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了,北疆的积雪开化,土壤的味道夹杂着残雪清冽的凉意扑在脸上,坠入肺里。
广袤的田野间,女人们正在奋力刨除地里植物的根茎,翻地、起垄,准备开始新一年的耕种。
北疆土地肥沃,却人烟稀少,又是中原眼中的苦寒之地。
盖因整个北疆一年里,一半多的时间,都是大雪封城不见人烟,温度直逼零下三四十度。
郑秋穗在的这个村子叫郑家屯,是郑姓一族聚居之地,零星有几个外姓人。
眼下刚熬过一个冬,家家户户踏出房门,耕种、采摘,为下一个冬天备粮做准备。
郑秋穗没有带着全家人南下搬家的想法,这地方虽然苦寒,可物产丰富,官府管制宽松。
每个地方的人有各自的活法儿。
她穿越前最喜欢看种田猫冬的视频了,松散、暖和,仿佛半死不活的身体都回暖了许多。
当然,眼下不是幻想的时候。
郑秋穗一家七口人,土地三十亩,闲时打打猎,一年忙到头存余是没有的,也就能保证一家人不挨饿。
郑秋穗向往田园不错……
但她梦想中的猫冬生活……无论如何,绝不是一天到晚土豆炖白菜加窝窝头的。
所以当务之急,赚钱。
站在不知名大树底下,郑秋穗深深的叹了口气……没思路啊。
原主往年也就是在地里打打杂,眼下刚开春,山上禁猎。
田地里有她娘她姐两个壮劳力,再加上她爹姐夫帮忙,虽说累点也着实种的过来。
“二姐你身体好啦?”
身侧忽然跳出来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
巧了,熟人,是穿越过来那天努力给她做心肺复苏的女子。
这姑娘是族长的小孙女,平日里跟郑秋穗混一块儿的,之所以唤二姐,是因她在家中排行老二。
郑秋穗被眼前的一片红色吸引住了。
这可是这几日眼前难得的鲜亮色,这儿的布固色不行,衣服洗几次就暗淡了。
郑秋穗顿了顿,改进固色技术?
古代最主流的染色方法是媒染法,要改进固色,肯定是提纯媒染剂见效最快。
问题是……咋提纯?
她上哪儿找明矾?
就比如眼前的红色,要红的更鲜艳,肯定还得是锡媒染剂。
上哪儿找锡石?还有浓硫酸、盐酸……
东西配齐要时间,不出六个月可就又要入冬了!
郑秋穗一脸生无可恋,看的一旁的郑春苗心惊胆战,生怕触动了自家失恋的姐们儿脆弱的神经。
“二姐……你没事吧?”
郑春苗问的小心翼翼,见郑秋穗不理人,伸手戳了戳。
“没事,创业未半,中道崩殂而已,呵呵,我能有啥事呢?”
郑秋穗面无表情,接过对方手里黑不溜秋的水果猛吸一大口。
“咳咳咳,好冰啊。”
透心凉,郑秋穗牙被冰的酸疼,大脑里的热火熄了。
还是得先了解这个地方,再做打算。
“……你知道哪儿有能赚钱的活儿吗?”
郑秋穗一脸期盼的瞧着一旁的郑春苗,这姑娘五官端正,是个小美女,就是看着傻乎乎的。
但是族长家的孙女,总比他们这些人强点……吧?
郑秋穗不确定的想。
郑春苗啃着自己的冻梨,笨孩子被养的一副天真模样。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此刻的感受叫压力山大。
郑秋穗准备去县城找她穿越以来的第一份活儿了。
郑春苗姑娘介绍的……扛麻袋。
真是非常……脚踏实地的一份活计了。
郑秋穗也没真想就这么扛麻袋,但她确实需要到县城瞧瞧。
晚饭时分,宣布这个消息时,饭桌上家人表情不一。
在郑秋穗赌咒发誓绝不是去青楼找相好以后,得到了家里二十文钱的支援。
以及邻居家姑娘郑冬粒随行,她是去给镇上亲戚送肉的。
这姑娘瞧着就比春苗姑娘靠谱多了,两眼写满了沉稳。
郑家屯离县城着实有点距离。
郑秋穗一大早搭上屯子里牛车,看到县城城门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城门是用巨大的石块砌成的,石缝间还有干透的白灰,远远看去有些斑驳却恢弘、厚重,阳光不在的地方,厚厚的雪堆还未消融。
城门口搭了个草棚,里面有守卫在来回走动。
郑冬粒瞧着有些紧张,一脸肃穆。
“这是怎么了?”眼瞧着队伍还长,郑秋穗问。
“听说是打中原流放来的犯人跑了。”郑冬粒小声道。
挑挑眉,郑秋穗没说话,大约是她的表情太过无动于衷了,一旁的女人搭话了。
“你不知道吧,听说中原又改朝换代了咧。”
女人一脸神秘兮兮,一双眼睛写满了“快问我快问我”。
郑秋穗眨眨眼,一双眼睛弯起来,笑道,“姐姐真有见识,快跟妹妹说说,叫咱们也知道知道这皇帝老大姓啥呀。”
“那你可是问对人啦”,女人低声这样那样的说起来。
中原似乎刚刚改朝换代,之前的国号为夏,当时的皇帝姓连。夏朝的末代帝王不算昏聩。
可惜夏朝积弊已深,党政不断又天灾频发,后宫多年无所出,下面人心不稳,苦撑多年终究难逃覆灭。
“现在皇位上坐的是姓司马的,这家可是……”
女人眨眨眼,瞧着队伍接近城门了,没再说话。
郑秋穗笑了笑,“姐姐编的故事很好,可惜我前几日刚在茶楼听说书的讲过,除了姓氏,您跟她讲的真是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哈,巧了,咱俩前几日莫不是在同一家茶楼听的书”,女人哈哈大笑,头上的金簪子摇摇欲坠。
“你这性子太可人了,我姓林,林有为,你呢?”
