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的秋日,天空是一种爽朗的高远。风里带着北方特有的干爽气息,吹拂过京市古老的校园,也悄然改变着生活于此的人们。
孟心云和江衔雾的爱情,仿佛也从一部情节紧凑、充满泪与笑的青春电影,悄然切换到了一部节奏舒缓、底色温暖的生活连续剧。不再有暴雨夜仓促的初遇,不再有荷花塘畔试探的靠近,也不再有无声的拉锯和激烈的争吵。取而代之的,是地铁线上固定的奔赴,共享自习室里安静的陪伴,以及手机天气预报里,永远同时关注着【海淀区】和【东城区】的阴晴。
他们的周末约会,常常是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或图书馆。这个周六下午,他们照例在那家熟悉的旧书店咖啡馆。阳光透过爬满半面墙的藤蔓,洒下斑驳的光点。江衔雾对着iPad上复杂的神经解剖图谱蹙眉,孟心云则对着一段关于西周葬仪制度的晦涩英文文献发呆。
“这里,”他忽然出声,笔尖轻轻点在她的资料上,指向一个术语,“这个‘二次葬’的概念,和现代医学里对某些遗骸处理的理解,在‘尊重’这个内核上,有点微妙的关联。”
孟心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思路豁然开朗。她抬眼看他,发现他嘴角噙着一丝浅淡却真实的得意笑意,仿佛分享了什么了不得的发现。
“江医生,你这是要跨界发展吗?”她忍不住调侃。
他耸耸肩,抬手很自然地把她滑落到颊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耳垂上那枚小小的云朵耳钉,这是后来他们一起去那家手作店打造的。“没办法,”他语气一本正经,眼里却闪着光,“家属专业太冷门,不努力跟上,怕以后没有共同语言。”
时光在书页间悄然飞逝。江衔雾毕业那天,校园里四处是穿着黑色学位袍、将学位帽抛向蓝天的年轻身影。阳光很好,落在他带着笑意的脸上,昔日眉宇间那点疏离的雾霭,已被一种沉稳坚定的光芒取代。
孟心云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像一株清新的栀子。他看见她,穿过人群快步走来,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安雅呢?不是说好要当首席摄影师吗?”他笑着问,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柔和得像此刻的阳光。
“她昨晚赶视频作业熬到凌晨,说给我们十分钟她一定能飞奔过来。”孟心云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喊。
“来了来了!最佳机位给我留着!”只见安雅顶着一头有些凌乱的金发,背着相机包,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还带着熬夜的痕迹,但眼睛亮得惊人。
“江衔雾!你往左边站点,对,光线刚好!阿云你快过去,站在他旁边!对对,自然一点!”安雅的声音充满活力,“江医生,别绷着脸啊,毕业了高兴点,笑一个!”
江衔雾被安雅咋咋呼呼的样子逗笑,摇了摇头,神情是全然放松的。他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环住孟心云的肩膀,将她带近自己。孟心云能感受到他掌心透过布料传来的稳定温度。
“好了没,安大摄影师?”他笑着扬声道,眼角漾开浅浅的纹路。
“完美!这张绝对能当封面!”安雅跑过来,得意地展示着相机屏幕。照片里,他低头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温柔而专注;她微微靠着他,嘴角是恬静的笑意。阳光将他们镀上一层金边,连空气都充满了欣欣向荣的气息。
入医院实习后,江衔雾的时间被彻底打碎,值夜班、写病历、跟手术成了常态。一连几天,他和孟心云只能靠零星的讯息联系。
这天凌晨三点多,孟心云被枕边手机的震动唤醒。屏幕亮起,是江衔雾发来的信息,时间显示是几分钟前。
江衔雾:刚忙完。算起来,快一个星期没好好见面了。有点想你。
字里行间透着疲惫,也带着一种他平日里不常直接言明的眷恋。孟心云睡意朦胧地读完,心头一软,按住语音键,声音因刚醒而含混绵软,带着睡意的小鼻音:“我也想你呀……你那边都顺利吗?忙到这么晚,肯定累坏了。”她顿了顿,似乎轻轻翻了个身,声音更轻柔了些,“快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别累垮了……”
语音在这里戛然而止,像是她说着说着又抵不住困意。消息发出后不久,她的手机再次传来一声轻微的震动。
这次,是一条简短的语音回复。
她点开,听筒里传来他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背景是医院夜班后特有的寂静,他的吐息声很近,仿佛就靠在安静的角落:“晚安云云。”
短短几个字,听得出浓浓的倦意,却又比之前的文字多了份真实的温度,像一句轻柔的安抚,为她驱散了被吵醒的烦扰,也为他自己的忙碌深夜画上一个温柔的句点。
孟心云是在一次三人都难得有空的小聚时,说出要去西北考察的消息的。那是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安雅正对着碗里的面条奋战,含糊不清地抱怨着专业课的变态。
“我下个月……要去西北实地考察几周。”孟心云开口道。
安雅猛地抬起头,嘴里的面条都忘了吸进去:“多久?几周?!孟晕晕!你走了谁周末陪我吃饭谁听我吐槽啊!”她夸张地抱住孟心云的胳膊摇晃。
江衔雾正在倒水的手顿了顿,水壶嘴偏离了杯口,几滴水溅在了桌面上。他放下水壶,沉默了几秒,才抬眼看向她。“地方定了吗?具体去多久?”他问,声音平静,却伸手将孟心云面前那杯快凉掉的茶水挪开,把自己那杯温热的推了过去。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入安雅眼里,她立刻松开孟心云,转而用眼睛瞪了瞪江衔雾的:“喂,江医生,你家属要跑那么远,你就这个反应啊?”
