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
“这是什么?”凛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质疑和冰冷的寒意。他的眼睛死死锁住我瞬间苍白的脸,那目光锐利如刀。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恐慌远胜于被他囚禁时的无助。我看着凛眼中翻涌的震惊、被欺骗的愤怒以及一种被冒犯的冰冷,那股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几乎要将我灼穿的目光。逃避没有用。既然被他撞破,不如……说清楚。
“它……”我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是我家族的象征。继承人的戒指。”我顿了顿,看着凛骤然紧缩的瞳孔,一字一句地,将那个冰冷而沉重的世界缓缓揭开,“我父亲……已经不在了。遗嘱里,我本该是唯一的继承人。”
凛的呼吸猛地一滞!眼眸里翻涌起惊涛骇浪!继承人?!他从未想过……
“但我不想要。”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决绝,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抗拒,“那个位置,那些责任,那些无休止的商业算计和虚与委蛇的社交……它们像金色的笼子!会把我活活闷死!”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我只想画画!只想活在颜料和画布里!只想……自由!”
我看着凛,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是我哥哥,”我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重的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他替我扛下了所有。他明明和我一样,向往自由,可他为了我……甘愿把自己困在那个位置上。父亲……似乎早有预料,给我留下了一个极其忠诚又能干的助理,大部分具体的事务都由助理处理,哥哥只需把握大方向和关键决策,才不至于完全失去自由。”
我伸出手,带着一种自己都惊讶的冷静,从凛僵硬的掌心中拿回了那个天鹅绒盒子。“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合上,隔绝了那抹冰冷的银光,也像关上了我刚刚敞开的心门。
“现在,你知道这枚戒指意味着什么了。”我抬起头,看着凛依旧震惊失神的脸,那双眼眸里,所有的温度都已褪去,只剩下深海般的沉寂和一种巨大的疲惫,“它意味着责任,意味着枷锁,意味着……我生来就注定无法像你一样,只为一个目标燃烧的……宿命。”我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凛的心上,“我的‘世界尽头’,从来就不是单一的画布。松冈凛,现在,你还觉得我们‘合适’吗?”
凛僵在原地,如同被冰封。他看着我的苍白而平静的脸,看着那个装着沉重秘密的小盒子在我手中,听着我话语里那无法逾越的鸿沟……一股冰冷的、深切的无力感和巨大的失落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引以为傲的执着和炽热的情感,在我那庞大而冰冷的家族责任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幼稚可笑。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眸中,翻涌的火焰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巨大的茫然。
卧室里的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我不再看他,默默地将戒指盒收进抽屉深处,仿佛要将那个沉重的秘密再次掩埋。我走到窗边,背对着凛,望着窗外璀璨却遥远的城市灯火,单薄的背影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显得异常孤独。
凛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过了许久,他才僵硬地转过身,脚步沉重地离开了我的卧室,轻轻带上了门。那一声轻微的“咔哒”轻响,仿佛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这一夜,同在一个屋檐下,却仿佛隔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客厅的沙发成了凛暂时的栖身之所。我的卧室门紧闭着,里面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沉默,之前那点因同居而生的微妙暖意,被那枚银戒的重量彻底碾碎,降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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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我在一种持续的、低气压的冰冷中醒来。胃部传来熟悉的、隐隐的抽痛,提醒着我昨夜几乎粒米未进。我强撑着起身,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青色阴影。睡眠障碍和巨大的情绪压力让我的神经像绷紧的弦。
我换下睡衣,白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遮住了部分苍白的脸色,只留下鼻梁上那颗小小的痣和眼下淡淡的青色。
刚走到客厅想倒杯温水压一压胃部的抽痛,公寓的门铃却突兀地响了起来,急促而持续。
我的心莫名一跳。这个时候会是谁?
