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惚间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似的。
他身着黑色丝绒的修身西装，纯手工制的羊皮制皮鞋，头发经过打理十分柔顺的贴在耳旁。林澈紧了紧自己的领带，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仪表堂堂的自己。
西装是昨天傍晚顾远之让他身边那个姓崔的助理送过来的，还特别夹带了一枚红宝石做的葡萄样式的胸针，说是顾总专门为他挑的礼物。
葡萄样式的胸针做工十分精巧，镶嵌在里面的宝石焕发着波光粼粼的光芒。崔明递给他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林澈的目光在那颗宝石上停留了许久，
“真漂亮。”
他微笑地接过那枚胸针。
其实那套漂亮的西装在送到林澈手中后并没有见过多少天日，原因是他的新主人由于拍戏太累了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等起来后离聚会的时间也没有多久了。
林澈七手八脚相当不熟练地套上西装，没想到成品效果居然远出他意料。衣服的裁剪非常合身，林澈也不知道顾远之是怎么准确的知道自己的尺码的。胸针的紫红色光芒也很衬他的气质。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笑了笑，
“还算是人模狗样的。”
下楼后，林澈发现顾远之果然像往常一样早早的就靠在车边等候了。
他也穿了身西装，只是他平常也是这么人模狗样的，倒是没有那种出人意料的惊喜感了。
顾远之看到他的时候眼前一亮，不过林澈估计里面有百分之五十的表演成分在，打扮自己的小情人后发现小情人惊喜变装，这样的桥段他肯定不是第一次看。
林澈面带笑容地坐进顾远之为他开门的副驾里。
一路上闲得无聊，林澈忍不住唠嗑，反正他现在在顾远之面前完全保持不住自己乖巧礼貌的人设了。
“诶，你是怎么知道我衣服的尺码的？”
顾远之看起来超级开心，用一种得瑟的语气回答，
“这有什么难的，我抱着你睡过两次呢，抱抱不就能知道了。”
“咦……这么熟练，以前肯定抱过不少人吧。”
“流氓。”
林澈对他的回答嗤之以鼻，脸不自觉地转向窗外，脸还有些微微泛红。
顾远之偷瞟了几眼，他估摸林澈的脸可能是气红的，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要笑起来。
等了几秒，他用手轻轻地将林澈的脸扳回来，
“骗你的。”
“你上次来我家不是换过衣服了吗，我照着那个尺码量的。”
“你！”
林澈觉察自己被骗了，眼睛瞪得像金鱼眼，两颊更红了。
这一次顾远之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吃醋了啊，哈哈哈哈哈……”
“别生气嘛，逗你玩玩。”
“滚蛋，你这是诈我！”
……
到了聚会举办的地点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后，顾远之向工作人员出示了邀请函，就有服务生接引他们进去了。
酒店的装修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头顶的水晶吊灯仿佛照出了108台LED灯的效果。大厅两侧有两排的点心酒水，全都精美昂贵。宴会上来了不少的人，全部都衣着华丽，男士身穿燕尾服手上戴着名贵的腕表，女士身着长裙拖地的晚礼服。
林澈的手心冒了很多汗，他的大脑在那一刻有些空白了。唯一在他脑海里盘桓的问题是他要不要搭上顾远之的手，像别的搭着男伴手的女伴那样，可是那样会不会看起来很奇怪？
还没等林澈思考完，顾远之就扯了扯他的胳膊，自如地往人群里面走。
“哦，不用牵手。”林澈想。
很快就有不少人发现了顾远之的到来，他们一窝蜂过来寒暄。
“哟，顾总你今天到得那么早，平常不都要迟到半小时以上吗？”
“就是就是，顾总都有多久不来和我们聚聚了，我都以为顾总做腻了老板，想跑到哪个欧洲小国过退休生活了呢。”
“哈哈哈哈哈……”
顾远之跟着众人一块儿捧腹大笑，
“老高你耍嘴皮子也没个把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了前段时间那个并购案忙活了多久，一个月光出差就出差了八趟，哪有时间来啊。”
“那我管不着，反正你半年没出现在这儿是板上钉钉的现实。别的不说了，为了安慰你老哥我受伤的心灵，先把你最近在日本投资的那个电动汽车连锁给我说说。”
“你真是臭不要脸，那个项目我才刚接触没两个星期手里都没碰热乎呢，你来抢什么抢。”
“瞧瞧，果然半年不见感情淡了吧，现在直接叫我不要抢项目了！”
“行了老高，远之都多久没来了，你一上来就谈项目，说你不要脸你还真不要脸。”
“去去去，滚!”
