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
封渡完全没想到云漾会是这般反应,他被这句吼钉在原地,他看着云漾情绪激动地伸手捂他的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嘶哑和绝望。
“不可以!你知道我是谁吗?”云漾手指冰凉,掌心却带着灼人的温度,混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气息。
封渡能感受到捂在自己唇上的手掌在发颤,那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为深刻,近乎绝望的震颤。
“我...我...”封渡甚至能听到他颤抖到牙齿打颤的声音,“我,我是,我其实是...”
我其实是你的杀父仇人。
云漾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攥紧再撕裂,痛到麻木,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他就是再不想面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眼前这个孩子的感情早就与起初不同了。他再也无法将封渡视为自己罪孽的审判者,这对封渡太残忍,对他来说...也残忍。
那个曾支撑他活下去的、期待由对方亲手终结一切的执念,早已在他信赖的眼眸里不知不觉中消减。
“哥!”封渡猛地收紧手指,将云漾冰凉的双手拢在掌心。他不知道云漾心中正翻滚着如何惊天动地,几乎把他吞噬的巨浪,他只以为是自己的以下犯上让云漾一时无法接受,“您若不愿见我,我这就...”
突然,云漾猛地掷开封渡的手掌,手腕一转抽出他腰间的利剑横在脖颈,悬旌剑锋在云漾细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线,喷涌而出的血珠连成串滚落在他素白的衣襟上。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自我了结吧,总好过两人于相厌中天人两隔。
云漾的一切都太过反常,封渡感觉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死死攥住了剑刃,血从深可见骨的伤痕中滑落,同云漾的血液共同汇聚成小小的血泊。
“铛啷!”
剑被猛地扔在地上,云漾身体歪在一旁,双手撑着床榻,满脸都是失魂落魄。
封渡心脏仍在狂跳,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反复在眼前闪现。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心绪。屋内一片死寂,只余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两人的伤口都不浅,一时无法愈合,封渡一言不发起身,把悬旌剑收起来扔到外屋,还是不放心,又折返回来把沉漾剑强行从云漾身旁夺走,与悬旌一同扔得远远的。
药水敷在伤口上,火辣辣地疼。
绷带绕着云漾修长的脖子缠了好些圈,直到封渡确信不会渗出一点血迹才罢休。
剩余的药水被他草草冲洗过手上的伤口,缠绕绷带时动作略显笨拙。云漾见状想帮忙,却被他默不作声地侧身避开。
他用牙协助打好绷带结,将药品收拾好,便一言不发地转身出了门。自始至终,两人未曾有过一句交流。
*
云漾略微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身体。他在床上枯坐了一个时辰,几乎未曾移动,仿佛化作了一尊没有生命的塑像。
趿上木屐,云漾推开了房门,雪花在开门的那一刹猛地扑进屋里,炉膛里摇摇欲坠的火星终于被彻底扑灭。
院中坐着一个人影,几乎被积雪完全覆盖——是封渡。他大约自出门后便一直坐在这里,雪花在他头上、肩上积了厚厚一层。
云漾走近一看,沉漾剑与悬旌剑被他死死抱在怀里。而封渡闭着眼睛,好像睡过去了。
云漾伸手,试图将剑从他怀中抽出,却未能拉动。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封渡。他还未来得及松手,便被封渡猛地一拽,整个人重心失衡,跌入对方怀中。
云漾抬头,与封渡黑沉沉的眼睛对视。
那双眼眸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封渡看不懂的、浓稠而压抑的情绪,就这么沉沉地盯着他。云漾被盯得发毛,不自在抽回手想撑直身体,却被封渡拉住胳膊一扯,好不容易找准的重心一歪,又扑倒在他怀里。
封渡伸出受伤的手掌搭在他的腰上,即使在雪地里呆了一个时辰,封渡的手还是烫的,那温度隔着一层薄薄冬衣灼烧了云漾的皮肤。
封渡的五指使了些力气牢牢抓住云漾劲瘦的腰,那灼热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来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悸的触感,让云漾的喘息措不及防乱了一瞬。封渡似乎犹不解气,他将云漾扶正,一只手臂铁箍般牢牢锁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后脑,带着一种近乎惩罚的意味,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或许算不上一个温柔的吻,更像是一场带着怒意与绝望的掠夺。两人皆无经验,唇齿相撞间带着生涩的痛感。封渡凭着本能试图深入,伸出舌头想撬开云漾的牙关,却没想到云漾浑身抗拒,牙齿紧紧闭合在一起。
封渡短暂地退开些许,喉咙里滚过一声嗜血低沉的笑,随即再次俯身,带着惩罚意味地咬上了云漾的下唇。
封渡算是用了十成十的狠劲和力气,他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云漾,眼眶烧红,终于瞅准时机,趁云漾松懈时舌头长驱直入。