“郑秋穗。”郑秋穗状似无奈的笑笑,余光瞥过不远处。
几个扬起耳朵的几人翻了个白眼,暗道晦气。
“队列排好了,禁止喧哗!”门口的官兵望了过来,惊讶道。
“……有为?你什么时候偷偷出城的?”
身后的女人讨好的笑了笑,出队走到了城门口的草棚子里。
“……姨我都乖乖排队了……”
隐隐约约听了几句就听不清了。
郑秋穗二人没再耽搁,进城后相约傍晚在城门口汇合,便直奔着各自的目标分头行动。
牛羊、驴、马来往交织,道路两侧的房屋低矮,显得灰扑扑的,两侧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郑秋穗顺利找到了那家招工的货栈。
青砖墨瓦,门口还有两尊石狮坐镇,屋檐上一角铜铃轻轻晃动。
这便是昌隆货栈,县城里最大的货栈,郑秋穗沿途走来见过的最高的建筑。
正门定然不是卸货的工人行走的地方,沿着这栋建筑的围墙,郑秋穗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西南角正有停放在路边的车辆和来来往往卸货的女人。
一中年女子正拿着一只炭笔一把算盘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眉头皱的死紧。
“这儿好似是算错了。”
瞧了瞧女人的本子,郑秋穗指向了一笔标注为胰子的交易。
胰子卖这么贵吗?一块的进价都有五百文……
这玩意儿她会做啊!郑秋穗眼前一亮。
女人下意识看向郑秋穗指的方向,扒拉了良久的算盘珠子,眉宇间的竖痕终于平复,“可不嘛!这儿算错了。”
“姐,这胰子是什么东西啊?这么贵!”郑秋穗一副惊讶的表情。
“这东西洗澡洗头发都能使,下灰又去油,好用着呢,这东西往出卖得二两银子一块呢,我家里都得省着点使……”
说着,女人回头,却惊讶的瞧见一张生面孔。
“叨扰您,我来找郑管事,听说这儿招卸货工。”郑秋穗笑嘻嘻的作揖。
“找老郑?”女人上下瞅了瞅郑秋穗,迟疑道,“你认字?会算数?”
“认字也能算数,不过只会用炭笔写字,不会使毛笔,家里穷,墨用起来太费。”郑秋穗苦笑。
简单几句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了。
女人叫人拿来几张出入库的单子,给郑秋穗出了几道算起来比较麻烦的应用题。
“……”郑秋穗默默列竖式,把答案写了上去。
女人睁大了眼,能录进士的,谁又肯去学明经呢?
擅算之人难寻啊,尤其北疆荒凉,更何况还在小县城。
“我姓林,是货栈的二掌柜,以后你跟着我,每月五两银,从货栈买东西统统七折。”
只想赚快钱,没想找个长期营生的郑秋穗,默默把拒绝的话吞了回去。
先干着,平心而论,这笔报酬给的挺丰厚了。
“成,谢掌柜的,我家住在郑家屯,家中较远,可容宽限两日回去安顿?”
“可”,林有善点头,深觉今儿亲自盘账的决定英明,捡着个会算账的宝贝。
“跟我去柜台支二两银子把你这身行头收拾收拾。”
林有善不介意再卖个好。
“谢掌柜的体恤,敢问掌柜的,这肥皂货栈是打哪儿进来的?平日里可购卖……”
午后,郑秋穗打西南边角门出,准备回村了。
深呼吸,冰凉的气息涌进肺里,视野中来往的行人仿佛都清晰了许多。
乱了两日的脑子终于感觉清楚了一点。
她跟货栈打听了,也见着了那胰子,经过多角度市场调研……这生意,有门~
她的高质量猫冬生活有眉目了,郑秋穗美滋滋的朝闹市走去。
她要去买些东西,顺便去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来吧来吧,快来看我[眼镜][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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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春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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