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用鼓棒敲着节拍器，眼睛盯着音乐教室墙上的时钟。三点四十五分，距离约定排练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搞什么啊..."她嘟囔着，鼓棒在军鼓边缘不耐烦地轻敲。窗外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催促。
门终于被推开，温言抱着吉他匆匆走进来，发梢还滴着水："抱歉！学生会临时开会..."
"唐果和苏雨桐也没来。"林小满撇撇嘴，"我们乐队该不会还没开始就要解散了吧？"
温言把吉他放在椅子上，用纸巾擦拭着被雨水打湿的琴颈："雨桐给我发消息了，她去图书馆找编曲资料，马上到。唐果..."她顿了顿，"没联系上。"
林小满叹了口气，从鼓凳上跳下来："我就知道那家伙会放鸽子！昨天答应得好好的..."
话音未落，教室门又被推开。苏雨桐抱着一叠乐谱和一本厚重的音乐理论书走了进来，眼镜片上蒙着一层水雾。
"我找到了原版钢琴谱，"她直奔主题，把乐谱铺在桌上，"如果我们要改编成乐队版本，需要重新分配声部。"
温言凑过去看："主歌部分的旋律可以交给吉他，副歌我唱..."
"贝斯呢？"林小满问，"没有贝斯手我们连基本架构都搭不起来。"
苏雨桐推了推眼镜："理论上可以用键盘左手声部代替，但效果会打折扣。"
"我去找唐果！"林小满抓起书包就往外冲，差点撞上正要进门的人。
唐果侧身避开，面无表情地抱着她的贝斯站在门口："不用找了。"
林小满瞪大眼睛："你来了！"
"我说过会来。"唐果走进教室，把贝斯放在角落的椅子上，"只是去拿效果器。"
林小满注意到她手里确实拿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上面印着"BOSS"的logo。她咧嘴一笑："太好了！人齐了！我们开始吧！"
温言温柔地拍拍手："那我们先过一遍各自对这首歌的理解？小满，你打一下基本节奏？"
林小满跳回鼓凳，双手舞动，一段充满活力的节奏立刻填满了教室。她的手腕灵活得像装了弹簧，军鼓和踩镲的配合精准有力。
"停。"唐果突然开口，"太吵了。"
林小满的鼓棒悬在半空："什么？"
"这首歌的情绪是内敛的，你的鼓点像在游行。"唐果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应该用更轻的触感，更多空间。"
林小满皱起鼻子："但这样才够劲啊！比赛现场需要炸场子的效果！"
"音乐不是杂技表演。"唐果回敬道。
空气瞬间凝固。温言赶紧打圆场："其实...两种风格都可以，关键是如何平衡..."
苏雨桐突然走到钢琴前坐下："原曲是这样的。"她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奏起《雨季破晓》的主旋律。没有炫技，没有夸张的表情，只是让音符自然流淌，却莫名让人想起雨后的清晨，阳光穿透云层的瞬间。
音乐停下后，教室里安静了几秒。
"懂了。"林小满难得地没有反驳，"鼓点可以轻一些...但我还是觉得副歌部分需要更强的推动力。"
唐果看了她一眼，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副歌可以加强。"
温言眼睛一亮："那我们来试试？我唱主歌部分..."
"等等，"苏雨桐打断她，"先确定编曲框架。主歌部分贝斯和鼓做铺垫，吉他负责主旋律；副歌部分所有乐器进入，形成对比。"
唐果已经接上了效果器，调试着音色："贝斯主歌部分会用一些延音，制造空间感。"
林小满重新拿起鼓棒："那我用 brushes（鼓刷）？还是轻敲镲边？"
就这样，四人开始一点一点构建属于他们的版本。争论时有发生——林小满总想加快节奏，唐果坚持保持原曲的沉思气质；温言试图在副歌加入更多转音，苏雨桐则认为应该保持旋律的纯粹性。但奇妙的是，这些分歧在音乐中慢慢找到了平衡点。
"再来一遍副歌，"苏雨桐说，"这次吉他走和弦，贝斯加强低音线，鼓点...小满，控制在中等强度。"
林小满点点头，数着拍子："一、二、三、四——"
音乐再次响起。这一次，当温言的歌声加入时，某种魔力出现了。四个截然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却形成了比单独演奏时更丰富的层次。唐果的贝斯像暗流涌动的深海，林小满的鼓点如雨滴敲打屋檐，苏雨桐的吉他勾勒出旋律骨架，而温言的嗓音则是穿透云层的阳光。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四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这...太神奇了。"温言轻声说，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
唐果低头调试着贝斯琴弦，但林小满敏锐地发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苏雨桐已经在乐谱上做着标记："第二段主歌可以加入一些钢琴音色..."
