，而是在楼对面一间类似工作间的地方。
那时，刚刚复活的季连思绪混乱。疼痛，惊惧，茫然等等复杂的感受一齐上涌。
不过他的情绪波动一向平稳短暂，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理智的状态。
等到大脑稍微清晰，他开始怀着疑惑四下打量。
一个一人高的衣柜理所当然的吸引了他的注意。
暗红色的漆面与洁白的墙面格格不入，紧闭的柜门仿佛在无声引诱着，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季连犹豫着朝柜门伸出手，小心翼翼往外一拉——
一双浑浊发灰，不属于活人的眼睛在柜门内与他对视着。
瞪圆的双眼几乎要将季连仅存的理智吞噬殆尽。
他心下一惊，立马想要关上柜门，可一双枯槁的手却死死抵住了门缝。
眼前的“人”还没死，或者说，还没死完全。
它看似骨感的手却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量，将柜门用力往外一推，季连被迫后退半步，随着柜门打开，他也看清了其中全貌。
这是一只丧尸。
它穿着类似于工服的连体衣，皮肤发青，但还未腐烂。脸上有一个狰狞的咬伤，血液干涸在伤口边缘，整块皮肉都几欲掉落。
季连的肢体僵硬发凉，但他此时依旧是丧尸的目标。
眼看着丧尸下一秒就要从柜中向他扑来，季连的身体反应速度却比大脑还快。
他甚至没办法在脑海中处理丧尸的动作，双臂便将丧尸伸来的手抵开，而后飞速伸向丧尸的脖颈，牢牢锁住了那脆弱的骨骼。季连的手背青筋暴起，随着掌心收缩，“咔哒”，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响起，他生生用一只手拧断了丧尸的喉骨。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双臂无力下垂的丧尸，在他的手掌下失去了生命——虽然本来也不算活着。
他颤抖着举起手臂，忽然觉得这双手似乎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这样的认知让季连受到了比复活更大的冲击。也就是在这时，他才突然认识到，眼前清晰无比的房间内，竟然没有窗户，也没有灯。
那他是怎么看到的？
季连闭上眼，强行压下疑惑，不敢深入细想。
“砰——”
没等季连回神，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动作迅速闪身进入房内，身后还跟着几只丧尸，伸着手，想要把男人拉入尸群。
男人面色凛然，只见他手中寒光一闪，而后一个漂亮的侧身，几只丧尸就被齐齐割了喉咙，离他最近的丧尸甚至直接割掉了整个头颅。
他依旧神色未改，优雅地关上了门。
随着他的抬眸，原本平静的面色忽然一冷，他反手握着刀刃，放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是打开了手电，低声道：“谁在那？”
手电的强光往季连面上一扫，光线的刺激让他瞳孔骤缩。季连眯着眼，这时他才发觉，眼前的人并不能像他一样，在黑暗中视物。
“我不是丧尸，”季连开口解释，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的。穿越？这个词说出口未免太过荒谬，斟酌之后，他又补充道，“……我是被困在这的。”
这显然无法降低男人对他的戒备，他的手电在季连身上徘徊了一会，而后又转移到柜子中。
柜门未关，那只被掐死的丧尸就这样出现在男人眼前。
“你干的？”男人问。
季连迟疑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随着对光线的适应，他才发现，眼前高大的来人并没有老练身手该有的年纪，反而看上去十分年轻，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季连的视线扫过少年的胸牌——谢明云。
谢明云的视线没有继续停留在季连身上，而是看向墙上贴着的布局图。将墙上的图纸取下来后，他便转身要离开房间。
谢明云半只脚已经踏出了房门，不知为何又再次停留下来，半晌，他忽然开口：“跟我走。”
季连觉得有些突然，但随着对方离开的动作，他还是犹豫着跟了上去。
谢明云拿着匕首在前方开路，勉强解决了途中遇到的零星几只丧尸。季连安静跟在他身后，目光一刻也没有停止对所处环境的观察。
他并没有刻意在等季连，因此，等谢明云和同伴汇合，要进入房间时，季连却落了他们几步。
关门的是谢明云的同伴之一，他目光怀疑地看着季连，关门的动作不带犹豫。
“等等！”
几乎是一步之遥，季连眼睁睁地看着房门缝隙越来越小，而现在再回到原来房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忽然，一条有力的手臂从安全的房间内伸出，抵住了即将关闭的铁门，季连也迅速闪身进入了房内。
随着房门关闭，季连也抬头看向伸出援手的人——
是谢明云。
季连的礼节一贯良好，更别说是刚刚帮助过他的人。
“谢谢。”他向谢明云点了点头，过长的发丝因为动作而变得凌乱，随意的遮住了他的面庞。
谢明云眼神冷漠，仿佛刚刚帮助季连的人根本不是他，转身就走了，没有一句回应。
季连有些尴尬，但接下来的审问才是更棘手的环节。他当然可以理解一个集体对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抱有敌意，而他刚刚重生，沉默的态度也让众人难以放下防备。
