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见着女儿,眼泪一下子下来了:“我就说你那个法子不行,太急躁了!你看如何,她这会抓住了香菱是你哥哥的人,和我狠狠地闹。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会好了,她哭天喊地的闹一场,东西摔了无数,带着人回娘家了。也不知道害羞,吵嚷出去去叫人怎么看呢?”薛姨妈见着女儿,抓着他的手哭起来。
宝钗一遍心疼母亲,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被儿媳妇欺负,一边觉得心里堵得慌。母亲竟然把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宝钗一阵心寒,和夏家结亲是母亲和哥哥的意思。当初看上夏家人口简单,孤儿寡母又家资富饶也是母亲和哥哥。怎么全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不带着夏金桂去见亲戚,也是母亲的意思,带着香菱去园子也是母亲首肯的!本以为夏金桂新媳妇腼腆,不会撕破脸闹的难看。可惜夏金桂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宝钗顺顺气:“妈妈小心身体。这个事情要尽快解决才好。我想干脆叫哥哥上门取,说几句好话,把她哄好了。至于别的,香菱当初是请客摆酒席,算是过了明路,咱们大方点,干脆把香菱给她处置好了。或打,或骂,或者卖了都随她好了。”宝钗缓缓地说出意见。
薛姨妈有些不甘心:“香菱模样性格都好,只饿么打发出去亏了!再者,她不是更蹬鼻子上脸。咱们这样的人家,做爷们儿的有个屋里人怎么了?就她行不得!”薛姨妈有些不甘心和宝钗抱怨起来。
“我这是为长远着想呢。妈妈仔细想想,夏家和咱们结亲本来动机不纯,他们家和咱们都是皇商,都在户部挂名。这几年夏家生意做得越发大了,京城花卉盆景生意全是他们家的。听说香料生意也八成都是他们家的。我听夏家跟着陪嫁过来的人说,夏家母女一直想做内府的皇商。他们和咱们家结亲大概也是冲着这个来的。姨妈和舅舅家——”宝钗给薛姨妈分析前因后果。薛姨妈忍不住唉声叹气:“都是你哥哥不争气!咱们家何尝这么衰败过!”
薛姨妈可太清楚了,别看都是皇商,户部挂名和内府皇商差远了!户部皇商相当于兼职,需要了支了银子去办货按着户部需求贩运货物,没差事了就和普通商人不差什么,区别就是有些体面。但是内府皇商可不一样,那才是货真价实的皇商呢。内府皇商世袭罔替,还有官职在身上——而且能做内府皇商的,都是皇帝信得过的人。
夏家生意越做越大,自然不满意做朝不保夕的互不挂名皇商,夏家自然是想弄个江山永固的内府皇商,这样子孙今后也有依靠了,可保证夏家世代富贵。但是夏家没男丁,也没什么通天的关系。因此薛家也看准了这点,只需要暗示下王子腾和荣国府两家和薛家的亲戚关系,夏家母女就乖乖入网了。
“你舅舅还放外任呢。你姨妈也不会管这些!我算看出来了,蟠儿这个媳妇可不是个软性子。要是她不耐烦了,吵嚷起来怎么办呢?那个时候更不好收场!”宝钗的意思,用王子腾和荣国府的名声接着钓着夏家,夏金桂看薛家有厉害亲戚,又能帮夏家成为内府皇商,商人重利,她就只能捏着鼻子,老实的做薛家的儿媳妇。但是王子腾和荣国府肯定不会帮这个忙,夏金桂见不能达到目的,依旧会闹腾。薛姨妈是被闹怕了,有些犹豫。
“妈妈放心,我还发愁她不肯闹呢。舅舅和姨妈是妈妈的亲哥哥姐姐,哪有做哥哥姐姐的眼看着自己妹子被欺负呢?她又不能去找舅舅姨妈对质——别说舅舅还在外任,就是姨妈,她也见不着啊。那边府里的人,我冷眼看着都是怜惜香菱的——她那样对香菱,那边的人怎么看呢?”说着同喜已经端着煎好的药进来了,宝钗收住话头,服侍母亲喝药。
