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穿着白色蕾丝边的长睡裙走了过来。他金发绿眸,年轻的面庞像个天使。
然而朱诺此时最不想被撞见——无论是人还是天使。
“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我当时在屋顶上。”
“在屋顶上干什么?”
“看星星。”
朱诺有些惘然,她们刚劫了个狱还杀了个人,同一时间居然有人在看星星。
“我也出去看了会儿星星。”她又困又累,打开房门,转头就想进去。今晚糊弄的太多了,不差这一点。
正要关门,尼尔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用手抵住门。
朱诺疲惫地皱了皱眉:“怎么了?”
他指了指:“你的手受伤了。”
朱诺愣住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即使借着黎明的微光,她也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在勒杀吉伦斯蒂尔纳时留下的伤口又流下了血。
她赶紧握紧手,防止血流到地毯上。
尼尔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突然在她房门口的地板上坐下,双手撑地:“好吧,那我就在这儿坐着,等你想明白了跟我说实话为止。”
甚至比第一天晚上见到的更像个顽劣的小孩。
朱诺一手扶住额头。她实在不想继续纠缠,但尼尔的固执让她明白,这个晚上的结束说不定并不以日出为界。
她疲惫地揉了一下眼睛,屋里的黑暗和沉默让她感到一阵无言的压力。尼尔还仰着头,等着她的回答。
“尼尔,”她叹了口气,微微弯下腰,用上了全部的耐心和哄孩子的软和语气,“我真的很累了。咱们明天再说,好吗?”
尼尔却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声音里却殊无笑意:“等太阳升起来了你可能就会忘了该说什么。还是现在说吧,趁着夜色还能保护你。”
楼下客厅的座钟响了,随之传来一阵轻微的喧哗。管家和仆人纷纷起床,开始新的一天的工作。
朱诺咬了咬牙,将尼尔一把拉起来,塞进房间,然后用身体抵住门板:“你想知道什么?快问。”
黑暗中,尼尔的声音却突然柔和下来:“我不想问你做了什么。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
“什么?”
尼尔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朱诺还带着血迹的手:“你是不是安全的?”
朱诺怔住了,她没想到尼尔会这么问。她原本准备好了一堆借口和说辞,此刻都卡在了喉咙口。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哑着嗓子说:“我也不知道。”
尼尔的手温暖而干燥,声音依旧平静:“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告诉我。”
“为什么?”朱诺说,“我们也就比素不相识好上一点儿。”
房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隐约传来风声,还有风送来的教堂钟声。
——长椅、小巷、河边。夜里钟声下的零散的回忆切片,闪现在她的脑海中。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会想知道的。”朱诺抽回手,走向自己的床。
尼尔站在原地:“或许吧,但你可以告诉我。”
他总会猜出来的。士兵会在城里找人,真相也许会和尸体一样浮上水面,只要他想,很容易就能把事情联系在一起。
“今晚有个人死了,”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他也不是那么该死——但要么是他,要么是我。”
“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朱诺忍不住朝他走近几步,厉声说,“今晚要么我们都没出门,要么我们都不在这,你明白了吗?”
尼尔垂下眼睛,“我知道,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她拉开门,尼尔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她才发现他赤着脚。
真的只是来关心她吗?
朱诺摊开手,借着窗缝里的晨光看见手心里的血已经干了。她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
她睡得很浅,有时迷迷糊糊地能同时看到梦里的景象和屋里的窗缝。
穿越之后平静生活的表象在今晚片片碎裂。先是她的性命悬于一线,然后是她杀了一个人……当吉伦斯蒂尔纳温热的血溅到她身上、尼尔温暖的手握住她的,
她意识到,她并不处于一个打怪升级的游戏世界、周围的人也不是NPC,她的每个决策造成的后果都过于真实。
很快她被饿醒了,胃里的疼痛提醒她距离上一次吃饭已经快24小时了。
虽然饥肠辘辘但还是先洗了个澡,换了套干净衣服,然后去餐厅大快朵颐。
正吃着,管家上前来,递过一封信:“这是斯万森先生留给您的,朱诺小姐。”
朱诺扫了一眼,把信塞进衣袋里。
然而管家还站在旁边没有离去。朱诺停下刀叉:“怎么了?”
“昨晚您没来用晚餐,斯万森先生和少爷聊了很久,已经同意他去乌普萨拉大学了,还给了他总督的推荐信。”
斯万森还挺听劝的。她面上却不显,只说:“那很好啊,不过为什么告诉我?”
“只是觉得也许您会想知道。”管家笑笑,退下了。
难怪那小孩突然对她那么掏心掏肺,朱诺自顾自地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如果尼尔并不关心她的行踪,也许反而没那么快让第四个人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吃饱喝足后,她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凶手总喜欢回到现场,她很难不落窠臼,到河边和行政中心附近的巷子里都转了转。
然而两处都毫无痕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来到鹰巢旅馆,叶莱那的房门半开着,一线阳光洒进走廊,屋里有位服务人员在收拾卫生。
“你的朋友早上退房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收床单,头也不抬。
这几天她来了旅店好几次,虽然有时乔装,但对这位服务员已经十分眼熟了。
这回朱诺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会是叶莱那夜里说的那个人吗?
但她随即意识到,无论年龄、外表、习惯都不足以判断谁是性暴力受害者。
如果那个服务生年轻貌美就一定是她吗?如果她年老丑陋就一定不是吗?
她甩了甩头,离开旅店。
门口两个骑警打马而过,她扣上斗篷的兜帽,快步走开。
正午的阳光通透而明亮,不远处的集市看起来就和她们来的那天一样热闹。
喧闹的人声夹杂着叫卖声、牛车的辘辘声,充满了日常生活的烟火气,可朱诺却感觉这一切和她之间隔着某种看不见的屏障。很多事情已经悄然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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