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和父亲头次起争执，居然是为了我？
次兄提议，“要不我们去看看阿兄和洲儿的伤势，正好也问问他们有什么意见？”
去往兄长院子的途中，父亲和伯父继续各抒己见。
伯父觉得，“咱们与晏家承诺在先，怎能毁诺？”
父亲则是觉得，“如今情况，说出去是我兰家面上无光。”
伯父反问，“不说，明日晏家花轿来接，又能瞒住晏家、陆家多久？”
父亲沉默。
伯父继续，“我当你换嫁都做得，还以为是不惧怕两家呢。”
“孩子们失去祖父，兄长与我在朝堂上也怕行差踏错一步，换嫁只是向外人表明，我兰家无心朝堂，只为女儿寻得归宿。”
伯父无奈摇头，“可那陆家说到底可是圣上连襟。”
次兄低声在我耳旁道，“别人的态度皆不是重点，我们朝朝想如何做，便如何做。”
次兄很是为我着想，但如今只怕不是能由着我性子来。
勉强笑了笑。
进屋，仲良阿兄刚为两位兄长上完药，元良阿兄端来汤药。
“如何？”
见到父亲这般关切，长兄和三兄先是惊诧，后才回答，“好些了。”
三兄直言，“阿兄净胡说，那鞭子跟割肉似的打在身上，药还没喝，单是用烈酒擦拭就弄得我们生疼，脑门全是汗珠。哪里就能好的这么快。”
“是为父糊涂，听信小人所言，才误罚了你们。”
两位兄长看着我，我回应着点了点头。
“无事的，父亲，养几日，便好了。”
三兄长叹息一声，“父亲一句道歉，可能换来我们受疼？”
次兄笑笑。
伯父也舒展眉头，很是认同三兄的话。
父亲愧疚地低下头。
只有同样挨罚的长兄制止“兰洲。”
“本来就是嘛，方才阿兄和我疼得惊叫，我俩无非是觉得小妹和陆二情投意合，不支持换嫁，手足情深，本就该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
“父亲说错了便是错了，让挨鞭子便是家中最重的刑罚，一人二十下！皮开肉绽后，若不是小妹坚持请医士，我和阿兄怕是还在祠堂忍着疼受着罚，等着日后变俩跛子呢。”
三兄发泄完不满，我才告知他方才发生的事。
他气得拍床，差点忘了他和长兄还受伤趴着的现状。
竹栀请来医士。
“还要麻烦您再照料我伯父双腿。”
“姑娘放心，伤势不重，只是伤患多年坐卧，下肢无力，待针灸推拿伤患本人多锻炼，快则半年，短则三月便可下地拄拐，慢慢地，便能如旁人一样行走无虞了。”
“多谢医士。”
次兄身边的喏唯同竹栀一起，跟着医士取一些滋补的药方，询问忌口和饮食。
长兄和三兄喝完药，孙叔带着元良、仲良两位兄长退下。
我示意竹薇出去。
屋内，父亲开口。
“明日婚嫁在即，我已将徐江三人关押，如今难在不知如何是好，温儿，你做事向来思虑周全，做事稳重，眼下，如何是好？”
长兄趴在床上，分析当下。
“如今我兰家只有一女，出嫁方按先后，可这样一来难免授人以柄。若是与晏家悔婚，按照婚约缔结先后，也很难成就兰陆之好。”
“要我说，索性告知他们其中缘由。”
“父亲不说日后旁人问起来，也很难瞒过，何况府衙多的是嘴，咱们不说，旁人难道也不透风出去？”
父亲犹豫，“可这毕竟是丑闻。”
“谈不上笑话，无非早晚而已。明朝晨起，父亲应遣小厮拿歉礼到各府邸告知众位宾客，延期再办出阁礼。同时带上晏家聘礼、歉礼，告知他们内情。”
次兄问，“那陆家这边呢？”
“陆修远还在府上，先请医士确保徐氏下的药不伤及陆二及其小厮，再好生派人护送回陆府。这件事我让元良去办，话要说，却不能直接从咱们口中说。”
“是了、毕竟和陆家还未走到下聘这步。”
三兄却说，“那也是父亲亲笔签下的婚约啊。”
“所以，父亲跟晏家说明后，需赶在早朝之前进宫面圣，万不能被人抢了先。”
三兄在想，“父亲又要去晏家、又要早早入宫，这未免太分身乏术吧。”
长兄不慌不忙回答，“所以啊，晏家那父亲身为婚约缔结者、兰沼、兰泽之父，都不得不去。可是宫里……”