夏家,夏家老太太见着女儿忽然满脸气恼的回来了,登时着急了:“好个兔崽子!我当成珍珠一样养大的姑娘,一指甲都不弹,他们倒是作践起来!看我找上门去给你讨回公道!”看着曾经是一朵花儿一样的女儿才出嫁几天就成了满脸泪痕,憔悴哀怨小可怜,夏家老奶奶顿时急了。
夏金桂端着丫头端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一个眼色,满屋子服侍的下人顿时安静退出去了。
等着屋子里没外人了,夏奶奶说:“真是看走了眼!薛家以前何等显赫,现在竟然落到如此田地。我是打错了算盘,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宝蟾那个蹄子呢?怎么不见她跟着你回来?”夏家老奶奶可是个厉害人物,当初没了丈夫,自己只有一个女儿,是她一个人挡住了夏家亲戚们吃绝户各种明枪暗箭。好容易含辛茹苦的把女儿养大了,谁知却在女儿终身大事上栽跟头了。
“宝蟾是我留下的。我把一些细软带回来了,剩下的东西叫她看着呢。妈妈先别着急,咱们从长计议——我是不想和薛家掰扯了,那个薛蟠就是个傻子,除了吃喝玩乐,再没别的本事。薛家是彻底成了破落户了,当初他们是哄咱们呢——他那个舅舅,别看升了九省检点,显赫无比,可是对他们这一家根本不放在心上。至于荣国府,他们自己都穷了,哪有闲心管亲戚们,况且他们那个姨妈是荣国府二太太,人家大老爷正经袭爵,也有儿子孙子,他们家老太太不在了,二房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就要被撵出来。什么贵妃娘娘,也就是那回事!”夏金桂把薛家和贾家实际情况和母亲说了。
夏家老奶奶先默不作声,低头想一会,然后长叹一声:“唉,真是糊涂了!当时只看在亲戚面上,就没多想!他们说什么,我就信了。那几个说媒的一个都跑不了,老娘要撕烂他们的最!什么有权优势的亲戚,什么宠妃的亲娘是嫡亲的姨妈!呸!都是骗人的!”
“妈妈和那些人生气做什么呢?他们也就是个见钱眼开,为虎作伥罢了。妈妈仔细想想,事情一开始就投着蹊跷。多少年两家都不来往了,他也不是头一次出门做生意,就那么巧的摸上门来。媒人如何知道他们家亲戚详细情况?还不是人家说什么,他们照样来学舌罢了。”夏金桂安慰着母亲,心里看一块石头落地了。夏金桂的亲娘真是个人物,在这样的环境里掌管若大家,拉扯唯一的女儿长大,而且她不被礼教束缚,夏金桂表示要离婚,夏家老奶奶竟然是很自然的表示赞成。比起来现在社会,有多少父母把子女离婚视为耻辱,甚至看着自己女儿被家暴打死也无动于衷的。夏金桂真是个幸福的孩子。
“正是呢!我这就找人去,和薛家说清楚,你只管在家住着,看他们敢不敢上门找事!”夏家老奶奶一锤定音,她娇生惯养的宝贝女儿可不是给薛蟠那个不成人形的东西糟践的。
“还不是时候,还是先派人去一趟金陵……”夏金桂压低声音:“我听说……”夏金桂把薛蟠上京之前,为了小丫头香菱打死人的事情和母亲说了。夏家老奶奶顿时瞪大眼,急了:“真是坑死人了!那样的话薛蟠不成了死人了!我说呢,当初你们成亲的时候,我和亲家母随口说知会金陵老家一声,毕竟你是明媒正娶的,要进薛家的家谱。谁知她顿时脸色难看,支支吾吾的。你那个小姑子还插嘴,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他们心虚得很!”
夏家老奶奶咬紧牙关:“骗的老娘好苦!我必然不能叫他们家好过!”
这边夏家母女两个正商量如何体面的摆脱这门婚事,就听着外面下人通报说:“薛大爷来了!”
