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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草包傅云山

六月的京城,日头毒得能榨出石板缝里最后一丝水汽。

傅云山头发衣服都没整理,脸上沾着灰,跪在大理寺后堂书房的青砖地上。膝盖骨像被两柄冰锥子钉穿了,又麻又痛,直往骨头缝里钻,后背的汗早就洇湿了薄薄的夏衣,紧紧贴在皮肉上,又闷又黏。

紫檀木公案后头,大哥傅景明一身墨色官服,像尊浸在寒潭里的玉雕。卷宗堆得像座小山,把他那张冷白的脸衬得更没了活气。

傅云山眼睛偷偷往上瞟,又迅速低下。

傅云山知道,大哥在生气,气疯了。

窗外吹进的风带着初夏草木气息,撩动傅景明鬓角几丝碎发,也拂过傅云山汗湿的脖颈,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

但傅云山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白天的场景……

十七岁的傅云山靠着傅景明胞弟的关系,当上了大理寺的司直,今日首次独立带队捉拿西市地下赌坊放印子钱,逼死人命的恶棍头子李老鬼。

出发前,傅景明叮嘱,“一要稳,谋定而后动;二要准,一击即中要害;三要快,速战速决,除恶务尽。”

“头一回独当一面,别让傅家蒙羞。”

傅云山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大哥放心!一群杂碎,手到擒来!”

他圆润的脸上写满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大眼睛亮得惊人,满脑子都想着回去以后大哥赞许的目光。

抵达赌坊。他嫌官帽碍事,随手丢给身后的下属,只束着高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仗着功夫好和一腔热血,傅云山不顾卫霖“小心有诈!”的提醒,踹开后院门,一眼锁定骰台边的李老鬼。

他暴喝一声,“李老鬼!大理寺拿你!”飞身扑上将其按倒。

狂喜未落,二楼窗户炸开,十几名手持劲弩的死士现身,箭镞齐指院中众人。

中计了。

傅云山瞬间冷汗透衣。

千钧一发之际,卫霖带队破正门而入。混乱的厮杀中,一支冷箭擦着傅云山肩胛骨钉入木柱,尾羽乱颤。

最终李老鬼及爪牙被捕,但大半死士逃脱。

任务回来,傅景明头也不抬,边处理公务边听着卫霖汇报任务详情。听到傅云山的地方,依旧没有抬头,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子,又指了指地上的青砖。

傅云山知道自己要跪在这里等候发落。

傅景明就这么把傅云山当根碍眼的柱子晾着,批他的公文,一眼都不屑给傅云山。

日头一点点西斜,窗棂的影子从耀眼的金色拉长,最后变成一片温暖的橙黄。

傅景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发出一声清脆“哒”响。他起身踱至窗边,负手望沉沉暮色。

“傅云山。”声音不高,比平时更平,“抬起头来。”

傅云山抬头,撞上傅景明转来的目光。

“出发前,本官是如何交代于你的?”

傅云山喉咙发紧,“要稳,谋定而后动;要准,一击即中要害;要快,速战速决,除恶务尽。”

“哦?” 傅景明眉梢微挑,“那你做到了哪一样?”

傅景明向前一步,官靴踏金砖轻响,踩得傅云山心尖一抖。

“闯进去,你看清暗处的杀机了?”

“按住李老鬼,你稳住了?可有想过他是饵?”

“抓个明靶子,便以为功成?除恶务尽,这几个字被你吞了?”

“若非卫霖机警,留了后手在外堵截,你们几个,连你傅云山,今日还能跪在这儿?!”

每一问都如重锤。

第一次单独出任务失败已经让傅云山很羞耻了,被罚跪这么久还被傅景明严厉斥责,不甘和委屈涌起“是我莽撞!我认!可那李老鬼,我们不是也抓到了,也没有人受伤,最多是任务出了点小岔子…” 声音渐低,“哥,你都罚我跪了快两个时辰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别骂我了…”

“啪——!”一道极其清脆刺耳的耳光声响在耳边。

整个头被打得狠狠偏向左边,右边脸颊先是木了,紧接着一片火辣辣的剧痛炸开,迅速肿胀起来。眼前金星乱迸,嘴里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弥漫开,舌尖被牙齿磕破了。

傅云山被打懵了,下意识抬头看向傅景明。

“这是大理寺,称少卿。” 傅景明已经坐了回去,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听清楚了吗?”

