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沈流商手中灵剑贯穿“谢济泫”的胸膛,那道幻影顷刻如青烟散去。
他拭去唇边血迹,眼底一片寒凉:“依托幻境的小把戏,也配扰我道心?”
整片空间开始崩塌。
神像倾颓的轰鸣被撕裂声吞没,沈流商只觉得身子一轻,便被无形之力狠狠抛入一片寒潭!
刺骨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他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咳嗽时,却见一尾红鲤绕着他手腕游弋,鳞片在幽暗水光中泛着诡谲色泽。
还未等他反应,那红鲤忽地跃起,化作一道流光,径直钻入他尚在淌血的伤口——
【守护灵术·治愈!】
【恭喜呀!这次破心魔,竟没被那幻象蛊惑呢~】洛洛在空中欢快地翻了个跟头。
“是你?”沈流商抬眼,目光如淬冰。
【非也非也~】洛洛往后缩了缩,【是魔神大人哦。】
沈流商瞳孔微缩。
【你夺我之时,就该料到——魔神残念将永世相随。未继任灵祀官便强取圣器,这便是‘神罚’。】
洛洛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沧澜灵体也压不住?”
【全盛时期自然可以。但如今你在幽都,煞气侵体,它自然要醒啦。】
【往后啊,这残念会不断唤起你心底最痛的记忆,直到你彻底沉沦心魔,成为魔神的一部分~】
“放心。”沈流商扯了扯嘴角,“在那件事完成之前,它永远困不住我。”
他艰难地爬上岸,浑身湿透,冷得指尖发颤。肩上的伤口仍在渗血,他下意识抬手,抚过心口——那里,一道蓝花楹光纹正幽幽流转,在血色弥漫的空气中投下诡魅光晕。
这里,曾被谢济泫一剑穿心。
也是这里,结成了守护灵印,护他灵台清明,压住魔神残念。每一次心魔发作,这咒印便会重现一次。
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动静。
一道人影强撑着想要坐起,脸色苍白如纸。他右手死死抠进泥地,左手却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指节扭曲得令人心惊。
“沈……师兄?”他每吐一字都极其艰难,嗓音嘶哑得厉害,“你……逃出来了?”
沈流商心头一凛。他此刻顶着的,是已死之人的皮囊,竟会遇到原主的同门?
记忆残片闪过——这是流仙门的师弟,齐殊。
“齐……”
他刚开口,齐殊却猛地双眼翻白,直挺挺向前倒去!
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寒潭水面骤然沸腾!无数血泡咕嘟涌上,如同地狱开启的门扉。
本已昏迷的齐殊竟猛地弹起!双眼彻底化为血红,不见眼白。他脖颈发出“咔咔”怪响,死死盯住沈流商心口发光的血咒。
“神血……”他的声音扭曲得不似人声,“给我……”
沈流商指间金光骤现:“齐师弟,醒醒!”可驱邪符咒刚触到对方,便“嗤”地化作黑烟消散。
【没用的,魔血已浸透他的灵脉,没救啦~】
【快跑呀!】
看着步步紧逼、状若疯魔的齐殊,又瞥了眼说风凉话的洛洛,沈流商忽然低低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血迹斑斑的外袍,露出心口那片愈发灼亮的蓝花楹纹路。
“想要这个?”他声音轻缓,带着奇异的蛊惑。
“来拿啊。”他竟就那样敞开了怀抱,毫无防备。
寒潭深处猛地伸出无数惨白骨手,齐刷刷抓向齐殊!细看之下,那些骨手上竟缠绕着与齐殊颈间锁链纹路一模一样的幽暗印记!
“魇·缚骨!”
齐殊发出非人的嚎叫,骨手蕴含着恐怖巨力,将他狠狠拽向潭底!水面翻涌片刻,终归死寂。
一群血鲤幻化的灵障将齐殊托回岸边。
就在水面平复的刹那,沈流商心口的蓝光骤熄!他脱力地软倒在地,意识迅速模糊。
【沈流商!】洛洛慌忙想扶,爪子却被滚烫的体温灼得缩回。
邪术反噬与长生天烙印冲突,令他魂魄震荡,高烧不止。
就在这时,寒潭对岸密林传来簌簌声响。十几道戴着青铜面具、身着黑袍的身影如鬼魅般无声显现。
他们齐刷刷半跪于地,为首者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被魔纹侵蚀、狰狞可怖的脸。
……
沈流商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沉,耳边断续飘来对话:
“此子身负魔纹……确已化魔……”
“尊主有令……需活口……”
“先行禁锢……押回魔宫……”
他艰难掀开眼皮,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架颠簸行进的漆黑轿辇中。
齐殊昏迷在侧,颈间血线咒印已如活物般蔓延至整个小臂,缓缓蠕动,触目惊心。
“醒了?”身侧传来低沉沙哑的嗓音。
沈流商偏头,对上一张冰冷的青铜面具——正是那群魔修的首领。
另一名面具魔修正蹲在齐殊旁,以金属般冰冷的手指按在他脖颈处。
“魔修?”沈流商嗓音干涩刺痛。
“不然呢?”面具后的声音带着嘲弄,“你以为会是哪个名门正派,来这血尸海捞你?”