“什么薛大爷,是你们家姑爷!”薛蟠本来在铺子里面百无聊赖,本来按着薛蟠的性子,他那里在铺子里呆得住,可是这几天他被夏金桂打怕了,加上身上还有伤,薛蟠不好意思出去,只能窝在自家当铺里面生闷气。忽然听着母亲生病了,薛蟠立刻赶回家。
看着薛姨妈满脸郁色,病病歪歪的,薛蟠顿时着急了,又是骂人都是叫人请大夫去。宝钗则是过来说:“妈妈已经没事了。这个事情都是我一时没想到,叫嫂子多心了。”薛蟠很是疑惑,才发现夏金桂并不在的跟前服侍,他心里没底,但是在母亲妹子面前又不敢露出来,只硬着头皮问:“你们奶奶上哪里去了?叫她过来服侍妈妈。”
“嫂子生气回娘家了,我只是叫香菱跟着我园子帮个忙。结果嫂子和妈妈埋怨一通,就回娘家了。现在妈妈已经没事了,哥哥还是过去赶紧把嫂子请回来。妈妈是最疼孩子的,她把嫂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孩儿疼呢。刚才也是一时气不顺。你见着嫂子,就说妈妈上年纪难免嘴碎,还请她多担待。刚才妈妈叫人在外面参行换了二两上好的山参来,你带上送给岳母补养身体。”宝钗满脸担心,可是满嘴都是为薛蟠担心,薛姨妈不觉得委屈。
“正是呢,你岳母就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长大的,跟着咱们家真是委屈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就能闭眼了!”薛姨妈满脸隐忍,慈爱的看着儿子。
薛家母女这一出,饶是薛蟠大大咧咧,也一股无名火憋在心里!他咬紧牙关:“我这就去把这个恶婆娘抓回来,叫她给母亲和妹妹跪着赔不是!”说着薛蟠怒气冲冲的走了,薛姨妈担心的说:“你到那边好好说话,天要变了,多穿件衣裳再去。”
薛蟠答应一声,闷头就走!他那里还想着穿件衣裳呢,就想着直接去夏家,反正夏家就一个老婆子和夏金桂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自己以前打不过她,是看她是个女人,不肯和女人一般见识。哼,老子多的带上几个人,薛蟠心里全是拳打丈母娘,脚踢夏金桂,直接武力占领夏家的景象。谁知刚走到二门边上,就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大爷,我们奶奶吩咐了,大爷出门多穿件衣裳再去啊!”
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二门里面,宝蟾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薛蟠呢。
见着宝蟾,薛蟠满腔怒气顿时消失了九成,他抢几步过去:“我先料理了你这个丫头,再去和你主子算账。”宝蟾一笑,飘飘摇摇先走了。等着到了屋子里,薛蟠忍不住对着宝蟾动手动脚起来。宝蟾却是一反常态对着薛蟠说:“大爷是存心要我死呢!”
薛蟠顿时板着脸,虚张声势:“谁敢说半个不字,我要他的命!你是担心她生气是不是?看我这就过去,叫她知道我的厉害!”说着薛蟠握紧拳头,在宝蟾眼前晃了晃:“我以前是让着她罢了。她还当着自己是新奶奶呢!今后都要听我的,要是敢说半个不字—— ”
“大爷想错了,奶奶早就想着叫我服侍大爷呢。奶奶和我从小一起,说不能不明不白的,总要有个名分。还有就是大爷不知道,为了香菱的事情,奶奶真是受委屈了。大爷想,那边阖府上下谁不知道香菱的身份。她也是也正经八百的屋里人。既然是大爷的屋里人,就该跟着奶奶服侍大爷才是。况且咱们家又不是穷家小户的。再也没有做姑娘使唤兄长房里人的。真是好笑,一边羡慕人家荣府里面规矩,年轻主子对着老爷太太屋里的人都是恭敬的,一边又把自己哥哥房里人带去院子里跑腿!奶奶说了,咱们家虽然比不上什么国公府,可是也不能叫人笑话没规矩不是。还有就是——奶奶听说他们府里那个园子不只有姑娘们住着。他们家宝二爷可是个整天在女孩子身上下功夫的!一个园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奶奶是担心香菱那个傻丫头不防备出错,叫人嚼舌头,最后还是大爷名声不好听!谁知老奶奶不受用了——”宝蟾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口齿伶俐,薛蟠顿时觉得宝蟾说的在理,夏金桂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打算。
“原来是这样!是我糊涂了,冤枉了你奶奶!宝贝儿,你还真是个巧嘴八哥儿。难怪你们奶奶这样看重你。”说着薛蟠轻佻的捏着宝蟾的下巴就要亲嘴。
“哎呦,青天白日的放尊重些。我跟着奶奶读过几天书,知道廉耻的。大爷还是快去把奶奶接回来。奶奶心里可是盼着大爷去呢。她一颗心都在大爷身上。再者说了,奶奶回来了,才好主持咱们的事情啊!”宝蟾躲闪出去,站在门口叫人预备车马,跟着薛蟠去夏家把夏金桂请回来。
薛蟠一颗心全在宝蟾身上,越发觉得夏金桂是个贤惠人,她大概是盼着我上进,才会动手。我是错会了她了!既然她这样贤惠,我自然愿意先低头。想到这里薛蟠对着宝蟾说:“遇上你们主仆真是我的福气。你放心,我这就去把接回来,等着我回来——再来疼你!”说着薛蟠心满意足的走了。
宝蟾看着薛蟠的背影,忍不住感叹还是姑娘神机妙算,既然奶奶肯真心抬举我,我也不能辜负奶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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