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林小满几乎是跳着进入教室的。她手里挥舞着一张表格,像挥舞胜利旗帜一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报名表拿到啦!"她一屁股坐在唐果前面的空位上,完全无视对方皱眉的表情,"今天放学后我们就去学生会交表,然后——"她压低声音,"周五的小样审核演出,我们要炸翻全场!"
唐果把课本往旁边挪了挪,避开林小满挥舞的手臂:"小样审核?"
"就是现场表演一段给评委看,"林小满解释道,"证明我们不是随便报名的菜鸟。刘雯雯说这是她叔叔加的环节,故意刁难新人。"
唐果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像是在弹奏无形的贝斯:"她叔叔是谁?"
"好像是电视台的音乐总监,这次比赛的评委之一。"林小满撇撇嘴,"不过别担心,我们的《断层线》绝对秒杀他们!"
唐果没有回应,但林小满注意到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是被点燃的引线。
下课铃响,林小满立刻冲向温言的班级。作为学生会副主席,温言总能第一时间拿到各种表格和通知。她在三班门口拦住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麻烦叫下温言好吗?"
男生推了推眼镜:"温言?她今天请假了。"
"请假?"林小满瞪大眼睛,"为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身体不舒服。"男生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林小满掏出手机,快速给温言发了条消息:「听说你生病了?没事吧?我们今天要去交报名表!」
回复迟迟不来。林小满咬着嘴唇,转而给苏雨桐发消息:「温言请假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苏雨桐的回复简短到令人恼火:「不知道。放学音乐教室见。」
最后一节课,林小满几乎没听进去老师在讲什么。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断层线》的节奏,时不时看向窗外。雨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雨丝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放学铃声一响,林小满就冲向音乐教室。推开门时,她惊讶地发现不仅苏雨桐在,温言也在——脸色苍白地坐在钢琴旁,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
"温言!你来了!"林小满冲过去,"听说你生病了?"
温言勉强笑了笑:"只是有点喉咙痛...不要紧。"
苏雨桐从乐谱中抬起头:"她撒谎。"
温言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雨桐!"
"你从早上七点就坐在这里,"苏雨桐推了推眼镜,"每隔二十分钟去一次洗手间,喝水量是平时的三倍,呼吸频率比基准值高35%。这不是喉咙痛,是焦虑。"
林小满瞪大眼睛:"你在监视温言?"
"观察。"苏雨桐纠正道,"为了乐队。"
温言的手指紧紧攥住水瓶,塑料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我...我只是需要多练习..."
唐果推门而入,贝斯背在身后:"怎么了?"
林小满刚要开口,温言突然站起来:"没什么!我们...我们去交报名表吧。"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但努力保持着微笑。
唐果的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没有多问:"走吧。"
四人走向学生会办公室的路上,林小满注意到温言的脚步比平时慢,而且不停地深呼吸。她想问什么,但被苏雨桐一个轻微摇头制止了。
学生会办公室里,文体部长张昊正在整理文件。看到四人进来,他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来交'乐队的夏天'报名表?"
温言点点头,递上表格:"这是我们乐队的资料和表演曲目。"
张昊翻看着表格:"'雨季少女'?新组的乐队?"他抬头看了看四人,"有演出经历吗?"
"暂时没有,"温言说,"但我们..."
"周五的小样审核是硬性要求,"张昊打断她,"刘总监特别强调的。没有现场表演经验的乐队要额外表演两首曲子。"
"两首?"林小满叫起来,"规定上明明说一首!"
张昊耸耸肩:"规定改了。今天刚通知的。"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温言,"刘雯雯说你们的主唱...有些'特殊情况'。"
唐果突然上前一步:"什么特殊情况?"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张昊明显被唐果的气势吓到,往后缩了缩:"就...就是听说温言不太能...面对观众..."
温言的脸刷地白了。林小满气得拳头都攥紧了:"刘雯雯那个长舌妇!"
"总之,"张昊快速说,"周五下午四点,礼堂。准备两首曲子,一首原创,一首改编。不通过就不能正式报名。"他把表格收进文件夹,"还有事吗?"
四人沉默地离开办公室。走廊上,林小满终于忍不住了:"温言,你到底..."
