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站卧龙湾,两人下车的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只是微微滴着点雨星。
“最后一个景点了吗?我们要离开喀纳斯了?”
徐既白点点头:“留恋可以,别遗憾。后面还有别的风景等着你。”
卧龙湾的观景平台就是湾前一片湿地,这儿的水草比上午公园里的高得多,几乎能没过膝盖,“风吹草低见牛羊。”陈韫又自言自语起来。
下了雨,泥土略有些湿滑,踩着层层叠叠的草根更是不好掌握平衡,徐既白只好扶着陈韫一点一点挪步。他个子高陈韫很多,有时候走急了一使劲把陈韫都拽得腾空起来。
卧龙湾不是湾的形状形似卧龙,而是湾中央有一卧龙状的江心洲。
“还以为是中国神话里的龙,怎么是霸王龙?”
徐既白也这么觉得,不过带了这么多游客,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产生同样的想法。
“英雄所见略同。”
陈韫又笑起来。不过仔细看去,湾里“霸王龙”像标本一样定住,她不知怎的又想起来侏罗纪公园被琥珀封印的蚊子,想来喀纳斯河这块碧玉也是在上万年前封印了这只霸王龙。
她把这荒诞的奇思妙想告诉徐既白,说出口就后悔了,有时候她想的东西太过天马行空,连自己都觉得羞耻,如今居然敢说出口。
徐既白沉思一会,回她说:“蚊子血能复活恐龙,你猜眼前这只霸王龙能复活什么?”
“什么?”陈韫一脸好奇。
“你的笑容。”
此言一出还真勾起了陈韫的笑,又中了徐既白的套路,她往徐既白胸口锤了一下。又触碰到他柔软的胸肌,那天躲蝎子的羞耻回忆涌上心头,陈韫只感觉耳垂发烫。
“走吧。”徐既白叫她,“别还真研究起霸王龙了。”
“你背我。”
陈韫一张嘴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回事陈韫,写言情小说时演练的台词和情节现在都脱口而出了吗?
徐既白没拒绝也没打趣她,还真蹲下来等着她上去。
陈韫又一次爬上他坚实而宽阔的后背,胳膊环在他脖子上,久了,自己都产生一种两个人是热恋中的情侣的错觉,想到这,她松开胳膊想要下去,徐既白却握着她的大腿把她往上颠了颠,背得更稳了一些。
“搂紧啊仙女,别又摔下去摔个狗啃泥。”
陈韫没办法拒绝,又重新环上他的脖子。
坐观景巴士下山,找到停车场里徐既白的商务车。陈韫一骨碌爬进副驾驶,把包什么的都丢给徐既白,“辛苦徐导!”
坐进车里就把空调温度调高,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真别说,新疆这地方纬度也高海拔也高,就是冷。陈韫又拆开一包虾片丢进嘴里。
徐既白也收拾好了行李,坐到驾驶座:“下一站,禾木!”
雨敲打着窗玻璃,淅淅沥沥,叮叮咚咚,陈韫把脸贴在玻璃上,透过一层沾满雨滴的玻璃向外看去,窗外的绿色蒙了一层雾,不知道是车内的雾还是车外的云,那些晶莹在无垠的绿色上闪烁,像绿色的海洋波光点点。
大西北这样缺水的地方,陈韫觉得自己在海洋里。
原来被裹挟在她跳不出去的洪流里,她死死抱住她理想的浮木,如今在这里,她是海洋的鱼,东西南北任她选,漂泊吧,流浪到世界的天涯海角,既然是一条鱼,那么就该自在地游。
陈韫的电话响起来,她摸出手机去接。
“该来复诊了,最近心理状况好点了吗?药有没有按时吃......”不知怎么声音居然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她赶忙在手机上乱点一通把蓝牙关了。
来喀纳斯的路上徐既白怕自己犯困,偏要让她用手机连蓝牙放歌,没想到一上车,陈韫的手机又自动连上蓝牙了。
陈韫把手机贴到耳朵边。
“嗯,我觉得好很多了......过段时间吧......您看看能不能减量......”她断断续续回答着李医生。
徐既白全都听见了,他脸色暗了下去。
挂掉电话好一会,车里静得吓人。徐既白先开口了。
“陈韫,我不知道以什么立场问你......”
“对不起。我没有事先告诉你,我消耗了你的信任,我知道出来旅游是应该提前告知这种事情的,但我闺蜜她真的不知道......”
