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宁在墨镜下眯了眯眼睛,仿佛很不习惯当头的日光:“你先来再说。”
原佑摸摸鼻子,笑了。
樊宁心里有点来气,心想你笑什么,我还在气头上呢,狠狠从原佑手中抽出保温杯,灌了几口清茶。但回过神来,又自问有什么好生气的。一来一回,他也觉得有点好笑,归因于茶水清火。
原佑接过水杯,拧紧后才拉着他的胳膊向前走:“小宁哥笑什么,讲给我开心开心。”
樊宁就这么任由对方拉着,懒洋洋地迈着步:“你最开心了,无忧无虑的大设计师,骑车在我们山里兜一圈风就算领悟生活真谛了。”
原佑只顾着笑,他喜欢樊宁带点小刺的话语,因为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阿瑶姐喊大家进屋里,去体验咖啡豆烘焙。
一尘不染的屋子里,全自动的咖啡烘焙机正在工作,咖啡生豆经由管道直达闸门,拉开闸门纷纷洒落,烘烤均匀后又经由下部闸门落入袋中。
“在这儿开咖啡园会不会很赚钱?”
樊宁摇摇头:“只做咖农赚不了什么钱的,和菜农没太大区别。”
阿瑶姐接过话:“云南咖啡利润大头都在外资,做普通咖农蛮辛苦的,一直被压价。不过我们云南咖啡品质是很好的,只是这些年才被外面的人了解。辉哥这个庄园主要是做旅游,才情况好一点。”
赵斐斐说:“普通咖农也可以试试电商,这几年直播带货蛮火。”
小瑜探出头来:“你说得对,不过没那么容易,普通人不借助机构,做起来是很难。我之前就是在电商公司,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小瑜你是做主播那种吗?”樊宁插话。
“不是啦,主播都是能说会道的大美女,我看小樊哥你挺适合的。”小瑜狡黠地眨眨眼。
原佑噗嗤一声笑了,在樊宁的眼刀下,只能在心里补上一句,小瑜说得对!
同行的姑娘正认真研究咖啡烘焙机,原佑打趣道:“好好学学,以后去参加咖啡烘焙赛。”
樊宁说:“别听他的,咖啡烘焙赛就是守着一个大铁盒子。”
“那就是你有偏见了,耀哥可是年年去,不去参赛也要去。”阿瑶摆摆手。
阿瑶姐陪他们磨了豆子,原佑接过她递给樊宁的杯子,白色的奶泡匀速落入杯中,一点简单的手法,就形成一棵小树的模样。
“人不可貌相,你还会这些?”
“想不到吧,大学时我靠家教和咖啡店打工攒生活费。”原佑将咖啡杯递到樊宁手心,看着他双手接过,嘴角含着浅浅笑意。
“当时因为专业,和爸妈吵了一架,直接断了我的生活费。现在想起来不算什么,但那个时候还是蛮努力的,心里憋着一股劲。”
“你后悔吗?”
“不后悔,做喜欢的事,而且还能经济独立,还是挺骄傲的。”
“我有点后悔。”
樊宁放轻声音,说他高□□学出去打工,在东莞的厂里干了一年,后来家里奶奶出了事,才回来云南。小辉哥投了笔钱让他办民宿,方便在家里照顾奶奶。
“其实辉哥才是老板。”樊宁捧着脑袋,仿佛在思考什么似的。
原佑笑了:“想自己做老板了?”
“你有读心术吗?”
“俗话说,不想当老板的员工不是好员工。”
“有这个想法,辉哥也支持,不过现在差得远呢。”
原佑按住他的手腕:“我也支持你。”
温热的咖啡入喉,樊宁心里却有点酸涩,他突然明白自己最开始并不是想拿原佑打趣,而是时刻自我提醒,他与原佑的巨大差距。他是一棵扎根于西南山地的树,而原佑是一朵飘忽不定的浮云,只是偶尔掠过他的山头,驻足欣赏不同的山水。待长风再次吹拂,他就要回去他应该在的地方。
太阳快落山,耀哥才结束了他那边的接待,但还得上酒桌谈合作,只过来打了个招呼。
最后还是阿瑶姐作陪,到了饭点,一人一口大碗和三十多个碟子,高汤泛着金黄的油光,小碟子里更是满满当当。阿瑶姐招呼大家快快下筷子,别等汤凉。说是后厨最近来了位蒙自的厨师,会做正宗的过桥米线。
“我们这儿的厨师已经满足不了客人啦?”樊宁打趣。
“你是不知道,前段时间的客人,都只想吃过桥米线。”
原佑笑了:“我们外地人最知道的就是云南过桥米线了,不过外地的都是一个小锅,靠你这位厨子才知道还有这么多小碟子。”
肉片先烫进汤里,其他小菜逐一落水,还有个碟子里装着几朵花,也进了锅。
各色菜式在高温下入水即熟,一口入肚,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隔壁桌也在吃过桥米线,阿瑶姐过去搭话,竟然有人认出了樊宁:“小樊哥,早知道你现在还带人出来玩,我就去你那儿了。”
社交恐怖分子小瑜说:“你哪请得动小樊哥,连我都是沾我们原佑哥的光啦。”
隔桌那人对着原佑竖了一个大拇指,社交告一段落,有人问小瑜怎么认识那人,小瑜说:“这不是刚认识吗?”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樊宁悄悄耳语:“其实我也不认识。”原佑回话:“那还是别认识了,我的导游可不想别人来蹭。”
樊宁骂原佑小气,又说什么时候是你的导游了,被原佑夹起一片肉堵住了嘴。
等到他们要走,胡小辉又来了电话,喊樊宁来救场。原来白天那几个投资人看起来人模人样,都是酒蒙子,这会儿给胡小辉灌得够呛。
原佑被委派了开车的任务,阿瑶搬过来一个大箱子,原来是辉哥那边新来的咖啡机,准备送去民宿。一行人又热热闹闹地踏上回程。
小瑜爱不释手地抱着咖啡机,还不忘八卦:“佑哥,我们小樊哥对你好好啊。”
原佑目不斜视:“他对人都很好。”
“那哪能一样呢,小樊哥已经很久不带人出去玩了,因为之前有次被告到工商局,说民宿和景点串通起来骗钱,搞强制消费。”
旁边女生惊叹:“怎么会,是诬陷吧?”
“我也是听说,反正闹得挺大的,这边民宿老板其实多多少少都会带带游客,但没人像小樊哥这么细心,带我们去的都是本地人的园子和餐厅。”
“别说这个啦,现在不是挺好的吗?都是过去的事了。”阿瑶姐摆摆手:“要是小宁在这儿,也不会喜欢聊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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