温言突然转身面对他们,眼眶发红:"我有舞台恐惧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林小满没听清。
"我说我有舞台恐惧症!"温言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像是被自己的声音吓到,后退了一步,"我...我一站在舞台上就...就喘不过气,发不出声音..."她的肩膀开始发抖,"上次学校汇演,我...我在三百人面前忘光了歌词,像条搁浅的鱼一样张着嘴...从此再也没法在人群面前唱歌..."
走廊上一片寂静。林小满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唐果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而苏雨桐——奇怪的是,苏雨桐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
"你早就知道?"唐果敏锐地注意到苏雨桐的反应。
苏雨桐点点头:"我猜到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林小满问,声音里带着受伤的情绪。
温言低下头:"因为...因为音乐社是我创办的,如果连我都...而且这次比赛太重要了..."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我以为我能克服的...私下练习时明明没问题..."
唐果突然转身就走。
"唐果!"林小满叫住她,"你去哪?"
"练琴。"唐果头也不回地说,"既然主唱要垮,至少其他部分不能差。"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温言心里。她捂住嘴,转身跑向相反的方向。
"唐果!你太过分了!"林小满愤怒地喊道。
唐果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是林小满从未见过的冰冷表情:"过分?她隐瞒病情才叫过分。乐队是一个整体,信任是基础。"
"但她..."
"周五就要表演了,现在才说?"唐果冷笑一声,"你知道专业音乐圈管这叫什幺吗?演出事故。"
林小满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唐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乐队首先是合作关系。"说完,她真的走了,背影在走廊尽头显得格外孤独。
林小满转向苏雨桐:"现在怎么办?"
苏雨桐推了推眼镜:"两个选择:换主唱,或者帮她克服恐惧。"
"换主唱?不可能!"林小满坚决地说,"温言的声音就是我们的声音!"
"那就想办法。"苏雨桐平静地说,"我有些想法,但需要你的配合。"
林小满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首先,找到温言。"
他们在学校后花园的凉亭里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温言。看到两人走近,温言把脸埋进膝盖里:"对不起..."
林小满蹲下来,轻轻抱住她:"别道歉了,我们想办法。"
苏雨桐站在一旁,语气出奇地柔和:"根据我的观察,你的焦虑有特定触发条件:观众数量超过三十人,视线集中在你身上超过十秒,以及..."她顿了顿,"对失败的过度思考。"
温言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你...你怎么知道?"
"数据不会说谎。"苏雨桐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时间和数字,"过去两周,我记录了你在不同场合下的表现。独自练习时,音准和表现力评分92;面对我们三人时,降到75;上周五在音乐教室有七个旁观者时,骤降到40。"
林小满瞪大眼睛:"你一直在研究这个?"
苏雨桐点点头:"解决方案分三步:药物辅助,认知重构,和暴露疗法。"
温言擦了擦眼泪:"药物?"
"β受体阻滞剂,暂时性降低生理焦虑反应。"苏雨桐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我妈妈...以前用过。医生开的,安全剂量。"
林小满担忧地看着那个药瓶:"这...合法吗?"
"处方药,但非管制类。"苏雨桐递给温言,"表演前半小时服用,可以抑制手抖、心悸等症状。但不能根治问题。"
温言犹豫地接过药瓶:"那...认知重构是什么?"
"改变你对舞台的认知。"苏雨桐的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温度,"你不是在'被评判',而是在'分享音乐'。焦点不是你,是音乐本身。"
林小满猛点头:"对啊!我们是一个乐队,不是你一个人在战斗!"
温言握紧药瓶:"那...暴露疗法?"
"从今天开始,每天增加观众人数。"苏雨桐说,"今天五人,明天十人,后天二十人...循序渐进。"
林小满跳起来:"我这就去找人!"她跑出几步,又折返回来,"对了,唐果怎么办?"
温言的眼神黯淡下来:"她...有权利生气。"
"才怪!"林小满双手叉腰,"我去把她抓回来!乐队缺一不可!"
找到唐果并不难——她果然在音乐教室,一个人对着墙练习贝斯线,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
林小满推门而入:"我们需要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唐果没有转身,"要么主唱能唱,要么换人,很简单。"
"不,一点都不简单!"林小满走到她面前,"温言是我们的朋友!她现在需要帮助,不是抛弃!"