江衔雾抬眼瞥了她一下,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不然呢?像你一样抱着她哭一场?”他顿了顿,重新看向孟心云,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外露的情绪,只是那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有关切,有担忧,还有一种被努力克制着的、因分离而产生的焦躁。他最终只是抬起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耳垂上那枚小小的云朵耳钉——那是他们共同的印记。这个细微的动作,比他任何语言都更能传达不舍。
“那边风沙大,环境艰苦,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每天要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几天后,江衔雾和孟心云见面时,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给你的。”他递过来,语气很平常。
孟心云接过,拆开包装,是那个她见过的深蓝色笔记本。她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这不是偶然携带,而是特意准备的、承载着他成长轨迹的信物。
“路上要是想我了,或者觉得无聊,可以翻翻。”他看着她,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情绪,像是不舍,又像是交付全部的坦然,“里面……写了很多刚上大学时的事。看到当初因为和老头吵一架,就只觉得逃得越远越好……”他自嘲地笑了笑,目光坦诚,“现在回头看看,那种除了逃避什么都不会的样子,是不是挺幼稚的?”
“不幼稚。”她清晰地回答,“那是当时的你,能为自己做出的最好选择。江衔雾,能坦然回头看,并且不否认过去的自己,这本身就是最厉害的成长。”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彻底解开了他心底最后一丝不确定。他深吸一口气,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这个拥抱克制而深沉,充满了无需言说的理解与承诺。
“嗯。”他吻了吻她的发顶,低低应了一声。
出发那天,站台上人来人往。孟心云没想到,安雅居然也来了。她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眼圈还有点黑,显然是刚从作业堆里爬出来。
“给你的!别说我不好意思!”安雅把背包塞给她,里面塞满了零食、防晒霜、常用药,甚至还有一个眼罩,“宝贝儿,可得全须全尾地给我回来!”
江衔雾站在一旁,看着安雅絮絮叨叨地叮嘱,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接过孟心云的大背包,帮她调整好背带的长度,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所有的拉链和扣具。
“好了,安雅,再说下去火车要开了。”他适时地出声,打断了安雅还在继续的“生存指南”。
安雅这才停下来,用力抱了抱孟心云:“早点回来!记得给我寄明信片!”
火车即将启动的广播响起。孟心云转身上车,在车厢门口,她回过头。
江衔雾站在安雅身边,安雅用力地挥着手,金发在站台的灯光下跳跃。而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像沉静的山,牢牢地锁着她。他抬起手,轻轻挥了挥,然后用口型对她说:“等你回来。”
火车即将开动,她转身上车。在车厢门关闭前,她回头,看见他依然站在原地,没有挥手,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目光像沉默而可靠的山。
列车启动,她收到他发来的信息:早点回来。不然,我就去西北考古队应聘队医。到了报平安,还有,安雅塞的零食,别乱吃。
看着手机屏幕,孟心云笑了起来。她抱紧了怀里的背包,背包内袋里,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安静地躺着。它不再仅仅是青春的记录,更是一份勇气,一份他交付给她的、关于如何变得强大的证明。
窗外的城市风景飞速后退,前方是广阔的天地。而她深知,身后那座曾经飘忽不定的“雾”,早已为她凝聚成了一座沉稳、温暖、会笑会闹的山。他既是归处,也是支撑她走向远方的力量。
他们的故事,始于一个夏天的迷雾,最终生长成了足以支撑彼此走过无数个晨昏四季的、踏实而具体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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