徐既白把车停到路边,他只觉得思绪有些混乱。他打开车窗,冷空气和空气中的水汽一同灌进来。
“我没有怪你这个。”他哑着声音,“你给我造成的情绪负担或者是当导游可能要承担的风险我全盘接受,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他深吸一口气:“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陈韫有些慌张:“我没有不把你当朋友。”
“我以为是更好的那种朋友。我以为是交心的那种朋友。”
“我不想给别人带来负担,还得各种照顾我的情绪......我也没告诉孟晚晴。”
徐既白心里堵得慌,但又确实是那样,他根本不知道用什么立场去质问,陈韫没有义务信任他,他们是什么关系?十天以内就会结束的雇佣关系。“我说了,你的情绪我都接收,是我自愿的。”
“徐既白......”
“说。”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可是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信任你,我珍视咱们俩现在的感情,不管这段感情算什么友情还是爱情,无所谓。我不告诉你这事是因为来新疆这些天我觉得我已经好很多了,我想等到我彻底痊愈那天再告诉你你是怎样救赎了我。”
“我不想让你把我当作一个病患,我不想让你怜悯我的心理状况,我希望我们是真诚的两个灵魂在彼此平等地交流。”
徐既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打在方向盘上,直到陈韫说完才扭头看她:“都过去了,我们的灵魂已经平等地暴露在彼此面前了。但是有所谓。”
“什么?”
“友情还是爱情有所谓。”
窗外的风绕过徐既白的脖子又吹起陈韫的发梢,无形的带着草香的一缕风像是新疆的造物主牵起的红线,把两个人系在一起。
徐既白把车窗关上,车内的气压很低,温度又升上去了,陈韫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其实徐既白的意思,她心知肚明,她早就上了这趟爱情的列车没有回头路了。可是徐既白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她却有点无措。
“我没办法……徐既白,你是一个很会爱人的人,我可能没办法同等地回应你。”
“陈韫,我的爱,只对你一个人,但是你的爱是大爱,我不用你用同等地回应我,只要比爱别人多一点点爱我就行。”
陈韫鼻头一酸,咬着嘴唇呜咽起来。徐既白轻轻地把她圈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不哭昂,不想接受也没关系……”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很结实,像港湾,陈韫没忍住放声大哭起来。
“你能不能……别这么正经……我,我不适应。”她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嗔怪他。
真的很可爱,徐既白不禁笑出声来。
“我有职业道德的,原则上绝对不会爱上顾客,除非是顾客是仙女。”
陈韫忍住笑:“爱上了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在旅程内保证我的顾客开心是第一要务啊。”他盯着陈韫,“所以不管怎么样,你不用担心后续行程的质量受到影响。”
陈韫止住了眼泪,她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这段感情,哪怕明明是互相喜欢。因为爱情要面临太多现实问题,她怕救世主一样把她从泥沼里解救出来的徐既白,她的东方日出总有一天会迟暮。爱情如果必将终结,那她宁愿只把这段爱藏在心里,定格在此刻。
况且陈韫正在逃离,正在挣扎,她希望找到心之归宿之后再去步入爱情。
不过恋爱的始终她可以控制,爱情不行,爱上徐既白,身不由己。
到禾木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下完雨,夕阳之上还跨着一道彩虹。
徐既白给陈韫的脚腕又喷了药,用绷带固定好。
禾木和喀纳斯离得不远,但却给人另一种感觉。也不是在镇上,不过是山野间的路,周边咖啡店,小酒馆,饭馆,民宿一应俱全,烧烤摊的烟直冲云霄,满是烟火气。有些民宿为了网红打卡效果还特意用灯带把栅栏都装饰起来,相比较喀纳斯那种纯自然,让人不忍心打扰的静谧之美,禾木充满了人情味。
陈韫穿了冲锋衣就和徐既白出门吃饭。禾木饭馆多,一般带团到这就自由活动,大家自行选择吃哪家,这边价格倒是都公开透明,不会遇到载客的情况。
陈韫就选了那家冒出山野孤烟的烧烤店,人不少,服务员一趟接一趟端盘子送盘子穿梭在人群之中,老板在烧烤架上翻串的手快出残影。馆子里摆了几桌,大部分人选择在馆子外吃,烧烤嘛,露天吃最爽。
看样子都是些驴友,一群大汉在一块,啤酒一瓶接一瓶吹......
徐既白拉着陈韫到室内最里面坐,点了羊肉串牛肉串,还有陈韫心心念念的烤包子和烤馕。
“慢点吃慢点吃。”徐既白又帮她开了瓶酸奶,拌好谷物碎。
“下雨了就容易饿哈!”陈韫的忧伤已经无影无踪,烤包子的油要滴下来,她又张大了嘴去接。
俩人胃口都好,一点也没浪费。吃完饭,就沿着那条挂了灯带的栅栏,在公路上散步。
“徐既白。”
“我在。”
陈韫也没接着往下说,单纯想叫他一声,然后听他说“我在”,晚风吹过,平淡而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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