两人在冰天雪地中激烈地纠缠,气息交融,唇齿间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甚至封渡因动作太过剧烈导致伤口重新崩裂也恍若未觉。
云漾终于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他与封渡之间,竟然已经出现了力量的差距。
两只手像铁钳一样将自己禁锢在他怀中,两条腿又缠住他的腿和腰,他整个人完全没有挣脱和反抗的可能。
更别说...在如此相近的距离下,任何变化他都能清晰的感知到。
这个吻不知持续了多久,云漾只觉得胸腔内的空气都被掠夺殆尽,窒息感阵阵袭来,头脑因缺氧而昏沉,早已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肚子也顶的有些疼。
当封渡终于餍足地退开时,云漾已是眼神迷离,双颊绯红,被蹂躏过的唇瓣红肿水润,无法闭合,嘴角还有一些可疑的水渍。
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寻常,他也明白这代表了什么,但他依旧冷漠低头注视着云漾。
一个阴暗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既然你无法接受,既然你宁愿死也要逃离,那我偏要在你身上留下更深的印记,让你恨我也好,怕我也罢,只要你别忘记我,别离开我。
封渡用指腹擦了擦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又伸出两根手指插进云漾的口中惩罚似的胡乱搅动。
云漾的舌头都发麻了,唾液像银丝一样留下,他终于回神。
他聚起最后一丝力气用力把封渡往外推,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封渡本想尊重云漾的意见,如果他哥不接受他的心意,那他就下山,绝不再云漾面前碍眼,但是那抹血红太刺眼了,封渡完全无法接受有失去云漾的任何可能。
他的指腹摩挲过云漾红肿的唇瓣,两根手指夹住云漾的舌头往外扯,封渡看见他猩红的舌尖,随即再次低头咬了下去。
刺痛让云漾皱起眉,却无法挣脱。
良久,自己终于被放开,一番纠缠下来,云漾的后背竟沁出了一层薄汗。
封渡曲起一条腿撑着,问道:“哥,您讨厌我吗?”
云漾答:“不讨厌。”
“那您为何要自尽?即使您无法接受,大可以与我说,我一定会下山从此不再碍您的眼,但您为何要...”
封渡不敢再说那个词,他现在对这两个字讳莫如深。
而云漾完全不知如何作答,他嗫嚅半天,只问出一句:“如果你知道有一天你敬佩多年的人实则是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烂人,那你会维护他,还是讨伐他?”
“是哪种敬佩?您这样,还是我父亲这样的?”
云漾眼睫猛的颤动一下,他喉咙干涩道:“若是我你当如何,若是你父亲,又当如何?”
“我会秉承悬旌剑剑诀,心灯永明。”
云漾猛地响起那封信里的内容,与此时封渡的声音重合:“做人要爱恨分明,君子要如剑锋般有宁折不弯的傲骨,照亮世间黑白。”
“所以,不论是谁,我都不会背弃这一点。”
“但哥,你不是这种人。”
云漾看着他笃定的眼睛,又问:“可若他有苦衷呢?”
“那便就事论事。”不知为何,封渡不愿听云漾谈论这个话题。
在他心里,父亲和家族给了他生命和荣耀,云漾则给了他活下去的动力与爱,两者任意一个都不可或缺。
这个假设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他不愿深想,立刻将这念头甩开。不过是无谓的假设罢了。
云漾则心情复杂,他知道若是自己犯了这种十恶不赦的罪,他大概会先杀掉自己,随后自尽殉葬。
封家亦然,他会灭杀根源,但绝不独活。
他太正直了,正直得不像封家的孩子,不像那个带人将他家屠戮殆尽的封阁昌的后代。
云漾自欺欺人地想,他是有苦衷的,两人之间或许能有这个可能在一起也说不准呢?
是的,他也心悦封渡。
大约两年前,在秀毓小院内,封渡对自己告白时他便已经萌发了这种念头。
历练不止是给封渡的,也是给他自己的。
他将一个半大的孩子拉扯大,他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他的影子,而封渡也是他这些年,唯一一个倾注了所有感情的人。
或许恨意最容易滋生爱意,在一声声“哥”里,云漾早在自己毫不知情时便已经沦陷,只等封渡那一句话燃爆一切。
云漾涣散的视线慢慢聚焦在封渡脸上,他抬手摩挲着封渡已经有了些许风霜的面颊,轻声说:“我好冷,带我进去吧。”
炉膛又重新散发了暖意。
沉漾剑和悬旌剑被封渡扔进自己的厢房,依旧离两人远远的,云漾被封渡放在床上,欺身压下。
床帐里,云漾抱着委屈巴巴的封渡,轻拍着他的脑袋,哄道:“好了,是哥不好吓到你了,哥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封渡强撑了几个小时的泪终于夺眶而出,他把脸埋在云漾的胸口大声哭起来。
“哥,哥,别离开我,我求你了,别不要我,我只有你了。”
他像只害怕被再次抛弃的小兽,紧紧依偎着云漾,寻求着安慰。云漾耐心地轻拍着他的背,直到他的情绪渐渐平复,只是依旧显得有些低落。
封渡直起身揉着红肿的眼眶,视线总忍不住往云漾带血的唇角瞟去,满脸通红,连耳朵也没能幸免。
他全然没有了方才疯狂的想法,那个充满攻击性和占有欲的封渡已然消失不见,此刻的他,更像一只收敛了所有利爪、只会依偎着主人寻求抚慰的大型犬。
他又把脸埋在云漾胸口处让他抱着自己,声音闷闷道:“哥,那你同意吗?”
“什么?”
“我说我心悦你,你...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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