那魔修收回手,恭敬呈上一幅魔气凝聚的图纸,其上拓印的图案与齐殊颈侧魔纹丝毫不差。
“大人,印记已拓印完毕。”
首领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嗯,收好。回宫仔细比对,不得有误。”
“是。”
先前使用邪术让沈流商虚弱不堪,他勉力扯出嘲讽的弧度:“你们对他……倒是上心。他若死了……你们尊主想要的东西……也得落空吧?”
面具人动作一滞,猛地掐住他下巴,声音阴沉:“你知道的果然不少。说,还知道什么?”
沈流商被迫仰头,呼吸艰难,眼神却静得可怕:“我知道……你们不敢让他死。”
“嘴上担忧,可据本座从他识海所见,你对他恨意滔天啊。”魔修松开手,缓缓揭下面具,俯身逼近,眼中血色翻涌,戏谑而残忍,“这般作态,演给谁看?流仙门的……沈师兄?”
面具之下,那双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眸子,清晰地映在沈流商眼底。
竟是……修习血咒术的魔修?
沈流商万年前亦曾触碰此术,双眸染血,若非圣器压制,恐怕早已是这般骇人模样。
血咒术……竟还未绝迹?
看来,此行或遇故人。
“沈无夷,你看,本座学得像不像你那好师弟?”魔修唇角勾起恶劣的弧度,“从你们踏入血尸海起,本座便已压制了他,重掌此身。你们那点可怜的师门情谊,在绝对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原身沈无夷与齐殊出身流仙门,师门遭魔族屠戮,上下皆中血咒,被炼为血奴。原主侥幸逃脱,与残部遁入大荒猎妖,只为提升实力,报仇雪恨,最终却身死道消。
魔族将血奴尽数藏于玄冥幽都,此地超脱三界之外,难怪求援无门。
“看着你们自以为逃出生天,又坠入绝望的模样,当真令人愉悦。”魔修指尖异化,变得尖锐漆黑,缓缓刺入沈流商脸颊,沁出血珠,“不过,本座倒要谢谢你那师弟。若非他心神失守,魔气外泄,本座又如何能这般顺利找到你们?”
“尤其是抓到你,实乃意外之喜。你那些同门如鼠辈藏匿,难以尽除。如今你这流仙门大师兄落在我手,正好以你为饵,一网打尽。”
他停下动作,饶有兴致地期待从沈流商脸上看到恐惧。
然而,那双灰眸依旧死寂,波澜不惊。
这漠然彻底激怒了魔修,他猛地甩手,将沈流商狠狠掼在轿壁上,语气森寒:“装什么清高!待到魔宫,有你受的!届时,望你还能保持这副模样!”
沈流商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沈流商:“……”行,你给老子等着。
事实上,魔修台词又臭又长,加之身体极度虚弱,他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就在这时,轿辇猛地剧震,外界魔驹惊嘶。魔修厉喝:“怎么回事?!”
轿外传来惊慌回应:“大人!前方有人拦路!”
沈流商勉力撑身,透过晃动的轿帘望去——只见一满脸横肉的刀疤脸大汉挡在路中。
更远处,几名壮汉正粗暴拖拽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少年。那少年怀中死死抱着一只同样伤痕累累、雪白羊毛染血的小羊羔。羊羔微弱哀叫,在泥地上拖出刺目血痕。
“小杂种!还敢跑?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一壮汉骂骂咧咧,狠狠踹在少年膝窝。少年闷哼跪地,仍以身体护住小羊。
刀疤脸凑到轿窗前,谄媚笑道:“惊扰大人了!是小的没看管好新抓的俘虏,这小子是修罗族的,性子烈,一路上跑了好几回……”
轿内,魔修化身的首领淡漠扫过那少年:“修罗族的小子……”
他语气如同评估货物。
“罢了,这‘口粮’尚可,留下吧。”
刀疤脸喜笑颜开,领了赏钱千恩万谢地退下。
外面传来少年挣扎的动静,随即轿帘掀开,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粗布衣、瘦弱不堪的孩子被狠狠推了进来,摔在轿厢地板上。
少年一进来便蜷缩到角落,不顾自身伤痛,依旧将奄奄一息的小羊紧紧护在怀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微微抬头,凌乱发丝间,一双漆黑眼眸如淬寒冰,冷冷扫过轿内——扫过半死的沈流商、昏迷的齐殊、危险的面具人……那眼神锐利隐忍,全然不似俘虏。
但仅一瞬,他便低下头,用破旧衣袖小心翼翼擦拭小羊染血的绒毛,对周遭一切表现出麻木的漠然。
轿辇再次启动,窗外天色愈发阴沉,黑雾缭绕。远处,那座由漆黑巨骨与怨念筑成的巍峨魔宫轮廓渐晰。
沈流商眯起眼,腕间烙印再次滚烫。
因果线,亮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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