巨大的委屈猛地冲上鼻尖,酸涩直冲眼眶。

傅云山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用尽全力绷着,不让那丢人的水汽漫出来。清晰无比的称谓“少卿”和脸上火烧似的痛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傅云山脑子嗡嗡作响,邪火直往头上冒。

傅云山猛地抬头,眼睛瞪着,不管不顾地顶上去,“是!卑职莽撞!少卿大人教训得对!您心里除了大理寺的规矩,哪里还装得下别的!”

话出口,傅云山就知道自己完了。

傅景明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骤然一眯,随即燃起熊熊怒火。薄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直线,下颌绷得死紧。

傅景明深知弟弟“记吃不记打”的脾性,不让他真疼,就永远记不住教训。他不再说话,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公案侧面那排高大的紫檀木架,取下那根油光水滑,拇指粗细的藤条。

傅云山看到藤条,脸色“唰”地白了,刚才的硬气荡然无存,身体微微发抖。

那根二尺来长、色泽已经盘得暗红油亮的藤条,不知道汲取过多少他年少轻狂的代价。每一次它被请出来,都意味着自己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触及了大哥容忍的底线。

“傅云山,”傅景明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沉沉地砸在空气里,“今日莽撞不察之过,足以坏全局,损同僚安危!此等疏漏不罚,你便永远不知轻重深浅,不记教训为何物!”话音未落,藤条挟风落下,狠戾地抽在傅景明的身后。

一股无法形容,仿佛要将人整个劈开的剧痛,凶狠地炸裂开来。那根本不是一下,而像是一团滚烫且爆裂的火球,猝不及防地灼穿布料,狠狠砸在傅景明的皮肉上。

疼痛太剧烈、太突然,傅景明险些没跪住趴在地上。还没能撑直身子,第二下,第三下紧挨着落下。那藤条精准地覆盖在先前的痛处,或者干脆重叠上去。每一记都带着可怕的“噼啪”风声和击中皮肉时令人牙酸的闷响。

开始傅景明还能凭着少年人那股死倔强撑,肩膀绷得死紧,喉咙里只有压抑的,从齿缝中泄出的破碎抽气声。

可这藤条的痛楚仿佛会叠加、会累积。它霸道地摧毁着傅云山可怜的忍耐力。

十下过去,傅云山就撑不住了,上身剧烈地摇晃起来,汗水像下雨似的顺着额头和鬓角淌下,迷蒙了双眼,破碎的呻吟开始不受控制地逸出紧咬的牙关。每一次挥落都像在灼烧的伤口上泼滚油,反复碾压撕裂。傅云山疼的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只剩那催命似的鞭声和自己的呜咽,全靠一股模糊的意识才没瘫倒下去。

身后那团皮肉,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似乎早就被打碎、打烂,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熨烫。

“呼——啪!”又是一记格外沉重的抽打,狠狠撕开之前伤得最重的地方。

“啊——!” 叠加的剧痛终于彻底冲垮了傅云山摇摇欲坠的堤坝。他再也无法忍受,带着哭腔嘶喊出来,身体往前一扑,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哥……哥!饶了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饶了我吧哥!”

泪水混着汗水糊了一脸,狼狈至极。已经完全顾不上什么少年人的脸面。

傅景明置若罔闻。

等到三十鞭打完,傅云山才听到身后传来藤条被轻轻放回案上的沉闷“咔哒”声。

傅景明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淡漠,“来人,送他回府。”

傅云山被抬回院中,趴在硬板床上,身后衣物与血汗黏连。

傅云山的贴身小厮长禄闻讯哭嚎着冲进来“二爷!我的二爷啊!”看到傅云山臀腿上狰狞交错的鞭痕和血迹,吓得手脚冰凉,眼泪决堤。他哆嗦着去撕黏连的衣物,想帮忙上药,但手抖得像筛糠,连布料都捏不住,更别提撕开,反而扯动伤口,疼得傅云山倒抽冷气。

“呜…二爷…我…我…”,长禄哭得更凶了,手足无措。傅景明的小厮长安随后快步进来,眉头紧锁。他一手按住哭哭啼啼的长禄肩膀“出去打盆温水来,再拿些干净细布。”

长禄抽噎着跑开。

长安坐到床边,看着傅云山惨状,低低叹了口气,带着心疼的嘟囔,“唉…大爷这手…也忒重了些…” 他动作麻利却异常轻柔,用温水浸润软化黏连处,一点点剥离破碎衣物。清理伤口、上药膏一气呵成,手法专业而小心,尽管如此,傅云山仍疼得嘶嘶抽气。