"等等，"林小满突然想起什么，"我们还没决定队形呢！比赛时要怎么站？"
温言想了想："一般主唱在前，吉他手和贝斯手在两侧，鼓手在后面..."
"不行！"林小满抗议，"我可不要被藏到最后面！"
"那就半圆形，"苏雨桐提议，"鼓架在左侧抬高点，主唱中间稍前，吉他和贝斯右侧。"
唐果突然开口："我不喜欢站在前面。"
"为什么？"林小满好奇地问。
唐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贝斯琴颈："...不习惯。"
温言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没关系，我们可以多排练几次，找到最舒服的站位。"
就这样，第一次正式排练持续到天黑。当学校保安来催他们离开时，四人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六点。
"明天继续？"林小满一边收拾鼓棒一边问。
唐果点点头，动作利落地把贝斯装进琴包："四点，别迟到。"
"遵命，长官！"林小满笑嘻嘻地敬了个礼，换来唐果一个白眼。
走出校门时，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温言突然说："你们先走吧，我...我忘了东西在教室。"
林小满挥挥手："明天见！"她蹦蹦跳跳地走向公交站，没注意到温言返回的方向并不是教学楼。
温言确实撒了谎。她没有回教室，而是绕到了学校后花园的凉亭。确认四下无人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录音机，按下播放键。《雨季破晓》的伴奏缓缓流出。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伴奏唱了起来。没有听众的情况下，她的声音更加自由，在高音处加入了一些即兴转音，眼神也变得自信起来。
"音准很好。"
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温言吓得差点摔了录音机。转身看到苏雨桐站在凉亭入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雨桐！你...你怎么..."
"跟踪你了。"苏雨桐坦然承认，"想知道你为什么撒谎。"
温言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我只是需要多练习..."
"在没人的地方？"苏雨桐走近一步，"刚才在教室，你唱歌时明显紧张，音准比现在差远了。"
温言的手指绞在一起："...我有点舞台恐惧症。"
苏雨桐挑了挑眉："主唱害怕舞台？"
"很讽刺是吧..."温言苦笑着，"我喜欢唱歌，但一站在人前就...就喘不过气，忘词，声音发抖。"
"多久了？"
"从小就这样。"温言轻声说，"上次学校汇演我独唱，唱到一半脑子一片空白...从那以后再没在人前独唱过，直到...这次乐队。"
苏雨桐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音乐社是我一手创办的，如果连我都害怕..."温言摇摇头，"而且这次比赛太重要了，我不想让大家担心。"
苏雨桐出人意料地坐到她旁边："再唱一次。"
"什么？"
"就当我是观众，练习面对人群。"苏雨桐的语气不容拒绝，"从今天开始，每天放学后我陪你练。"
温言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帮我？"
苏雨桐推了推眼镜："乐队是一个整体。主唱垮了，编曲再好也白搭。"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四人白天一起排练，放学后苏雨桐陪温言克服舞台恐惧，而林小满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硬是说服唐果放学后留下来多练一小时。
周五下午，排练进行到一半，音乐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时髦的女生带着几个跟班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假笑。
"听说你们组了个乐队？"女生——校园歌手大赛冠军刘雯雯——环视着简陋的排练场地，"为了那个'乐队的夏天'？"
林小满停下鼓棒："有事？"
刘雯雯夸张地叹了口气："只是来提醒你们，别白费力气了。评委是我叔叔，他早就内定我们乐队晋级了。"
唐果的手指在贝斯上收紧，指节发白。
温言站起来，声音依然温和但带着坚定："比赛结果如何，我们舞台上见分晓。"
"哈！"刘雯雯讥笑道，"就凭你们？一个连正式演出都没有过的草台班子？主唱上次汇演可是出了名的'忘词小姐'！"
温言的脸刷地白了。林小满从鼓凳上跳下来："滚出去！我们排练呢！"
刘雯雯耸耸肩，转身前丢下一句："报名截止下周五，期待你们的...表演。"她故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语气，大笑着离开了。
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跌到冰点。温言站在原地，双手微微发抖。
"别理她，"林小满气呼呼地说，"她就是嫉妒！"
唐果突然站起来，拿起贝斯："继续排练。"
"可是..."
"继续。"唐果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热度，"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音乐。"
苏雨桐已经坐回钢琴前："主歌第三小节，温言，你进来时慢半拍了。"
就这样，排练继续，但每个人的心中都燃起了一团火。当音乐再次响起时，比之前更加有力，更加坚定。
放学后，林小满意外发现唐果还没走，正在音乐教室后面的小仓库整理效果器。
"需要帮忙吗？"她探头问道。
唐果头也不回："不用。"
林小满走进仓库，假装对架子上各种设备感兴趣："那个...刘雯雯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在意。"唐果冷淡地说。
"真的？那你为什么..."林小满指了指唐果紧握的拳头，指节都发白了。
唐果愣了一下，慢慢松开手："...以前待过乐队，被类似的手段阴过。"
林小满瞪大眼睛："真的？你从没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唐果拿起一个效果器，"我们输了比赛，乐队解散。"
"所以你不喜欢商业比赛..."林小满恍然大悟，"但你技术那么好，怎么会..."