唐果终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组队吗?因为人总是不可靠的。音乐是唯一不会背叛你的东西。"
林小满愣住了,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之前的乐队...他们背叛了你?"
唐果的手指在琴弦上收紧:"决赛前夜,他们瞒着我去陪评委吃饭...第二天台上,他们故意弹错,让我出丑。"她的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音乐不该是这样的。"
林小满的心揪了一下:"但我们不一样!温言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害怕。"
"害怕就可以撒谎吗?"唐果反问,"信任是基础。"
"那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林小满抓住唐果的手,"求你了,唐果。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不想让刘雯雯和她叔叔看看,真正的音乐是什么样子吗?"
唐果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她沉默了很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只有这一次。"
林小满欢呼一声,拉着唐果就往外跑:"快!苏雨桐有计划!"
接下来的三天,四人开始了近乎残酷的训练。每天放学后,苏雨桐会找来越来越多的"观众"——从最初的几个同学,到整个音乐社,再到其他社团的陌生人。温言每次表演前都会吃下半片药,然后在队友的陪伴下面对恐惧。
效果并不立竿见影——第二天面对十五个观众时,温言还是紧张到忘词;第三天,在二十多人面前,她的声音一度哽咽。但每当这时,林小满就会加大鼓点,唐果会用贝斯填补空白,苏雨桐则会用一个吉他solo转移注意力。渐渐地,温言开始学会在恐慌时抓住队友的音乐作为支撑。
周四下午,最后一次模拟演练。音乐教室里挤满了三十多个学生,刘雯雯和她的跟班们不知怎么也混了进来,站在最后排冷笑。
"别理他们,"林小满在温言耳边说,"就当下面的全是南瓜!"
温言深吸一口气,手指不安地拨弄着吉他背带:"药...药效什么时候开始?"
苏雨桐看了看表:"再过十分钟。足够我们调音了。"
唐果调试着效果器,突然说:"记住,焦点是音乐,不是你。"
这句话像往常一样直接,但温言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是关心吗?她点点头,转向观众。
表演开始得很顺利。《断层线》的前奏响起,温言的声音加入时,清亮而稳定。林小满的鼓点恰到好处地支撑着节奏,唐果的贝斯线如同时刻准备托住可能坠落的主唱,苏雨桐的吉他则像一张安全网,随时准备填补任何空白。
但当歌曲进行到第二段副歌时,意外发生了——刘雯雯突然大声咳嗽起来,紧接着是她朋友们夸张的嘲笑声。温言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眼睛睁大,嘴唇开始发抖——熟悉的恐惧感席卷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唐果突然跨前一步,弹奏出一段激昂的贝斯solo,同时用眼神死死盯住刘雯雯。那目光中的冰冷和警告让整个教室安静下来。林小满立刻跟上,鼓点变得更强更有力,仿佛在说"我们不会被打倒"。苏雨桐则移动到温言身边,轻轻弹奏着和弦,给她一个重新加入的入口。
温言的呼吸渐渐平稳。她闭上眼睛,仿佛在倾听乐队其他部分的声音,然后——像破茧而出的蝴蝶——她的声音重新加入,比之前更加坚定,更加有力。
表演结束时,教室里爆发出真诚的掌声——甚至包括一些刘雯雯的跟班。刘雯雯本人则脸色难看地匆匆离开了。
"我们做到了!"林小满跳起来抱住温言,"你看到了吗?你刚才太棒了!"
温言的眼睛亮晶晶的:"是...是大家一起..."
唐果收起贝斯,难得地没有泼冷水:"明天保持这个状态就行。"
苏雨桐推了推眼镜:"数据显示,焦虑指数比第一次降低了62%。进步显著。"
那天晚上,林小满收到了一条来自唐果的短信:「明天比赛前,我们四个单独合一遍。早上七点,音乐教室。」
林小满笑着回复:「遵命,长官!雨季少女必胜!」
她放下手机,望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夜空中繁星点点。明天,将是他们真正的考验——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们已经一起跨过了第一道坎。
而这,或许比任何比赛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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