林澈看着顾远之游刃有余地跟朋友们交谈着，心中涌上一股陌生的暗流。
但顾远之并没有把话题扯到生意上去，他知道这个话头一开就不知道要持续多少个小时了，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到一些琐事八卦上。
商人都是人精，听出了他想缓缓再谈的意思，也都跟着话题走。
他们并没有冷落站在顾远之身后的林澈，先是有人夸赞了林澈今天的装扮，林澈也知趣地回应着。但他的身后其实一直在冒冷汗，他知道自己在交际场上一贯只知道谄媚附和。像今天这样都是名流的场合他是第一次来，他知道自己今天不能摆出讨好的姿态让他人笑话，但真要他换一种方式他却没法定位好自己的身份了。
但他的担心始终是多余了。
别人问他的始终都是喜欢吃什么北京菜，知不知道最近哪个哪个明星出了什么八卦之类的问题。
主要是几位漂亮的女士在说，男人偶尔也附和几句。但没有任何人对他出言不逊，或者摆出令人难堪的表情。
明明与他们完全是两个阶层的人，但林澈却能加入进他们的每一个话题。
其中有一个长相清丽的年轻女孩也是个演员，聊着聊着就觉得投机，于是便要拉着他去跟另一个娱乐圈里的朋友认识认识。
林澈看向顾远之，询问他的意见。
顾远之喝着红酒含笑点头，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林澈跟着那个漂亮的女孩走后，顾远之在原地凝望着他们的背影。
高成阳走近了一点，八卦道：
“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顾远之摇了摇头，淡淡地说：
“还没追到呢。”
“怎么，他很难搞吗？”
“不是。”
“怎么说呢……我向他献殷勤他从来没拒绝过，有时候甚至还会看起来不知所措。可有时候，又给我一种全在他计划中的感觉，但又不像是在拿乔……嗯……”
顾远之用手撑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一个手掌很重的“啪”一下拍上他的肩膀。
“哎呦我去，你干什么!”
“别想那么多啦，一个二十岁的小孩子，你顾远之还能搞不定。”
“啧，说了你也不懂。”
“懂什么懂，我一个结婚十多年的糟老头子要懂那么多干什么，赶紧跟我说说你在日本的那个电动汽车……”
“晴晴姐，我不认识那么多酒……”
“哎呀，没关系，我也不认识那么多酒！你只要知道这几瓶酒度数低，价格还死贵，适合等会儿一起拍照发微博就行了。”
“小林小林，过来我们一起拍张合照。”
“呃呃……好。”
林澈不得不感叹这娱乐圈里的交际花就是自来熟，大约是因为把他当成顾远之的人了，那些和他一起聊天的小明星前前后后拉着他拍了好几轮的合照。还加了一圈的好友，数量比他这一年加下来的还多。还有人带他加了一些群，说要介绍导演给他认识。
林澈笑着回应他们，实际上早已应接不暇，思忖如何自然地脱身然后去找顾远之。
这时他看见吧台的旁边好像有很多人聚在那里聊天。
“短期内，美联储的高利率政策可能吸引部分资本流向美国，但中国经济的持续增长潜力和完善的产业链优势，是任何投机资本都无法忽视的……”
声音主要是从人群中心的一个男人嘴里发出的，尽管他的个头比旁人高了许多，但有太多人挡着林澈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说话的那个人是小陆总，刚从美国回来，长得超级帅，还很年轻！听说他18岁的时候就自己管理公司了，真的是天之骄子啊!"