我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我远在国内的哥哥!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休闲西装,风尘仆仆,俊朗的脸上带着罕见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身边还跟着那位我熟悉的、永远一丝不苟的家族助理,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
哥哥?!他怎么突然来了?!而且看起来……情况紧急!
巨大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我!我猛地打开门。
“哥?!你怎么……”我的话没问完,就被哥哥凝重的声音打断。
“鸢鸢,”哥哥大步跨进门,目光快速扫过我苍白憔悴的脸和身上过于随意的穿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声音低沉急促,“家里出事了。必须你在场。很急。”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胃部的抽痛瞬间加剧!我下意识地扶住了门框,指尖冰凉。
就在这时,客卧的门也被打开了。松冈凛走了出来。他只穿着简单的运动长裤和背心,露出贲张的肩臂线条,显然也是被门铃声惊动。他脸上还带着宿夜未眠的倦怠和冰冷,但在看到门口那位气质沉稳、眉眼间与我有着血缘牵绊的男人和他身后那位一看就极其干练的助理时,瞳孔骤然收缩!
他瞬间认出了这个男人——机场里那个让我依赖拥抱的“情敌”,后来在商场被他误会的“哥哥”!我真正的兄长!
气氛瞬间变得极其微妙。
我的哥哥自然也看到了凛。他的目光在凛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和一丝了然,但此刻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他的心神。他没有理会凛,只是再次看向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鸢鸢,去换身正式点的衣服,我们立刻去机场。事情路上跟你说。”他瞥了一眼助理,助理立刻会意地打开公文包,拿出几份文件。
胃部的绞痛混合着巨大的压力让我眼前一阵发黑。我强撑着站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好,等我一下。”我甚至没有精力去注意凛此刻是什么表情,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卧室。
凛僵立在客厅中央,像一尊多余的雕像。我看着他的身影,又看向哥哥和助理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这间充满艺术气息的公寓格格不入的、冰冷的商业精英气场,听着那不容置疑的“必须你在场”……昨夜关于戒指、关于家族责任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席卷我的脑海!
原来……我说的都是真的。原来我肩上真的扛着如此沉重的、他无法想象的东西。原来我哥哥……真的替我背负了那么多。
很快,我的卧室门再次打开。我已经换上了一套相对正式的服装——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丝质衬衫,依旧搭配着那条舒适的浅蓝色微喇牛仔裤,外面罩了一件米白色的长款休闲西装外套,中和了衬衫的严肃感。白色的长发被简单地拢在脑后,我甚至来不及化妆,只在唇上匆匆抹了一点润唇膏。
我快步走出来,脸色依旧很差,但眼神却带上了一种凛从未见过的、属于“继承人”的冷静和决断。我无视了僵立在客厅的凛,直接走向哥哥和助理。
“哥,走吧。路上说。”我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
“嗯。”哥哥点点头,目光扫过我过于苍白的唇色,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并未多言。助理立刻递上文件,三人低声快速交谈着什么,朝门口走去。
凛站在原地,看着我那挺直却单薄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口。昨夜冰封的关系,此刻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冻成了更加坚硬的冰川。我知道他看着我走向那个属于我的、他无法企及的世界。
就在我即将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凛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急切和巨大的不安,脱口而出:
“妤鸢!你……”后面的话却哽在喉咙里。问我什么时候回来?让我小心身体?这些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的脚步顿住了。我没有回头,背脊挺得笔直。我微微侧过头,露出小半张苍白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线,声音清晰地传来,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诀别的意味:
“凛,我的‘世界尽头’……从来都不在水里。”
“好好游你的泳吧。”
说完,我不再停留,迈步走出了公寓大门。哥哥和助理紧随其后,厚重的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彻底隔绝了我的身影。
凛独自一人站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我最后那句话像淬了冰的匕首。那枚冰冷银戒的重量和我苍白决绝的背影,像一幅定格的画面。同居的港湾刚刚建立,便在家族责任的冰山撞击下,瞬间倾覆,沉入冰冷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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