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到季语姝的面罩上，她和县令登时都傻了眼，她脑袋一片空白，正欲用手去擦拭，千钧一发之际，被安顿好病人赶回来的萧晏拦下。他一把拽住了季语姝的手腕，目光焦灼地盯着她，一抬脚将县令踹出去几米远。他小心摘下季语姝的面罩，让小厮拿去用火烧掉，然后解析自己的面罩，想要覆在她的面上，却被她按住手腕，连连摇头。
这一幕碰巧被出来查看药物情况的小大夫见到，他吃了一惊，道：“你快些带她回去休息，也忙活了很久，若是不休息好，极容易被传染，这些日子便不必过来了。”小大夫也知晓没了面罩在这样病人密集的情况下，极其容易被感染，便打发二人快走。萧晏目光致谢，便拉着季语姝回到了酒肆。
萧晏命令小厮打桶热水来，自己静静地守在门外，听着里面哗啦的流水声，听得自己心猿意马，恨不得立刻冲进去与之同浴，方能解了这些天的疲乏。萧晏就一直坐着听里面的水流声，明明已经克制自己不去听，却不知道为何，那水声一直往耳中钻，不知过了多久，方听里面传出温柔的声音：“进来吧。”
萧晏起身，努力吸气，平复心情，待心跳不那样急速后，方推门进入。那沐浴的芬芳从每一处毛孔渗入鼻中，蒸腾的水汽缭绕着他，只见季语姝眼眸明媚，秀唇微启，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上面的水一滴一滴顺着脖颈往下流，直没入衣领中。季语姝对上了他的眼睛，自然看出他的眼睛冒火，撩拨了一些水，手指轻轻一弹，洒在了他的脸上，道：“你莫要想歪，小大夫的警告你可别忘了。而且今日，那样的情景，我很有可能已经被传染，你别再靠近我。”
萧晏往前一步，将季语姝搂入怀中，用脸颊轻磨她的发丝道：“那便让我和你一同去了。”说着便要吻上秀唇，被季语姝一把躲开，道：“可不行，上一次我就被小大夫当众批评了，我可不想再这样失了脸面。”
“那我去把他的嘴堵上。”说着萧晏便亲了上来，季语姝左躲右闪，还是被嘬了好几口，她使足了力气，将他推开，道：“那可不行，你现在身体不允许，而且小大夫不是说人在疲累下，更容易感染吗。等躲过了这一关，都依你。”萧晏紧紧地盯着季语姝，她也不敢看他，二人僵持片刻，萧晏见再无可能，别起身，对楼下喊道：“小二，提两桶冷水来。”
季语姝忙劝道：“怎可用冷水洗澡，万一着凉……”
“那姝儿……”
“那你冷水澡快些洗吧，别着凉了。”萧晏听闻，撇了撇嘴……
二人合上衣服躺在床上，季语姝假装闭目，萧晏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盯着季语姝的睡颜，轻吹一口气问道：“姝儿，你睡着了吗？”季语姝哪里能睡得着，她害怕再次重复那天睡梦中的场景，生怕萧晏胡来，但她就是装睡不理他。萧晏又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动静，看到她的眼球一直咕噜噜地直动，也不去戳穿她，便也躺了下来。果然是近几日太过劳累，杂念无望没多久，便沉沉地睡去了。
可他保持着常年习武的警觉，睡梦朦胧中，他觉得有人起身，从他身上蹑手蹑脚地跨过去，他眯着眼，想瞧瞧季语姝干些什么，发现她将自己的衣服从外纱到内衬都撕下来好大一块，点着昏暗的烛火，在下面缝制，原来没了布匹，她竟拿自己的衣服给他缝制面罩。那昏暗的烛火盯得她眼睛疼，直流眼泪，所以一边擦拭眼泪，一边接着缝，等缝好的时候，半张面罩都湿了。
季语姝又蹑手蹑脚地想从萧晏身上跨回去，萧晏一使坏，腿微微地往里伸了一些，季语姝一下绊倒，人失重跌了下来，萧晏一把接住，稳稳地抱在怀里。季语姝想再出来，发现被他紧紧地箍着，动弹不得，这才知晓是被他戏弄了，腾出半只手来，狠狠地拍他几下。萧晏假装刚醒，道：“姝儿怎得在我身上，你不是说无意吗？”
季语姝听闻他这样讲，脸蹭一下红了，对他道：“你别装了，快些放我下来。”萧晏一翻身，将她放到了床内侧，用手轻轻扶住她的颈，生怕弄疼了她，道：“可是妾无意，郎有情呢。而且我瞧着，妾也不是无意。”说着萧晏将季语姝刚刚缝制的面罩从腰间取了出来，挂在了手指上。这面罩本就是用纱做的，此刻缠绕在他的手指上，倒添了几分无耻。
季语姝连忙将它取下，道：“这是给我做的，你可见过男子以纱覆面，若是你不嫌弃，明日你就戴着它出去好了，我也不拦你。”萧晏还是用头蹭了蹭她，她一把将萧晏推开，严厉警告：“好生睡觉。”
