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池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几个弟子,目光在曹知慎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但曹知慎只是低着头,没有反应。
这时候,末尾的徐师兄上前一步对殿内长老们行礼,恭敬道:“弟子愿协同监督。”
登云道当然需要协同,一来云道危险,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摔个粉身碎骨,需要人保护。二来,也是怕有人使用什么违规的手段。
规矩很简单,从西峰脚下到北峰背的剑冢,不得使用灵器。
白池没有多余的表情,点了点头。
唐岁初打量了几眼徐师兄,低头对朔逸同附耳小声道:“很快就好。”
朔逸同也用同样的音量回答道:“行。加油,主角。”
……
徐师兄拔出剑,先一步踩上剑刃,对唐岁初道:“双脚要踩稳了,若是实在怕可以等剑悬空一些,你坐在剑上,握住剑柄也行。”
唐岁初心道,真要坐了岂不显得很不要脸?不过……
徐师兄见他未上来,就御剑浮起一些。于是,唐岁初大摇大摆地坐了上去。
嘿,不错嘛,比想象中舒服。唐岁初余光瞥了一眼白池,他虽面上不显,但想必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是他亲口向陛下力荐的人。
那位之前应和白池的五长老更是直接摇了摇头。
二人飞快地朝山下掠去,穿过半山云烟。
……
长老们无言目送这剑离去。
朔逸同笑道:“等着也无趣,不如我等来打个赌。”
五长老一听便急道:“成何体……”
他还没说完,一个长相明艳的宫装妇人笑着打断道:“朔逸同,怎么专门等黎乐那个泼皮无赖走了才开赌盘?”她美眸轻轻瞪了五长老一下,接着说道:“我便替她赌了,赢了算我的,输了算她的。一块上品灵石,赌他八个时辰。”
朔逸同“咦”了一声,“苏姐姐倒是保守,历年通过弟子的平均用时也是八个时辰吧。我记下了。”
“柔儿……”五长老叹了口气。宫装妇人看也不看他。过了一会,他才道:“行,我也赌,赌这小子至少得走两日。他即是少掌门相中,又看着像偷奸耍滑之徒,定会咬准规则里没有时间限制这一点。一块上品灵石。”
宫装妇人这才看向他,声音娇媚,“榆木脑袋,你输定了。”
五长老闻言又叹了口气。
随后,一个生得贼眉鼠眼的矮个子中年人笑眯眯地道:“要我说,少掌门看中的孩子就不会有差的。再加上他似乎是京都人。我猜,他应该幼时修行过。这有灵气有修为优势可就太大,我猜他只需要四个时辰。”
朔逸同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忘记说了,这孩子是锦糖阁长大的,没有经过什么修行启蒙。白长老当时向陛下请求时,我都吓了一跳呢。”
于是,白池面上更阴沉了。
其余人皆没有再说话。朔逸同便一合掌道:“到我了!我猜,两柱香。”
“这……”中年人道。
似乎就是为了应证朔逸同这句话,一道剑影从中峰穿了过去。
朔逸同笑眯眯地道:“诸位的灵石,我可收下啦。”
……
半柱香前。
徐师兄在西峰脚下、云道起始停下,却见身后的少年没有丝毫要下去的意思,便出言提醒道:“是从这里开始。”
唐岁初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然后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出双倍。”
徐师兄顿了顿,然后就像忽然豁然开朗,答道:“三倍。这样做的话,原本监考的灵石可能被白长老扣除。”
唐岁初道:“两倍半,最多了。剑门云道监考是两块中品灵石吧,普通内门弟子半个月俸禄了,真不少了。”
徐师兄犹豫了一下道:“多加三块下品灵石。你是坐着上去的,比站着舒服多了,理应多付一些。”
唐岁初沉默以后道,“你控制云舟省下不少灵石吧。白长老和曹师兄应当不知。”
徐师兄咬牙切齿道:“行行行行,坐稳了。”
唐岁初慢悠悠地道:“慢点,你们剑门的风已经够烈了。”
于是这剑没有再作停留,格外缓慢地朝北峰飘去。在中峰议事堂的位置看起来,这速度很是嚣张,如同挑衅一般。
……
唐岁初心道,果然如此。
入门试炼必有人监考,而且长老们可不会亲自看他爬云道。若是真有长老来,他便只好爬它个半月,不过也是下策。若是真从西峰上,爬到中峰定然疲惫至极,此刻控制不好灵气便遭了。
“你怎知我会答应?”前面御剑那人开玩笑似地问道,“若今日是曹师兄,你说这话,他怕是能把你剁碎了喂鹤。”
唐岁初心道,能有这么暴力吗?