屋里弥漫药味和淡淡血腥。

入夜,暑气稍散。

傅云山脸埋枕头里趴着,呼吸牵动伤处如小钩子钝剐。

听到傅景明的脚步声,急忙闭上眼装睡,但微微颤抖的肩膀和压抑的抽气声暴露了他。

傅景明走近,无奈地叹口气,带着一丝疲惫的温柔,“行了别装了,知道你没睡。生气呢?不想看我?那你听着罢。”

傅云山身体一僵,被他戳破伪装,脸烧得更烫。索性真就死死闭着眼,像只鸵鸟。

衣料细微的摩擦声响起。原本盖着的薄被被轻轻掀开一角,微凉的空气拂过伤痕,又激起一阵隐痛。紧接着,带着药膏凉意的指尖,轻轻落了下来。

“嘶——!”药膏甫一碰到那高高肿起的伤处,强烈的刺痛激得傅云山倒抽一口凉气,身体骤然绷紧,喉咙里压不住一声短促的痛哼。

“老实点,别动。”傅景明的手稍稍加了点力按住傅云山的后腰侧方,不许他挣扎躲闪。

傅景明涂药的动作轻得不可思议,指腹带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最红肿、甚至有些破皮的地方。那冰凉刺痛过后,又被一种温热的、舒缓的力道取代——是傅景明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打着圈在伤痕边缘按压推揉,既不过分加重伤痛,又能恰到好处地舒缓那火辣辣的灼烧感。

“还知道疼?也好,疼才记得住。”傅景明的声音很近,清晰地敲在耳膜上,“想想今日,若非卫霖那小子机灵,提前摸清他们在赌坊后院开了暗门,把主力埋伏在正门接应,又把另一队人预先藏在后巷堵截……”他的指尖在傅云山身后一处被藤条抽得破皮的地方稍用力按了按,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那支冷箭,是冲着你后心去的。箭尖离你后背,只差半寸。”

傅景明没再说下去,但那潜藏的后怕,像冰水一样瞬间淹没了傅云山,比身后的痛楚更让他心胆俱寒。

“大理寺案子,桩桩件件,背后都是人命,都是亡命徒。”傅景明继续说着,“你只看到李老鬼放印子钱、设赌局,可知他背后是盘踞漕运那些勾结亡命水匪的江蛇帮?他们手上沾的血,比你喝的水都多。今日逃掉的那些弩手,就是江蛇帮的死士。”

“你以为抓个李老鬼就万事大吉?打草惊蛇!他们有了防备,只会藏得更深,反扑更狠!下次要填进去多少人命才能再逮住尾巴?”

“皮肉痛几日就消了,脑子里的糊涂,会害死一世的人。你这急躁性子,必须得磨平了。”

傅云山静静地趴着,下巴垫在枕头上,脸朝向床内黑暗的一侧。

傅景明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颗沉甸甸的小石子,丢进他白日里被热血和委屈塞得满满的心里,砸破了那些自以为是的泡沫。

道理很直白,利害也无比清晰。

白日里光顾着不服和恐惧,现在冷静下来,把那些之前忽略的危险角落一个个都照亮了。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凶险和可能导致的惨烈后果,此刻才无比清晰、无比沉重地碾了过来。

傅景明不再多言。

屋子里重新陷入沉默,只有药膏涂开的黏腻轻响和窗外微弱的虫鸣。大哥指腹那点小心翼翼的温柔和药膏的冰凉糅合在一起,无声无息地渗入他的皮肤,丝丝缕缕地熨帖着白日里饱受惊吓恐惧后疲惫不堪的神魂。

鼻子发酸,眼眶瞬间又烫起来。这感觉让傅云山心里那点委屈又被勾了起来,闷闷的,像一块湿布堵在胸口。

"我知道错了……"傅云山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闷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不住的哽咽,还有药膏刺激伤口的嘶声,"……下次……下次我一定听你的……先摸清……" 他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小声委屈地嘟囔,"不过哥……你……你下手也太黑了点吧……真疼死我了……"

这话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不讲理和撒娇式的埋怨。

话刚出口,就感觉身后那只涂药的手,指尖微微一顿。

傅云山心头一紧,完了完了!刚挨完狠打,我这是昏了头还是药劲上来了?还敢埋怨他手黑?这不是火上浇油、自己找抽吗?

就在傅云山懊悔自己又嘴快的时候,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极低沉的轻笑。

“傻小子,”傅景明声音轻轻地融在黑暗里,透出一丝几乎可以忽略的沙哑“……你再那般莽撞下去,若真出了岔子,便是在我心头戳刀子,要我的命。”

新人作者开坑,请多关照。大家有意见可以放在评论区,我会认真看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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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草包傅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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