“我并无不好生睡觉，只是姝儿把我吵醒，也不负责，难道姝儿能睡着吗？”萧晏目光单纯，眼神明亮地盯着他，可言语间却不似眼神这般坦率。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又折腾了半晌才睡。
等到第二日，太阳都晒到被子上了，季语姝一下惊醒，道：“糟了，今日起晚了，又要被小大夫责骂了。”她见萧晏气定神闲地在喝茶，回她道：“昨夜你太过操劳，我便没有叫醒你，小大夫也放了你的假，你应当休息一下。”提到昨夜的事情，季语姝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到现在还浑身酸胀。
“他就算准我假，我们也不能歇着咧。昨日你一直胡搅蛮缠，我都忘了和你说正事了，县令派了人去临县，可是出城的路全被封了起来，而且听闻是上头的意思。”
萧晏面色沉重，道：“他们的动作可真够快的，锦州这边自己还没搞明白呢，隔壁县竟都已知晓锦州出现了疫症，而且这么快就处置了。”
季语姝忙坐了下来，道：“若是隔壁县的县令，定没有如此胆量，敢将锦州给围起来，这枚家居然还屹立不倒，看来信没有传到妹妹手中，等你好了以后，我们还是要回京一趟，将消息传递出去，眼下可怎么办？”季语姝一焦急，自然地将手贴在了萧晏的胳膊上。
萧晏轻拍她的手，道：“我们先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薄弱的地方能够突围出去，寻求外界帮助。”二人花了半晌的功夫，发现沿途都被布置上了重兵，这兵力绝不是一个县能拥有的，萧晏仔细查看了每个点，发现每隔百米，便会有个身形灵动之人，不必说便是习武之人，只怕武功还在中上乘。若是放在平时，他们就算是全上了，也只不过是一瞬的事情，但现在萧晏只剩一成功力，对付一个应该可以，可这些人定是成了联动之势。
这一圈查看下来，季语姝已从萧晏越来越沉重的面色中读出了答案，她主动牵住他的手，宽慰道：“无事，就算与你死在一处，也是不枉此生。”萧晏抱住季语姝，“我心亦是如此。”
又是一连几日，病患呈现喷涌式地爆发，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症状，甚至一些大夫、官兵也出现了症状，更可怕的是，第一批出现症状的人已经开始陆续死亡，死状可怖，面色铁青，腹部全部凹陷进去，口鼻和眼睛都渗出血来。人们开始怕死，绝望地呼号着，官兵已经开始镇压不住。县令扔下惊堂木就怒骂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那些闹事的乱民全拖出去打死，看他们谁还敢闹。把那些生了病的人，全都一把火烧了，烧了个干净。”
旁边的主簿问道：“大人，那您的母亲呢？”那县令原本小小的眼睛一下瞪大三倍，充满正义道：“说他娘的什么胡话，那可是我老娘，等她走了再烧，现在县衙里都堆满了人，我都不敢出去，把这些人先拖出去烧。”
突然这时，一个姓陆的大夫一下没站稳，晕了一下，然后呕了出来，喷溅了一地。他仰天长叹：“吾命尽矣。”然后他把呕吐物轻扫干净，方找了个死人刚被抬走的床躺下。小大夫见状眼泪流了下来，锦州的大夫没日没夜地救治着病人，谁也没喊一句苦与累，最终落得这个下场。
那群官兵得了县令的令，就准备抬人出去烧，小大夫奋力挡在前面，道：“谁敢？”那官兵一把把小大夫推倒：“这是县老爷的命令，这些人不死，被感染的只会越来越多，城都被封了，上头这是想让我们死绝，难道我们不自救吗？你能救的过来这么多人吗？你看看他。”官兵指着陆大夫说：“你瞧瞧，治着治着，连自己的命都没了，难道你想和他一样吗？”
小大夫红着眼睛推搡道：“他已经被感染了，还害怕传染你们这些人，自己清扫了污秽，而你们呢？极度的自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大夫，我说的没错吧。”
“别吵了。”那陆姓大夫撑着力气坐起来，“若是你还想烧掉我们这些人，我便扑向你，让你也尝尝被感染的滋味。”说着，他便拿出一把刀，往胳膊上深深一划，递到官兵面前。那些人被吓得连连后退，边退边威胁道：“我只再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若是还没有进展，这一屋子人都等着葬身火海吧！”
待一切都安静下来，一个蓬头垢面却满眼精光的人冲了进来，道：“有办法，我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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