当然,若是弟子监考,那大概率便是此人了。
唐岁初想到他刚刚见到徐师兄的模样,他似乎刚从白池在江湖客栈的房间里出来,从白池桌上茶杯里的残茶和茶杯的位置可见,或许他刚刚奉茶结束出来。在京都为白池奉茶的不是大弟子曹知慎,而是这不知名五弟子便说明——要么,曹知慎和白池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要么,这位徐师兄在白长老这一脉实在不一般,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再加上,徐师兄下云舟时,他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甚至白池都没有选择等他,以及曹知慎跟在白池后面不甚高兴的神情、在议事堂被白池注视时不为所动的表现。唐岁初心底偏向最后一个答案。
他猜测此人是破局口,一来就是因为此人在剑门奇怪的处境,二来是因为唐岁初在他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视财如命。连控制云舟那种苦差用的灵石都要省,可不就是爱财。
但唐岁初只道:“当然是因为我与师兄一见如故。师兄不妨报上姓名,待我入门定来拜会。”
徐师兄愣了一下,“徐心澄。拜会不必。我知道你们刚入门的弟子定想多认识师兄师姐好有个照应。但是我不是一个好选择,你若受欺负时报上我姓名,大抵是无用的。”
唐岁初觉着此人有意思,“此话怎讲?”
徐心澄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说来话长,记住就行。我倒觉着你不该担忧,明眼人都看得出少掌门看重你,你的亲师兄该是萧慕北。你报他姓名能在剑门横着走。”
……
徐心澄绕过北峰,唐岁初看见这北后峰密密麻麻地竟全插满了剑,这些剑大小长短不一、材质和颜色也都数不尽,一眼望过去只觉得震撼。唐岁初试图在里面寻找方才才见过的云舟,却发现真的很难。
一层淡金色的屏障笼罩着整个半山以上,徐心澄的剑一直在屏障外。
唐岁初听见徐心澄笑了,便问道:“怎么了?”
徐心澄道:“我御剑技术一般,不然真想回头看看你是什么表情。我之前当监督弟子,见过可多有意思的表情了,还有人吓尿了。”
唐岁初道:“你应该会觉得我的想法没什么新意。我在算你们这座山能卖多少钱。”
徐心澄听完又笑了,“你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
二人最后停在了半山腰的屏障外。屏障里面只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老头在打坐。若不是他穿的太少,他还真就像个普通老头,没什么非凡的气质。
二人距离这屏障只剩三步时,这老头骤然睁开眼睛。唐岁初发现这老人有一双很浑浊的眼睛,眼白些发黄,毫无锐利之意。
老人眯了眯眼,打量了两人一阵,似乎认出了徐心澄,指着他道:“你怎么又来了?我不都和你说了我不需要你那些什么茶叶、衣服乱七八糟的……”
徐心澄尴尬地笑了笑,“我今天……”
老人似乎耳有点背,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又继续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外边的物价是什么样的!一只烤鸡你敢收我十五两?外边五两不能再多了吧?”
徐心澄嘀咕了一声,“涨价了,外边现在也卖七两,做生意也不容易啊……”他硬着头皮抱拳道:“新弟子入剑冢,还望守山人准许。”
老人道:“什么?”
徐心澄叹了口气,吼道:“他,新弟子,要入剑冢!”唐岁初点了点头。
老人这下听懂了,撇了撇嘴,“你真当我老头子日日守阵不知四季啊?非春非秋哪来的新弟子。剑冢每人只可进一次,你若是打着偷剑卖的主意,请回!”
唐岁初暗笑,这徐师兄信誉好像确实不怎么样。
徐心澄再次抱拳喊道,“这次是真的。”
老人还是不太信,只对唐岁初勾了勾手指,“你,凑近点。”
唐岁初乖巧体贴地凑到离黄色屏障只有手指厚度的距离。老头观察了他半晌,又想了半晌,才道:“好像没见过……”
唐岁初礼貌地微笑,没有半分不耐烦。
老头点了点头,态度天翻地覆,温和道,“乖孩子,进来吧,别害怕。”然后又瞪了徐心澄一眼,“你在外面等着!”
老头对他伸出一只手。那是一只树皮一般的老手,坚硬而有着深深的沟壑。唐岁初轻轻握住,顿时感觉一股温柔的灵气包裹住他。
他走了进去。
在跨过屏障的那一瞬,他似乎听见了杂乱的、此起彼伏的剑鸣,就好似剑也会说话。不过只有一瞬,就好像是他的错觉。
老头松开他的手,慈祥地笑道:“就算没有剑选你也没有关系,你还很年轻,未来会有很多机会的。”
唐岁初听话地点点头。
老头指了指里面,耐心解释道,“孩子,就朝这个方向一直走就好了,不用想太多。你有一个师兄就没有剑,但他现在也很厉害。别人的选择不能决定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唐岁初朝前走了两步,回头还看见老人站在原地对他肯定地微笑。
唐岁初叹了口气。这一关,说白了就是剑灵择主,讲究缘分。其实他并不在乎有没有剑选他。对别人来说可能决定命运,可对他而言,这只是个过场。他在少年练剑的好年华来到这里,却不是心怀热忱少年,老人家识人有误啊。
因为那阵温柔的灵力,他没有感受到满山的剑该有的威压。再回头,已看不见老人。雪地上只有他的脚印,而世界仿佛只剩他踩雪的声音,“啪嗒啪嗒”在山里回响。
快点结束吧。他就这么想着。
然后一柄青色的长剑落在了他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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