唐果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因为我拒绝在决赛前夜陪评委吃饭。第二天，我们的分数被恶意压低。"
林小满一时语塞。她从未想过唐果冷漠的外表下藏着这样的故事。
"那个...我们不一样！"她最终说道，"我们有温言，她可是学生会副主席，人脉广着呢！还有苏雨桐，那家伙一看就不好惹...而且..."她拍拍胸脯，"还有我这个打鼓像打仗的！谁敢欺负我们！"
唐果看着她，突然轻笑了一声——这是林小满第一次看到她真正的笑容，虽然转瞬即逝。
"走吧，"唐果拿起贝斯，"明天早点来，副歌部分的衔接还需要练。"
林小满跟在她身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也许，只是也许，唐果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讨厌这个乐队。
周末，四人约在"回声"乐器行排练。老陈慷慨地借给他们地下室使用，那里隔音好，不会打扰到店里的客人。
"今天练站位，"苏雨桐指挥着，"小满，你的鼓再往左一点。温言，站在这个标记处。"
林小满爬上老陈提供的鼓台，这下她的位置明显提高了："哇！这下观众肯定能看到我了！"
唐果站在右侧，调试着效果器："音量平衡还需要调整。"
"先完整过一遍，"温言说，"从主歌开始。"
音乐响起，这一次，随着对歌曲的熟悉，四人配合更加默契。温言的声音比之前稳定了许多，虽然在小范围观众面前仍会紧张，但已经能完整地表演下来。林小满按照唐果的建议控制了力度，却发现适度的克制反而让音乐更有张力。唐果的贝斯线像一条暗河，贯穿始终，而苏雨桐的吉他则时而如细雨，时而如雷鸣。
排练结束后，老陈鼓着掌从楼梯上走下来："不错嘛！比上周进步多了！"
"真的吗？"林小满兴奋地问。
老陈点点头："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你们知道'乐队的夏天'报名需要原创歌曲吧？改编曲只能作为附加表演。"
四人面面相觑——他们完全忘了这茬。
"怎么办？"温言担忧地问，"只剩五天了..."
苏雨桐突然说："我有首未完成的原创。"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她。苏雨桐推了推眼镜，难得地显得有些局促："以前写的...需要改编成乐队版本。"
"太棒了！"林小满跳起来，"快让我们听听！"
苏雨桐坐到钢琴前，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奏。这是一首比《雨季破晓》更加复杂的曲子，旋律优美却带着说不清的忧伤，副歌部分突然转为充满希望的大调，像黑暗中的曙光。
"这...太专业了。"唐果评价道，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苏雨桐的手指停在琴键上："我妈妈是作曲家。"
林小满瞪大眼睛："什么？那你岂不是..."
"别问。"苏雨桐突然变得尖锐，"要么用这首，要么另想办法。"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温言轻声说："这首歌很美，我们很荣幸能演奏它...谢谢你愿意分享。"
苏雨桐的表情柔和了些："需要重新编曲...时间很紧。"
"那还等什么？"林小满抓起鼓棒，"开始吧！"
就这样，四人开始了新一轮的创作。苏雨桐的原创曲《断层线》比他们预想的要复杂得多，但每个人都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热情。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暗，却没人提出结束。
当最终版本确定时，已经是深夜。老陈不得不多次下来提醒他们时间，最后索性锁了店门，在楼上等他们结束。
"完美！"林小满精疲力竭但心满意足地倒在鼓凳上，"这绝对能秒杀刘雯雯他们！"
唐果罕见地没有反驳，而是轻轻点了点头。温言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但眼睛亮得惊人。就连一向冷静的苏雨桐，也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走出乐器行时，夜空晴朗，繁星点点。林小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周一就去报名！让全校看看'雨季少女'的厉害！"
"雨季少女？"唐果挑眉，"什么时候定的名字？"
"刚刚！"林小满理直气壮地说，"多适合我们！在雨季相遇，用音乐冲破阴霾！"
温言微笑着点头："我喜欢。"
苏雨桐耸耸肩："还行。"
唐果看着三个队友，最终叹了口气："...随你们便。"
四个女孩在路灯下道别，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但心中都清楚——从今天起，他们不再只是四个玩音乐的女孩，而是一支真正的乐队。
而属于他们的夏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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