“你想什么呢，没听说人家回国是为了结婚的吗？”
“我天，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没听说陆家把婚约取消了吗。”
“什么？婚约取消了？”
“对啊，这你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
……
林澈忍不住好奇地望了过去，那个人好像还在侃侃而谈。围在他身边的人少去后，林澈逐渐地看清了他的侧脸，那人的气质十分高冷，但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语气不急不缓节奏适宜。
林澈只觉得那人很光彩照人，也许有的人从出身开始就是与普通人不同的，他很少见到那样惊艳的少年。明明年纪不大，却在这样的场合如鱼得水，许多老成练达的前辈都乐于与他攀谈。
“欸你们看，他好像有空了欸。”
“陆少现在可是单身啊，我们快过去快过去。”
几个打扮艳丽的演员急着过去攀谈，差点把林澈手中的酒水都挤掉了。
“诶……你们慢点。”
那人看见有人朝他走来，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
众人见他态度冷淡便又走散了。
只有林澈还留在原地，他不知道往哪儿去好。恰巧四下无人，所以在那个很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此时，站在远处的顾远之无意间瞥了他们一眼。他脸色骤变，说了声失陪便抽身离开。
“应程，你在这儿啊。”
“顾哥。”
林澈正想离开吧台，就看见顾远之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了。
奇怪，他们俩是认识吗。
“这是林澈，我朋友。”
“你好，我是陆应程。”
看见陆应程主动跟他握手，林澈也赶忙把手伸出去。
“陆总好。”
顾远之拍了拍林澈的肩膀，很快与陆应程谈笑起来。
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再结合林澈的样貌，陆应程心中很快就有一个模糊的猜测。
但他又感到奇怪，顾远之今天见到他好像比平日里要兴奋一点，是他的错觉吗？
“奇怪，顾远之怎么突然就出现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澈在心里暗暗狐疑，质疑着自己的感觉神经是不是出问题了。
顾远之不动声色地告诉陆应程林澈是做什么工作的，还讲了很多林澈告诉他的剧组趣事。
“哦，林先生是演员啊，那平时应该会去很多地方吧。”
“没有没有，还是在北京呆的多一点。”
“是啊，我怎么从来就没见你出差过，你难道一直就在北京呆着？”
“那也不是，上个月我出过一次差的……”
顾远之在谈话间隙替林澈换了一杯酒，原本的那杯红葡萄酒快见底了。
陆应程瞥了一眼他的小动作，他总觉得顾远之的行为举止与平常不太一样，但他又说不清到底是哪儿不一样。
思考不出结果后，他决定按兵不动，换了杯和林澈手中一样的蒸馏酒。
“嘶……”
林澈没喝过蒸馏酒，一时有点受不了那个味道。
顾远之看到他那个样子后，立马拿走他手中的杯子，担忧地轻抚着他的脸颊，
“怎么了，是酒太烈了吗？都怪我太粗心了没看清楚，我去给你换一杯果汁。”
林澈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我平常有饭局的时候白酒也是好几瓶的喝的，这度数我还能接受。就是这味道有点怪，刚才一时不适应。”
“这是朗姆酒，第一次喝的话确实不太适应。那我去给你拿瓶牛奶盖盖那个味道。”
林澈因为刚刚的酒精冲击，现在目色氤氲，脸颊泛红。因为刚才的反应太剧烈，头还不好意思的微微耷拉着。陆应程在一旁默默地站着，也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你做演员平时应该也很辛苦吧，当初为什么想做这个？”
“嗯……当初主要是想赚钱吧，也有一点梦想的成分在。我出生不好，学历又低，左看右看也就这点皮囊还行了，就有了当演员的念头。”
林澈为了表示他没事，礼貌地抬起头，微微蹙眉含笑看着陆应程。他的领口微松，能看到骨骼分明的锁骨。陆应程对上他的视线，他晶莹的眼睛里仿佛含着一汪清泉，巴掌大的脸庞清透红润。
有那么一瞬间，林澈的脸与陆应程记忆中的一副面孔重合。
“呐，这杯是热的，你赶紧喝下去缓解一下苦味。”