但最终季连还是留了下来，多一个得力的帮手于他们而言并不算坏事。
而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也并非只是缩在墙角休息。大多数时间，季连只不过是闭眼假寐，过于敏锐的听力让他将周围的一切窃窃私语都悉数接收。
例如，想要杀死一只丧尸，唯一的方式只有完全扭断他们的头颅。
这和季连在影视作品上看的差不多，他自己也亲身体会过。
比较特殊的是，丧尸的活动时间一般在白天，或者光线充足的地方，因为丧尸的视觉缺失，更多是靠触觉和听觉。
这也是为什么，阴天的晚上是谢明云行动的最佳时机。
因此，季连才有足够的理由和把握参与这次的行动。
“十分钟，”谢明云边说，边在人群中随手一指，“你，告诉他这次行动的计划。”
被指到的beta吓了一跳，而后迅速从人群中小跑到季连身边，俯身半蹲在他面前。
季连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从容的坐着，对beta点头道：“你好，刚刚谢谢。”
beta一愣，连忙回答：“呃…不用谢！我叫海泊，男性beta。”
“季连。”
海泊虽然看起来有些腼腆，但说起话来逻辑清晰，流畅具体，还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季连的神态，以防他没有听懂。
在他的讲解下，季连很快就了解了现在的基本情况：
他们所在的楼层为地下五层，行动的目的地则位于地下一层，也就是岩城的顶层。
由于丧尸的入侵，原本汇聚在地下生活的人群，除了被救援的部分，其余不是被感染成丧尸，就是已经死亡，电力系统基本陷入瘫痪。
为了防止丧尸持续扩散，楼道也都上了锁。因此，想要到达地下一层，只能通过每层楼外侧的爬梯。
肢体僵硬，不会思考的丧尸无法以这种方式转移楼层。
而季连的任务，则是携带移动光源，吸引大部分丧尸的注意，以便于谢明云以最大的可能性到达天窗所在的地下一层，发射信号枪。而他则顺着爬梯前往地下二层的安全屋，等待救援。
简单而言，就是在没有任何物资的情况下，独自作为活靶子引诱丧尸，边跑边祈祷谢明云已经成功发射信号。
季连抬眼看向远处面无表情的谢明云，心中对于他“百分百成功”的说法保持怀疑。
十分钟过得很快，无需谢明云催促，再次谢过海泊后，季连就站起身，来到了谢明云身旁。
其余人或怜悯，或冷漠的目光并未在他心中泛起涟漪。季连无视了这些视线，在众人的注视下，和谢明云一同踏出了房门。
“咔哒”房门因闭合而发出一声轻微的异响，在季连的耳中依旧清晰异常。
房间外还有一个不过半米的隔间，一道镂空的铁门阻隔了丧尸侵袭，但对于两个青年来讲，却过于狭窄了。
季连和谢明云前后站着，却还是不免有些肢体上的接触。
谢明云从身后将一个长方形的移动光源递过来，压低声音道：“出去之后把它打开，会有二十分钟的照明时间。”
季连接过后点点头。
二十分钟，他要躲过成群的丧尸，并且爬到四楼。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他对自己一向信任。
季连甩了甩许久没有活动的手腕，闭眼舒了口气，回头示意谢明云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谢明云一只手放在季连后背处，另一只手握着门把。
“你是我带回来的人，这些天消耗的物资都会算到我头上，”谢明云突然的开口把本就紧张的季连吓了一跳。他回过头，和黑暗中那双淡漠的双眼对视着，低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旁，“所以，我不希望你真的一无是处。”
没等季连回答，谢明云拉开铁门，瞬间将季连推了出去，而后便迅速关上门，从镂空的缝隙中凝望他。
季连没管谢明云那些云里雾里的话，回过头，沉下心打量着和记忆里相差无几的走廊。
门外的走廊呈回字形，他们所处的房间在走廊正中间，两侧拐角处的承重柱外侧各有一道爬梯。他和谢明云需要分别从左右不同的爬梯前往上层。
回廊中央有一根巨大的圆柱，从不见底的地下一直延伸到顶层，直径约有五六米宽，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管道和线路。
这是岩城人生活所需的水电来源。
巨大的立柱遮挡了楼对面的情况，季连放轻脚步，几乎无声地靠近左侧扶梯。
好在黑暗已经不能成为他的阻碍，稀薄的光线折射在他深邃却明亮的眼睛里，高挑劲瘦的身型轻盈地游走在混乱的走廊上，如同一只黑夜中寻觅猎物的猫科动物。
许多被破坏的大小物件散落在并不宽敞的走廊，季连用余光观察着，时不时还能看见属于人类的断肢或尸体，如同垃圾般随意遗留在四处。
季连蹙起眉头，尽量挑着空地下脚。
忽然，脚踝处异样的感觉让他前进的步伐僵在半空。
有一双手从一堆杂物之中伸出，抓住了季连的脚踝。
季连反应极快，抽出海泊借他的匕首，欲将那条手臂斩断。可就在刀刃要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他的动作却顿住了。
抓住他的，竟是一个活人。
[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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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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