次兄笑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父亲呢。”
长兄回答，“伯父也是徐氏一案的苦主，何况如今还无法做到行走无虞，这苦肉计让伯父这位族长去唱，更为合适。”
三兄感叹，“长兄要是去做那领兵的将，怕是这计谋足以让敌人为之惊叹。”
“阿兄确实有这才华。”
身为局中人，可我能做的实在太少。
尘埃落定，父亲和伯父也放心不少，次兄带喏唯回去给伯父煎药。
长兄嘱咐着元良阿兄明日说话深浅，等元良和仲良阿兄上完药，屋内就只剩下我们兄妹三个。
“朝朝可是疑惑我为何不直接让陆二知道？”
我摇头，三兄却好奇，“为什么不能直说？”
心疼长兄已经足够劳累，我回答三兄，“无论是我或是兰沼，面临的都是明日与晏家婚嫁，晏家三书六礼齐备，聘礼丰厚，婚礼在即，告知他们是无论怎样都只有我一个选择。”
“我明白，可为什么不能告诉陆家？”
“一旦告知，两家一起上朝堂，不说咱们家经徐氏一事的面子，单就一女许两家就足够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话了。”
“不告诉陆家，难道就不会成为闲话？”
“咱们自己说出去，和靠旁人口里的只言片语猜想，是两码事。”
“明白了，这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事儿，告知晏家是不得不为，但如果上升到三家的矛盾，这个始作俑者不能是咱们家。”
长兄和我点头喝茶。
“难怪长兄非请伯父告知，原来是想表明咱们家也是苦主。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将陆家抛之脑后？”
“这要看怎么算了。”
三兄询问，“这还能怎么算？”
我接着长兄的话说，“换嫁之事，咱们知道、晏华知道，可晏家未必知道。若按照与晏华定亲之人是兰沼算，那这桩亲事作罢与否全看他们认不认兰沼。”
“这不是废话吗？晏华要是认，怎么可能想到换嫁，何况他心里已经笃定是你了，怎么可能继续接受兰沼。”
“所以啊，他家不愿认，又不愿意这桩亲事作罢，就只能将人选改为我。”
“是啊，我们为难什么？明明就是晏家娶兰沼，如今我们知道了内情，告知晏家，只说出阁宴延期，又非悔婚，若是晏家想更替新娘，我们朝朝已和陆家签订婚书。”
长兄继续分析，“陆二听到元良所说，若是有半分聪明，便早些拿来八字相合，到时候，便是他晏家自己不认兰沼，我们深明大义，赶在婚礼前告知了他们实情，于情于理，咱们都无错处。”
“长兄真是军师，既得了咱们想要的结果，也不至于被人捉住错处。”
可看到我闷闷不乐时，忍不住心疼，“朝朝，父亲并非不爱你，只是……”
“家族为先，我知道的。”
不顾伤势，长兄坐起来带我到窗前，“夜空的星星再多，我家朝朝在我们兄弟几个心中永远是不一样的，相信你次兄也同你说了，让你随心去选。”
原来是三位兄长商量好的。
“如果没有我，次兄是不是也拿到了徐氏的罪证？”
“由你说，我们更欣慰，我们的朝朝长大了。”
“长兄，你不觉得我如此利己吗？”
“那也是他们伤你在先。会保护自己就叫利己？那闷不作声受了委屈、被坑害一生就成了正义？你记住，咱们不惹事，但事来了、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也不必怕。”
泪水在眼眶里打蹿，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阿兄张开双臂拥抱我，三兄见状也被感染，忍着疼痛走来。
“记住了，受了委屈，永远可以找阿兄，阿兄永远在你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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