顾远之的出现拉回了陆应程的思绪，他用力的眨了几下眼。
林澈听话的双手捧杯将那杯热牛奶喝了下去。
顾远之一副好奇的样子，问他们聊到哪儿了。可是陆应程的眼神却逐渐晦暗，他在无人的角落暗暗思忖。看着林澈谈笑时无邪的笑眼，还有那用厚西装也遮挡不住的像纸一样单薄的身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远哥，其实我酒量挺好的，刚才真的只是味道一时不习惯。”
“那也……”
“顾哥，我刚才看到那边有一件玉器，听说是商代的。我们等会儿一起去看看吧。”
顾远之一滞，又立马开口，
“好啊，那现在去吧，我怕过一会儿他们会收起来。”
“林澈，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林澈看着顾远之兴奋的眼神，懵懵地说了声“好”。
顾远之用赞赏地目光欣赏着眼前的古董玉器，一个上了年纪的外国老头给他讲解。
“嗯，是很有价值的古董。上一次我见到版型和成色那么好的玉觚还是三年前在新加坡的拍卖会上。”
那位鉴赏师很快地将玉觚收好，向顾远之弯腰致意后就带着玉觚和几个保镖离开了。
陆应程笑着说，
“顾哥喜欢吗。”
顾远之只是摆了摆手，
“我志不在此，对古董只是了解的程度。”
陆应程抿了抿嘴，干涩的喉咙让他的话卡在半头。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将头靠近顾远之，压低了声音，
“那个人……有消息了吗。”
顾远之沉默不答，拿出了一根烟在手里摩挲。
半晌，他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你知道的，我帮不了你太多。”
他用手厚重地拍了一下陆应程的肩膀，凝视着他，眼神中五味杂陈。
“我去露台上抽根烟，你不抽烟的就别跟来了。”
陆应程没有看他离去的背影，只是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拳心。
林澈自顾自的在餐台上搜罗好吃的，几十分钟过去薄薄的肚皮已经塞得像棉花云朵一样鼓囊囊的。
奶油蛋糕、蛋挞、泡芙、三文鱼、牡蛎、海胆……架不住五星级大厨鬼斧神工的厨艺，林澈像只小松鼠一样开了嘴后就停不下来。
顾远之看到他与一排的美食天人交战的场景忍不住发笑，馋猫和人类不是一个次元的物种。
“唔……嗯？顾总你跟陆总去看玉器那么快就看好啦。”
说这话时，林澈还不忘往自己嘴里塞一团鳗鱼寿司。顾远之见状在心里暗自无语发笑。
“我看你吃得挺开心啊，要不我把这个厨师叫到我家来，天天给你烧好吃的？”
他忍不住打趣道。
林澈话还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真的吗！那太好……”
鳗鱼的酱汁挂在他的嘴角，那掩饰不住的雀跃的眼神像是找到了松果乐园的花栗鼠。突然，他嘴角一抽，
“呃……不要不要不要，顾总我刚瞎说的。”
林澈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咧着嘴笑。
顾远之笑笑不语，偷偷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他刚才已经在微信上问好到这个酒店的厨师是谁，反正林澈也不和他住在一起，他打算先把厨师挖过来，之后再天天给林澈送好吃的。
“他被企业联会的那些人叫走了，我就回来了。”
顾远之随手拿了片火龙果，边走边说，
“陆应程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也是我很好的朋友。他这次回国，带回了很多有用的资源。而且今后他可能会在北京长居，过不了几年可能就成为陆氏真正的掌舵人了，所以现在凡是他出现的场合都有很多人上赶着交际。有希望攀附的，也有想打听消息的，反正也就是这么回事。”
林澈双手捧着杯子，跟在顾远之身后。
将要走到大门的时候，顾远之转身回头看他，
“在这儿呆了那么久，你也玩腻了吧。这么久没见，要不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别的地方走走。”
“啊？”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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